寂静的春天书评
美国科普作家雷切尔·卡逊(RachelCarson)诞辰100周年纪念,她撰写的《寂静的春天》(SilentSpring)被公认为是西方现代环保运动的开山之作,她本人也被公众誉为“环保运动之母”。但也有不少人认为她间接造成了6000万人的死亡,是人类历史上最恐怖的恶魔之一。《寂静的春天》在线阅读
寂静的春天
“从前,在美国的中部有一个城镇,这里的一切生物看来与其周围环境生活得很和谐。这个城镇坐落在像棋盘般排列整齐的繁荣的农场中央,周围是庄稼地,小山下果园成林。春天,繁花像白色的云朵点缀在绿色的原野上;秋天,透过松林的屏风,橡树、枫树和白桦闪射出火焰般的彩色光辉,狐狸在小山上叫着,小鹿静悄悄地穿过了笼罩着秋天晨雾的原野。”
上面这段文字选自吉林出版社1997年版的《寂静的春天》(译者:吕瑞兰、李长生),读者就从这里开始了一段噩梦般的旅程。接下来,卡逊写道:“(当农民移居这里之后)一个奇怪的阴影遮盖了这个地区,一切都开始变化。一些不祥的预兆降临到村落里:神秘莫测的疾病袭击了成群的小鸡,牛羊病倒和死亡。到处是死神的幽灵,农夫们诉说着他们家庭的多病,城里的医生也愈来愈为他们病人中出现的新病困惑莫解。不仅在成人中,而且在孩子中出现了一些突然的、不可解释的死亡现象,这些孩子在玩耍时突然倒下了,并在几小时内死去。”
这两段文字完全不像是出自一本科普著作,更像是恐怖小说的开头。事实上,卡逊的反对者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把卡逊描述成一个没有经过科学训练,只知道煽情的文艺青年。
卡逊最初的志向确实是当一名诗人,大学选择的专业也是文学。直到三年级时她才决定改学动物学,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对大自然的热爱要多于对文学的痴迷。
大学毕业后,卡逊进入著名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学动物学,主攻方向是“鲶鱼前肾(Pronephros)的发育”。由于家庭负担重,她拿到硕士学位后便退学当老师。暑假期间卡逊去麻省一个海洋生物研究所实习,并立即爱上了海洋。1932年,她向美国渔业部申请做了一名业余编辑,负责编写宣传手册。4年后,她辞去教职,成为渔业部的一名正式雇员。为了多挣钱,她利用业余时间为报纸杂志撰写科普文章。1937年,她在全国性刊物《大西洋月刊》上发表了处女作——《海洋深处》(Undersea),获好评。
据同事们回忆,这时期的卡逊为人谦和,极易相处。但她对文字的要求近乎苛刻,每写完一篇文章都要大声念几遍,力求完美。1941年,卡逊出版了第一本科普著作,名为《在海风的吹拂下》(UnderTheSea-Wind)。可惜正赶上“二战”,这本书只卖出了不到2000册。
1951年,卡逊又完成了一部新书稿,名为《我们周围的海洋》(TheSeaAroundUs)。书稿辗转15家出版社,包括《美国国家地理》,均被拒绝。幸亏《纽约客》杂志一名编辑看中了此书,说服主编,以“海洋档案”的名义在《纽约客》连载。第二年,该书终于出版,当年就卖掉了20万册,并获得美国国家科技图书奖。颁奖仪式上,卡逊说:“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科技文学’,科学的目的是发现和揭示真相,而真正的文学的目的也是如此。”
有人形容这本书是“科学知识和发自内心的个人情感的神奇结合”,因为全书自始至终贯穿了一个主题,那就是对生命的尊敬。美国的宗教界人士曾指责卡逊没有在书中提到上帝,她回答说:“起码对于我来说,相信进化论和相信上帝创造世界,是完全不矛盾的。我把进化
论看做是上帝创造生命所用的方法,这方法是如此完美,我们研究这一方法,正是为了更加尊敬上帝,更好地敬畏他所创造出来的方法。”
这本书为卡逊挣到了足够的钱,让她得以从渔业部(当时已更名为“渔业和野生动物管理局”)辞职,成为职业作家。1958年,卡逊接到一封朋友来信,诉说她家后院喂养的野鸟都死了,那个朋友猜测这是因为飞机喷洒的杀虫剂所致。这封信让卡逊开始关注化学杀虫剂和农药污染问题,并着手调查。
1960年,卡逊被诊断出得了乳腺癌,她加快了写作进度。1962年书稿完成,并在《纽约客》上连载,引起强烈关注。同年,《寂静的春天》出版。这本书以滴滴涕为主要例子,讨论了人造化学品对人类健康和地球环境的潜在危害。该书出版后几个月内就卖出了50万册,在西方国家引发了全民大讨论。卡逊的支持者来自各个领域,而她的反对者大都来自化工厂、制药厂、农业部,以及部分科研机构,他们指责卡逊在科学上不够严密,有误导读者的嫌疑。还有人指责卡逊没有资格在农药领域发言,因为她没有受过专业的化学训练。
