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方传统思维方式与英汉语言差异
2005年5月
第29卷第3期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JournalofAnhuiUniversity(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s)May2005Vo.l29No.3
东西方传统思维方式与英汉语言差异
程洪珍
(安徽大学大学英语教学部,安徽合肥 230039)
摘 要:语言是思维的工具,是思维外化的载体。不同的思维方式产生不同的语言。东西方民族传
统思维方式的差异必然影响和制约着英汉语言。本文试图从东西方思维的民族个性角度探讨英汉语言
存在的三个明显差异。
关键词:思维方式;语言差异;文字;词序;句法
中图分类号:H314.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5019(2005)03-0050-04
语言是思维最有效的工具,是思维外化的载体,记录着思维的成果。由于各民族的生态、历史、宗教、民情、习俗不同,思维方式也就不尽相同,而不同的思维方式便产生不同的语言形式。因此,东西方迥然不同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必然影响和制约着英汉语言。
本文试图从东西方思维的民族个性角度探讨英汉语言在文字、词序及句法这三个方面存在的明显差异。
一、具象思维和抽象思维与英汉文字的差异
世界上的文字种类繁多,可归属三类:表形文字(图画文字)、表意文字(音意结合文字)、表音文字(拼音文字)。大约在公元前4000年后期,苏美尔人创造了图画式文字。这种文字大多是一些笔画简单的图形,因而被称之为象形文字或表形文字。世界上许多文字都曾经历过图画文字的阶段。后来西方文字由原始的图画文字发展为表音的线形文字,即表音文字,其核心是/字母效应0(alphabeteffect)。英语就属于这种表音文字。而汉字的原始图画形式经后世演化,改为线条,成为象形文字,其符号通过对自然的摹仿来再现简单的物象,目的是透过事物的具体形象表达某一意义,/从甲骨文来看,汉字还没有脱离象形文字的胚胎,大多具有图画的性质0。(杨德峰,1999)后来为扩大汉字统摄物象的范围,在象形的基础上又辅以符号构成指物之字,发展成当今世界上少见的象形、形音会意的文字。也就是说,汉语的方块字是音、形、义三者的综合(acombinationofpicture,soundandmeaning),很多时候字本身就是词。因而汉语又属表意文字,它与世界上大多数民族使用的拼音文字有显著的区别。众所周知,会意字/旦0下面的一横代表地平线,上面的/日0是/太阳0的象形,整个字表示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意即/天亮0或/破晓0,而其英语对等语/dawn0的形与意没有这种内在联系。
汉字的结构特点与汉民族传统思维方式的形成和发展密切相关。中国传统思维以/天人合一0、主客体统一的整体观为出发点,主张/万物与我为一0,注重/观物取象0。/形象思维通过自我体认形成心中的意象(pictureformedinthemind),采用意象)联想)想象来替代概念)判断)推理的逻辑论证,以形象地反映客观事物,集中表现在-立意于象.、-妙象尽言.,,这类经典名言之中0。(连淑能,2002)简言之,中国传统思维习惯将特定的思想寄寓于具体的物象之中,用形象的方式来表达抽象的事物。这
收稿日期:2004-06-12
作者简介:程洪珍(1966~),女,安徽肥东人,安徽大学大学英语教学部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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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具象思维反映在造字心理上,就是注重图像性,以象形、会意、指事、形声等方法使汉字达到音、形、义的统一。可见,汉字的构字特点正是东方民族偏重具象思维的结果。而西方传统思维认为/天人对立0,/主客二分0,物我分明。因此,常以客观和冷静的科学态度对待客观世界,以逻辑和理性探索自然规律,通过对事物整体加以分析来达到透过事物的现象把握事物本质和规律的目的。这种思维具有较强的抽象性。英语文字的演变和发展就是西方民族这种抽象思维的验证。英语中的词语是由字母这种文字符号组成,它不是对自然现象的模拟,而是抽去了具体物象的形象,与其传递的信息之间没有内在的联系。字母符号是理性的规定,不像汉字那样直观形象。可见,英语文字的演变发展与抽象思维关系密切。
二、整体思维和分析思维与英汉词序的差异
英汉两种语言不仅在文字上有差异,在词序上也有错位现象。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汉语的时间顺序由大到小,即先说/年0,再说/月0,最后才说/日0、/时0等;地点上遵循国、省、市、县、乡、村等的顺序。而英美人则由小到大。同样,两个并列成分出现在句中,英语常尊重事物发展的逻辑顺序,由小到大、由轻到重、由简单到复杂。中国人则相反。如:
老少youngandold衣食foodandshelter
钢铁
工农业ironandsteelagricultureandindustry死活救死扶伤lifeanddeathhealthewounded,rescuethedying