生命没有留给卡逊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击。1964年4月14日,卡逊死于乳腺癌,享年56岁。她终生未婚,但她领养了姐姐去世后留下的儿子。
卡逊死后,美国政府仍然没有对滴滴涕采取行动。直到60年代末期,美国相继发生了多起由人工化学品引发的环境危机,美国民众对政府和化工厂的信任程度降到了历史最低点。与此同时,有多人向美国政府提起公诉,要求政府调查滴滴涕造成的危害。就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美国政府终于着手进行调查,并于1972年下令在全国范围内禁止滴滴涕的使用。不少西方发达国家也在这一时期相继颁布了滴滴涕禁令,这种曾被誉为“神药”的高效广谱杀虫剂,从这些国家的土地上逐渐消失了。
但是,滴滴涕远没有淡出历史舞台。
喧闹的春天
因为立场不同,世界上任何事情大概都存在争议。可是,用“争议”这个词形容《寂静的春天》简直是太含蓄了,这本书引发的大讨论可以用“战争”来形容,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硝烟味越来越重。
40多年来,卡逊的支持者给了她最高级别的赞誉,《寂静的春天》发表8年之后,美国成立了环保署,颁布了多项旨在保护环境和珍惜野生动植物的法规。包括世界自然基金会和绿色和平组织在内的多个国际环保组织相继成立,为宣传和推动环保理念立下汗马功劳。联合国也积极加入了环保大军,多次主持召开全球环境大会,颁布了多项环境公约,其中包括著名的《京都议定书》。
1980年,美国政府授予卡逊一枚总统自由勋章,这是美国平民所能得到的最高荣誉。2000年,美国《时代》周刊把卡逊评为上世纪最有影响力的100个人物之一,纽约大学新闻学院把《寂静的春天》评上世纪最佳新闻作品之一,位列第二。今年初,为了庆祝卡逊诞辰100周年,一本名为《拯救地球的勇气》(CouragefortheEarth)的文集在美国出版,收录了包括美国前总统戈尔在内多位知名人士评价卡逊的文章。
与此同时,美国著名的《纽约时报》刊登了自由派记者约翰·提尔内(JohnTierney)的文章,批评卡逊用伪科学误导读者。提尔内建议任何一个读过《寂静的春天》的读者一定要再读一下鲍尔德温(I.L.Baldwin)教授写的文章,此人是美国威斯康星大学农业微生物学教授,同时也担任过美国科学院下属的“杀虫剂安全评估委员会”的主席。早在《寂静的春天》出版前,他就开始研究杀虫剂对环境的影响。1962年,他为著名的《科学》杂志写过一篇《寂静的春天》书评,批评卡逊过分渲染了化工产品对大自然的负面影响。“自从人类文明诞生之日起,人就开始了对大自然平衡的破坏。”鲍尔德温说,“《寂静的春天》不是对杀虫剂的利弊进行的一次全面的科学考察,更像是一个检方律师的一次充满激情的呼吁书。”很显然,鲍尔德温教授不同意卡逊在《寂静的春天》第一段中对两种农业方式的褒贬,在他看来,“像棋盘般排列整齐的繁荣的农场”就是人类破坏大自然平衡的确凿证据,与这块农场是否使用了人造杀虫剂无关。鲍尔德温还认为,滴滴涕的害处是很轻微的,必须平衡地看待滴滴涕的优劣,不能只盯着滴滴涕的缺点。“世界上不存在完全无害的化学药品。”他说,“但却存在着无害的使用方法。”
鲍尔德温教授的看法在科学界很有代表性。事实上,有很多科学家对《寂静的春天》提出过不同的意见。比如,卡逊认为滴滴涕会让鸟的蛋壳变薄,直接造成了鸟类的大规模死亡。但是英国埃塞克斯(Essex)大学环境与社会学教授朱尔斯·普莱蒂(JulesPretty)曾对记者说,造成鸟类数量减少的主要原因是耕作方式的变革,减少了鸟类的食物,而非滴滴涕。
再比如,卡逊多次在书中暗示滴滴涕会诱发癌症,但迄今为止,只有动物试验证明了过量滴滴涕能够致癌,人体试验却一直没有证明这一点。因此,国际癌症研究中心(IARC)把滴滴涕列为2B类化学品,也就是说,滴滴涕“可能”致癌。
卡逊的支持者举例说,癌症的发病率在工业化到来后逐渐上升,这难道不是确凿证据吗?不能这么说。首先,癌症最主要的诱因是年龄增加,这已是科学界的共识。人类寿命在工业化之后大大延长,癌症发病率上升也就不足为奇了。其次,吸烟已被证明会增加癌症的发病率,如果排除吸烟和寿命的影响,人类癌症的发病率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就一直在下降,这个趋势一直持续到现在。把癌症简单归罪于滴滴涕的使用,缺乏科学依据。
滴滴涕对动物的内分泌系统会有影响,这一点在科学界已经基本达成了共识。2010年,美国国立环境卫生研究所的马修·朗奈克(MatthewLongnecker)教授在《柳叶刀》杂志发表研究报告称,滴滴涕的代谢产物(DDE)阻止了孕妇体内的黄体激素和其受体的结合,会造成婴儿早产。朗奈克研究了60年代美国出生的2380个婴儿,测量了DDE在孕妇血液中的含量,对两者进行的统计分析证实了这一点。
无论是支持者还是反对者,基本上都认同卡逊在唤起公民环保意识上所做的贡献。双方主要分歧在于如何正确评估滴滴涕的害处,因为滴滴涕的好处是明摆着的——它能救命。
抗疟英雄滴滴涕
对大多数卡逊的支持者来说,疟疾始终是他们绕不开的一个结。
众所周知,疟疾是一种致命传染病,防止疟疾传染的一个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避免蚊虫叮咬,而滴滴涕当初就因为灭蚊效果好,而被称为“神药”。
2000年7月,世界著名的科学杂志《自然》(Nature)药物学分册发表了一篇由英美两国科学家共同撰写的文章,呼吁在发展中国家重新使用滴滴涕。文章指出,目前全世界有3亿疟疾患者,每年死亡人数超过100万,其中绝大多数是地处热带地区的发展中国家儿童。作者巧妙地用了一个比喻:这个数字相当于每天都有7架坐满儿童的波音747失事。看来,科学家也从卡逊那里学到了一点写作技巧。
作者举例说,滴滴涕的被禁是疟疾死灰复燃的主要原因。1955年,世界卫生组织(WHO)号召全世界使用滴滴涕对抗疟疾,全世界疟疾死亡率迅速从原来的每10万人死亡192人,下降到每10万人死亡7人。疟疾基本上从西方发达国家消失,就连巴西和埃及也和疟疾说再见。
另一个例子是斯里兰卡。在引入滴滴涕之前,斯里兰卡每年新增280万疟疾患者,7300人因此死亡。使用滴滴涕后,效果惊人,1963年全国只有17名新增病人,无人死亡。印度和南美的大部分国家也取得了类似成效。可惜好景不长,1969年,在反滴滴涕思潮影响下,美国撤回了对斯里兰卡滴滴涕防蚊项目的援助,结果该国疟疾患病人数在一年之内猛增至50万。印度的情况和斯里兰卡类似。在南美国家中,只有厄瓜多尔坚持使用滴滴涕,结果该国成为唯一一个疟疾发病率持续下降的南美国家。
非洲的情况更糟。自80年代中期开始,南非停止使用滴滴涕。结果仅是南非一个省的疟疾患者数量便从8000人迅速上升至4.2万人,死亡340人。而与之相邻的一个省则经历了一次疟疾大爆发,至少造成了10万人死亡。2009年,南非重新使用滴滴涕,结果同一地区每年死于疟疾的人数下降到50%以下。
另外几种依靠蚊子传播的疾病情况类似。美国科学院发表过一份研究报告,称滴滴涕使用2010年来,在全世界范围内至少拯救了5亿人的生命。
面对滴滴涕支持者的宣传攻势,卡逊的支持者迅速做出有力反击。他们指出,卡逊当初并没有否认滴滴涕的杀虫功效,她只是警告人类,昆虫很容易产生抗药性。事实上,许多热带国家(尤其是非洲)一直没有禁用滴滴涕,因为热带蚊子繁殖速度快,再加上滴滴涕的滥用,使得疟疾的发病率一直居高不下。
不过,在抗药性的问题上,双方意见其实是一致的。滴滴涕的支持者们也同意,滴滴涕的使用方法必须改变,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在农田里大规模喷洒,而应该限制在居民的房间里。《自然》药学分册上的那篇论文指出,按照以前的施用方式,每公顷棉花每个月需要消耗11公斤滴滴涕,但是如果只是利用滴滴涕防蚊子,每平方米的墙壁只需2克,每年喷涂1~2次即可。即使有少量滴滴涕逃逸出去,对环境造成的影响也只相当于从前的0.04%。
对于已经产生抗药性的蚊子,滴滴涕也具有很好的效果。因为滴滴涕对这些蚊子仍然具有很强的排斥作用,喷洒滴滴涕依然可以防止蚊虫叮咬。
即使如此,某些环保组织仍然没有放弃。他们改变了思路,在承认滴滴涕防止疟疾传染十分有效的前提下,强调它对人体的危害,包括致癌,或者导致内分泌紊乱等等。但你面对的是非洲每年几十万新的疟疾病人,曾经多次去非洲考察的北大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胡建信深有体会。“非洲的基础设施实在是太差了,任何一种方法,必须既廉价又方便,才可能有效果。”胡教授对记者说,“我听到过很多联合国援非组织做的报告,大家一致认为滴滴
涕是目前最便宜,也是最方便的驱蚊剂。因为滴滴涕既便宜又稳定,每年只要喷洒两次就行了。”
“非洲的疟疾问题和全球变暖也有关系。”胡教授补充说,“比如在埃塞俄比亚,原来海拔超过1000米的地方是很少有蚊子的。现在气候变暖,蚊子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对驱蚊剂的需求量也就相应增加了。”
值得一提的是,《寂静的春天》刚出版的时候,反对卡逊的人主要来自化工企业。如今滴滴涕早已没有了专利权限制,很多已经开发出高价替代品的化工企业调转枪口,反对重新使用滴滴涕。卡逊在《寂静的春天》中曾写道:“这是一个工业占主导地位的时代,任何挣钱的方法,无论其代价有多大,都很少遇到挑战。”看来,这句话直到今天仍然适用。
就在这样的大背景下,2006年9月15日,WHO发表声明,修改了实行多年的防治策略,公开号召非洲国家重新使用滴滴涕来防止疟疾流行。对此,不少环境NGO(非政府组织)表示理解和支持,也有不少组织仍持保留态度。他们认为,滴滴涕毕竟具有某些潜在的危险,不如花钱开发廉价替代品,这才是解决非洲疟疾问题的最佳方法。
这个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斯德哥尔摩公约》的中国应对
《寂静的春天》绝不仅仅指出了滴滴涕的问题,还列举了很多有害的农药,包括狄式杀虫剂(Dieldrin)、对硫磷(Parathion)、七氯(Heptachlor)和马拉息昂(Malathion)等等。许多这类化学杀虫剂都属于“持久性有机污染物”(POPs),它们的降解速度缓慢,危害持久。还有一些脂溶性的化学品,比如滴滴涕,能够在动物的脂肪组织中进行富集,即使每次摄入的量很低,时间长了也能累积到很高的浓度。这两点正是卡逊当年反对使用化学农药的最主要的原因。
“人类对自然和生命的科学认知是渐进性的。”北大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讲师刘建国对记者说,“商业社会的某些技术开发行为具有盲目性,随着科技的进步,很多以前认为无害的人工化学品后来被发现有问题。”刘建国举例说,早期工农业曾广泛应用的滴滴涕、多氯联苯(PCBs)和氟利昂等,后来都下了禁令。近期的不粘锅涂层材料,纺织品及各类生活制品中广泛应用的全氟辛烷磺酸类化合物(PFOS)、在家用电器及家具中广泛应用的各种溴化阻燃剂(BFRs),以及在各种塑料制品及儿童玩具中普遍应用的邻苯二甲酸酯类化合物等等,也都出了问题。
“比如大家都听说过的冷却剂氟利昂,原来认为对人体毒性很弱,可后来发现它会破坏地球的臭氧层,改用HFC-134a。可后来人们又发现HFC-134a是强温室气体,其效力是二氧化碳的1300倍,于是只好又开始研发新的替代品。”
作为代表团的成员,刘建国博士代表中国参加了《关于持久性有机污染物(POPs)的斯德哥尔摩公约》(简称《斯德哥尔摩公约》或《POPs公约》)的谈判,这项公约旨在全面禁止具有环境持久性、生物累积性、全球迁移特性的POPs类有毒化学品在全球范围内的使用。首批列入黑名单的有12种化合物,作为签约国,中国对其中4种杀虫剂申请了豁免,其中就包括滴滴涕。事实上,《斯德哥尔摩公约》只是限制了滴滴涕在其他领域中使用,在
疾病防治这个方面,《公约》没有规定停止使用滴滴涕的日期,但是公约缔约国每3年必须递交一份滴滴涕使用情况的报告。
“其实,对于《斯德哥尔摩公约》已经和正拟议新增列入的许多POPs类化学品,目前人们也未能掌握百分之百的科学证据证明其确实对人体健康有害,但是,正是因为人们普遍认识到了其潜在风险,才决定采取全球统一控制措施的。”刘博士补充说。
既然如此,中国为什么申请了滴滴涕豁免呢?“中国早在2010年就停止使用滴滴涕对付疟疾了。”北大的胡建信教授对记者解释说,“我国有能力采用更加安全的替代产品对付疟疾,比如菊酯类杀虫剂等。现在中国只有船底漆等极少数地方还在使用滴滴涕(为了防止水生生物附着)。”胡建信教授还告诉记者,天津化工厂去年生产了1000吨滴滴涕,绝大部分出口非洲,帮助当地居民对抗疟疾。我国目前正在和埃塞俄比亚商量合作事宜,帮助他们自己生产滴滴涕。
滴滴涕的问题解决了,那么其它POPs呢?卡逊在《寂静的春天》第一章里提出了一个理论,认为人类经过多年的进化,已经学会了适应自然界产生的天然有毒物质。但是对于那些人造的化学物质,人类一时无法适应,因此她建议用天然产品代替化工产品。事实上,卡逊的这一理论是很多反对她的人的攻击目标。
“按照目前的情况看,人类是不可能完全使用天然产品的,我们只有依靠科技的进步,学会如何准确地检验化工产品的安全性,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清华大学“持久性有机污染物研究中心”的于刚教授对记者说。
北大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谢绍东也同意这个说法。“我们现在使用着几千种人工合成的化学物质,不可能完全代替它们,重要的是尽早发现危害,及时采取对策。”谢教授认为中国在这一领域具有其它国家没有的优势:“只要政府下决心,中国就可以迅速做出反应。比如1997年北京市突然下令用无铅汽油代替含铅汽油,很多车主都准备不足。但是为了环保,他们必须做出牺牲,这一点在国外就较难做到。”
“但是,中国在有毒化学品的科学研究和环境管理方面还存在很多不足和问题,”刘建国博士对记者说:“比如,我国在POPs类有害化学品的危害测试和风险评估等方面还比较落后,相关数据和信息还主要参照国外,对国内正在广泛生产和使用的许多POPs类有毒化学品的环境和健康风险缺乏基本认知。”据刘博士介绍,我国现在对有毒化学品的管理涉及多个政府管理部门,政策和管理上缺乏协调与统一是当前一个主要问题。比如,化工产品主要由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负责管理,农药被分给农业部,健康产品归卫生部。相比之下,环保部门在化学品管理上的职权非常有限,这与发达国家已逐渐形成的由环保部门主导化学品管理的局面大相径庭。
“中国正困扰于传统的‘三废’环境污染治理,环保部门的职能和机构人手严重不足,管理‘看得见’的‘三废’还管不过来呢。”刘博士无奈地说,“POPs类有害化学品属于‘看不见’的污染,还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不过,我相信中国政府会重视起来的,因为POPs类有害化学品不但对人体健康和生态环境具有潜在的危险,而且正严重威胁着我国相关化工产品的出口贸易。”■
书评二
(一)
最近在网络上,一个关于石油化工方面的项目的异议,唤醒了我的一些记忆。
我从小在一家化工厂的单位里长大,对于什么是污染,还是有些切身的感受。
在我们那里,一般人都牙齿不太好,或多或少有鼻炎。每次厂子里,安排体检时,被检查出脾大,通常被认为是太正常不过了。
其他的看起来也算正常:不就是呼吸道有点问题吗?离肠子还差得远呢!立马还死不了!只是有一次听母亲说起过:在工厂里的某个下级车间,最近几年,好多人,退休后,都死于癌症。
我们那个化工厂主要生产尿素,在很远的地方,你就能看见很大的一个圆球形状的东西,大人们称之为“氨球”。
当地一直有一种说法:假如氨球爆炸的话,方圆30公里,会无人幸免。当然,这种假设一直没有成为现实,只是一个大家都认可的可能一直存在在那里。
对当地人最直接的感受是,在氨球旁边,在高耸云端的造粒塔下,在厂区周围2公里的土地内,庄稼将颗粒无收。
工厂里,每年都要设备大修。大修的时候,需要长时间的放空-向空气中排放设备中残留的废气:在那样的夜晚,整天晚上你躺在床上,会一直浸泡在刺鼻的气味里。
小时候,去厂区里玩,发现道路两旁只有夹竹桃盛开,白色的和红色的,看上去很美。父亲告诉我:夹竹桃有吸毒进化空气的作用。
后来,当我读到“罂粟”这个词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我的头脑里只有一个意象:那些盛开的夹竹桃。
我明了了这污染的恐怖含义:你不会很快死掉,你只是慢性中毒而已。在中毒的过程中,你会无所谓,你会习惯的,无知者无畏,直到死去。
(二)
或许你该庆幸没有生活在化工厂里了,不过,我们会看到最大的污染,跟你是否生活在化工厂,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事实上,化学污染已经成为最大的环境污染来源,这并不是公众所熟知的事实。
在上个世纪60年代,有一位伟大的女性,蕾切尔·卡森写了一本书:《寂静的春天》。在这本划世纪的书中,她跟我们讲述了:为什么在春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再也听不到鸟儿的歌声了?
她讲述了农药的使用,如何从根本上改变了水、土壤,那些致命的微量的毒素,是如何通过生物链被一级一级放大,最后到达了人体。
她讲述了化学工业引来的公共健康问题,潜伏在我们生活身边的真正的最大的危险是一种由现代生活方式引起的,由我们自己引入人类世界的致命危机。各种化学物品被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有些完全是不受任何限制的开放性使用。最终造成了人类生存环境的恶化。
她分析并预言了很多现代病的根源,并指出:任何单独意义上的污染的低量排放,对人来说,都是无意义的。
任何听上去的合乎标准的排放,都是有问题的,很显然:排放是持续的。环境的消化程度,根本不可能很快地吸收。那些看似消失的毒物,被鱼类所吸收,一级一级,最终,会以某种方式存储在人体里面。
人不是被一种毒素所包围,而是被一群来历不明的毒素所包围。每一类的毒素来源都声称自己是微量的,但所有的微量汇聚在一起,它就是过载的危险数量了。
毒素会以难以想象和控制地方式存在并改变生物,我们已经可以证实的是:动物的习性突然改变、北极熊有很多雌雄同体、人类面临奇怪的生殖危机、基因健康危机、很多怪病暴虐恣肆。
每个人只需要简单想一下,就会知道卡森女士说的一点没错。想想看:农药、染料、各种洗涤剂、化妆品、塑料制品原料、食品添加剂。
现代人已经把大量的致癌物质散布到生活的环境中了。在我们的世界里,那些致命的毒素却已然通过两种方式建立了他们的掩体:
【1】人们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追求更富裕、更好的生活;
【2】制造和贩卖这些化学物品已经成为我们经济和生活中可以接受的部分。
这真是有点讽刺意义的毒素的防线。
我们自愿接受相当比例的非生活必需的化学物品,我们自愿接受被污染的食物、空气和水,自愿接受微量的,被反复注入和暴露的毒素接触。
我们到底会发展出怎么样幸福的未来呢?
可能我们追求的未来,只是一个姗姗来迟的不太悲惨的世界。最后,人类象恐龙那样完成灭绝。
“人类已经失去预见和自制能力,人类自身将摧毁地球并随之灭亡。”
(三)
《寂静的春天》出版后,人类第一次听到了“环境保护”这样的词语。这是旷野中的呐喊。展示了一个伟大科学家的高贵品质:谨慎地追求真理和超凡的个人勇气。
美国前副总统戈尔在书中的引言是这样说的:
作为一位民选官员给《寂静的春天》写序,我心怀谦恭,因为蕾切尔·卡森的这部里程碑式的著作已无可辩驳地证明,一种思想的力量比政治家的力量更强大。
在书的扉页上,还印有这样的一段话,发人深省:
我对人类感到悲观,因为它对于自己的利益太过精明,我们对待自然的办法是打击并使之屈服,如果我们不是这样多疑和专横。如果我们能调整好与这颗行星的关系,并深怀感激之心对待它,我们本可以有更好的存活机会。
如果我们还生活在地球上,如果我们想知道周遭的真实处境,如果我们还愿意理解我们跟地球的关系,如果我们还希望找到一线生机,就从这本书开始吧!
书评三今天下午碰到写《哈佛经济学笔记》的陈晋,说到一个故事。
说DDT当年是消灭蚊虫的,减少传播致命的疟疾。RachelCarson在1962年出《寂静的春天》,说鸟语花香在几十年后因为环境恶化不见了,罪魁祸首之一是DDT,书出版后,很多地方禁止使用DDT,但与此同时,2000万儿童死于疟疾。
“有人指责她杀的人比斯大林还多”。
这故事是陈晋在哈佛的课堂上,听经济学家普利其特说的。
他的意思是“很多时候,好的用心未必直接带来好的结果”。
二
这个故事让我意外,因为做新闻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寂静的春天》,这本书被认为是本世纪一百篇最佳新闻作品之一,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引发了美国甚至全世界的环境运动。我国停用DDT,也可以说源头来自这儿。
美国的前副总统戈尔,把RachelCarson的照片和那些总统,总理们的照片一块悬挂在他办公室的墙上。
他说“她对我的影响与他们一样,甚至超过他们,超过他们的总和!”
三
我得查查到底怎么回事儿。
DDT是二战的时候开始用的,当时占领意大利的盟军出现了疫情:高烧,皮肤红疹,每天都有几十名士兵受到感染。
斑疹伤寒由虱子传播,会造成大量人员死亡。人们想到了一种问世不久的化学合成杀虫剂。盟军在士兵身上实验了一下,士兵没事,虱子死了。
三个星期后斑疹伤寒完全控制住了。
这种杀虫剂的发现者米勒得了1948年的诺贝尔生理与医学奖,颁奖辞中说:“……出人意料地、戏剧性地突发转机,DDT成为力挽狂澜的角色。”
1965年,美国科学院发表研究报告说,DDT使用20年来,在全世界范围内至少拯救了5亿人的生命。
四
1958年,Rachel的朋友写信告诉她,飞机喷洒的DDT毒死了他们家附近的鸟。她开始关注化学杀虫剂的污染问题,1962年,《寂静的春天》出版。在书中她描绘了一个使用DDT等合成杀虫剂造成的可怕世界:没有鸟儿歌唱,河流中漂着死鱼。
她的书极为畅销,力量之一来自于她的写作非常优美。
60年代末期,美国正好连续发生由人工化学品引发的环境危机,美国民众对ZF和化工厂的信任程度降到了历史最低点,人们对美国ZF提起公诉。
美国ZF着手进行调查,并于1972年下令在全国范围内禁止滴滴涕的使用,此后多国如此。五
在网上搜《寂静的春天》引起的争议,基本上把反对她的声音列为“化学工业的狂嚎”,在道德上先一砖拍死了。.
1962年的时候,有位叫鲍尔德温的科学家为著名的《科学》杂志写过一篇《寂静的春天》书评,批评这本书过分渲染了化工产品对大自然的负面影响。“自从人类文明诞生之日起,人就开始了对大自然平衡的破坏。”
他“《寂静的春天》不是对杀虫剂的利弊进行的一次全面的科学考察,更像是一次充满激情的呼吁书。”
鲍尔德温还认为,DDT的害处是很轻微的,必须平衡地看待优劣,不能只盯着DDT的缺点。“世界上不存在完全无害的化学药品,但却存在着无害的使用方法。”
但他的声音在当时也被认为是“利益集团的打手”。
六
但是我对“死亡两千万儿童”这种话心存疑问,继续查。
从80年代中期开始,南非也在缺少美国资金资助和环保组织的压力下停止使用DDT。结果南非仅一个省的疟疾患者数量便从8000人迅速上升至4.2万人,死亡340人。与之相邻的一个省经历了一次疟疾大爆发,至少造成了10万人死亡。
2000年7月,著名的科学杂志《自然》药物学分册发表了一篇由英美两国科学家共同撰写的文章,呼吁在发展中国家重新使用DDT。文章说,目前全世界有3亿疟疾患者,每年死亡人数超过100万,其中绝大多数是地处热带地区的发展中国家儿童。
作者用了一个比喻:这个数字相当于每天都有7架坐满儿童的波音747失事。
七
《寂静的春天》的支持者迅速做出反击。他们指出,书中并没有否认滴滴涕的杀虫功效,她只是警告人类,昆虫很容易产生抗药性。事实上,很多非洲国家并没禁用DDT,但热带蚊子繁殖速度快,再加上滥用,使得疟疾的发病率一直居高不下。
DDT的支持者们也同意,DDT的使用方法必须改变,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在农田里大规模喷洒,而应该限制在居民的房间里。每平方米的墙壁只需2克,每年喷涂1~2次即可。即使有少量DDT逃逸出去,对环境造成的影响也只相当于从前的0.04%。
论文认为,对于已经产生抗药性的蚊子,DDT也具有很好的效果。因为它对这些蚊子仍然具有很强的排斥作用,依然可以防止蚊虫叮咬。
八
环保组织仍然没有放弃。他们改变了思路,承认滴滴涕防止疟疾传染十分有效,但强调它对人体的危害,包括可能致癌,或者导致内分泌紊乱等等。
但非洲要面对的是每年几十万新的疟疾病人,和非常糟糕的医疗与基础设施,任何一种方法,必须既廉价又方便,才可能有效果。
2003年,南非重新使用滴滴涕,结果同一地区每年死于疟疾的人数下降到50%以下。
2006年9月15日,世界卫生组织发表了一份声明,公开号召非洲国家重新使用DDT防止疟疾流行,但使用过程要遵循一定程序。
书评四
美国著名科普作家、海洋生物学家、环保运动的先驱蕾切尔·卡森(1907-1964)撰写的《寂静的春天》(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年1月第一版)于1962年在美国出版,并在当时的美国乃至全世界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辩论。由此,“环境保护”这一概念开始深入人心。
像许多环保运动的先驱,如梭罗、玛丽·奥斯汀一样,卡森去世之后才逐渐获得越来越多的尊敬和关注;她留下的文学作品在她生前遭到了众多的“诋毁”,更不要说进入经典的行列了。然而我们很难说卡森是含恨离开的,因为她曾经全身心地爱过这个世界,因为她的努力促使了一系列环保法律的诞生。
在美国中部曾经有过一个美丽的城镇,那里的生物原本生活得很和谐。繁花似锦、果树成林,鸟儿鸣唱,狐狸在小山上叫着,小鹿穿过原野,人们常常到小溪边捕鱼。但是,一片片从天而降的白色粉剂导致了一场瘟疫:植物枯萎了,鸟儿消失了,鱼儿死光了,母鸡孵不出小鸡,新生的猪仔活不了几天,花丛中没有蜜蜂,果树的花得不到及时授粉、没有果实,大人和孩子也得了奇怪的疾病。这是一个没有生机的春天,只有一片寂静覆盖着田野、树林和沼泽……这就是卡森在《寂静的春天》里为我们描绘的一则“明天的寓言”。由于杀虫剂的滥用,美国无数城镇的春天之音沉寂下来。同时,卡森女士还在书中提出人类如何认识和处理与自然关系的大话题,以及科学家的社会责任、技术进步的局限性,并试图从生态学的角度提供解决方案。她那细腻的文笔中流露出对大自然的热爱和对人类未来的关注。
如同哥白尼“日心说”和达尔文《物种起源》的问世遭到世俗的攻击一样,卡森《寂静的春天》出版之初,也遭到了猛烈的抨击。那些靠牺牲环境谋求经济利益的人首先跳出来,指责卡森是“煽情”和“歇斯底里”,说她“危言耸听”,甚至因为她的性别质疑她的研究结果和能力。虽然阻力重重,但《寂静的春天》就像黑暗中的“一声呐喊”,唤醒了广大民众,也得到了一切有良知的科学家和民众的支持。1962年,《寂静的春天》问世之时,美国的公共政策中还没有“环境”这一项,但卡森在她书中所提出的环境污染问题却惊醒了人们。仅至1962年年底,就有40多个提案在美国各州通过立法以限制杀虫剂的使用。非常难得的是,曾获得诺贝尔奖的DDT和其他几种剧毒杀虫剂终于从生产与使用的名单中彻底地被删除。与此同时,《寂静的春天》还成为促使环境保护事业在美国和全世界迅速发展的导火线。由于卡森的努力,一些鸟类不再处于绝迹的边缘,春天不再寂静,数不清的人保住了生命。可以说,卡森成功地将一本论述死亡的书变成了一曲生命的颂歌。
在美国的历史上,《寂静的春天》的影响可以与斯托夫人描绘黑人奴隶生活的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相媲美,两本珍贵的书都改变了美国社会。斯托夫人把人们熟知的、公众舆论的焦点写成小说,起始了废除奴隶制的进程;相反,卡森发出了一个任何人都很难看得见的危险信号——把环境问题提上国家议事日程。因而,我们说卡森是可以和伽利略、达尔文比肩的人物并不算过分——他们都是在人类文明处于转折路口时点燃了火炬的引路人。
在环保意识已经深入人心的今天,《寂静的春天》的意义已经不局限于生态环境,更重要的是体现对科学精神、科学思想和科学方法的追求。实际上,卡森和她的书所质疑的,也不仅是滥用毒药,还有工业化、技术化社会对待自然不负责任的基本态度,她拒绝接受破坏自然是进步不可避免的代价的说法。而对今天的中国来说,如何坚持可持续发展,不以牺牲环境、生态换取经济发展,不走“先破坏再治理”的老路,对寂静春天的思考和探索仍具有现实意义。
当然,从文学的审美意义上看,《寂静的春天》也是具有强烈震撼力的。从书名看便给人以别样震撼的视觉效果,以及无限的想象空间。“春天”在人们的经验世界里怎么会是寂静的呢?“春天”决不该等于“寂静”,可是,作者却巧妙地营造这种“伤感”基调来引发人们的思考,思考着未来前行的道路。
书评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