其次,英语中两个或多个单词共同修饰一个名词时,其词序排列如下:国籍
颜色地区
出处
种类
Chinese
Frenchwriting
wooden材料物质用途类别名词限定词描绘性观点性大小长短高低形状温度新旧年龄athesethenicedearlargeoldroundgreencarpetdeskstable
从上表可看出多个单词定语在英语中的排列顺序是由主观到客观、由外在特征到内在本质,由程度弱到程度强、由次要意义到重要意义,由一般到具体。总之,意义越具体,物质性越强,就越靠近名词,这与汉语有所不同。例如,/tomeetadvancedworldstandard0汉语译文成了/达到世界先进水平。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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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汉词序上的差异同样源于东西方传统思维方式的不同。众所周知,汉民族生活在北温带广袤肥沃的东亚大陆上,享受着大自然的偏爱,较少受到来自大自然的压力,再加上中国古代是农业社会,农耕与民生息息相关,而农业经济中,人与土地、气候的关系非常密切。中国半封建的大陆型地理环境和小农经济使先民们意识到丰收离不开风调雨顺,生存离不开自然的恩赐,因此,缺乏人对自然的敌视,只是追求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把天、地、人视为统一整体,以/人与天地万物为一体0,/物便是我,我便是物0,/物我交融0,/物我一体0为最高境界,汉语中的很多成语都反映了这种态度,如/天从人愿0、/天理人情0、/天怒人怨0等,天和人总是相通的。/天人合一0(harmonybetweenmanandnature)的思想使东方民族的大陆农业型思维具有整体性,思维程序注重整体优先,从整体到局部,表现在时间、空间等方面便是由大到小,缺少严密的逻辑分析。
相反,西方文化发源于希腊半岛及其附近沿海地区,山呼海啸、动荡不定、气候恶劣的海洋环境使他们更多地领略了大自然的暴戾无常、变幻不定,加之手工业、商业、航海业决定人们的生活主要靠海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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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天0,认为只有冷静客观地认识自然,才能把握自然;只有探索自然,才能征服自然;只有与自然作顽强的斗争,才能生存下来。因此,/物是物,我是我0,/天人对立0,导致了对个性、理性的强调与追求,注重对这个二元世界作深入透彻的分析研究,从而揭示事物的本质,研究其内在的规律。可见,西方海洋工商型的思维方式具有分析性、逻辑性的特征,上面讲到的英语词语的排列顺序便是西方分析性思维的具体表现。
三、东西方思维方式与英汉句法的差异
英汉民族不同的思维模式还折射到英汉语句子结构模式上。这具体表现在如下三个方面。
(一)悟性思维和理性思维与英汉句子的长度
中国传统思维方式注重直观经验,习惯于直觉体悟,从主体意向出发对实践经验和内心体悟加以总结、归纳,缺乏明确的概念界定与严密的演绎推理,这种悟性的思维特征反映在语言表达上,就是汉语注重隐性连贯(covertcoherence),偏重意合(parataxis),属非形态语言。句子的词法、句法和语义信息主要不是通过形态变化来表现,而是以意(神)统形。汉语常尽量省去一切不必要的形式装置,理解句子往往凭主观直觉,从逻辑与上下文中/悟0出关系来。因而,语言简约、含蓄、模糊,语序灵活,中短句较多,语法富于弹性(elasticity),但形散而神聚。例如,马致远的诗句/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0全部由名词排列而成,名词之间没有英语式的语法成分,句子可谓/残缺不全0。然而,它所勾勒的意境,与所反映的作者的心境,汉语读者完全能领悟出来。相反,西方思维方式深受亚里士多德开创的形式逻辑及后来从16到18世纪弥漫于欧洲的理性主义的影响。理性主义强调科学实验,注重形式论证,表现在语言上即强调形态的外露及形式的完整。因此,英语句子重形合(hypotaxis),常借助语言手段(包括词汇手段和形态手段)实现词语或句子间的显性接应(overtcohesion)。用这种显性语法造出来的句子往往结构复杂、形式冗长。只是英语以主谓核心协调控制全句结构,通过词形的变化,连词代词的前后呼应等手段使句子长而不乱,繁复而不流散。
例如,5孙子兵法6中有/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0。句式凝练,但语义明晰。说汉语的人完全能/悟0出此中省略的结构关系,即(若)知彼(而又)知己,(则)每战不殆;(若)不知彼而知己,(则)一胜一负,,。然而,英语重形合的句法特点要求其译文必须补出这些连接词,而且要加上表示虚指的主语/you0以遵循主谓一致的原则:Youcanfightahundredbattleswithoutdefeatknowtheenemyyoursel.finonebattleloseonebattleknowyourselfleaveyourselfinthedarkabouttheenemy.loseeverybattleyouleavetheenemyandyourselfinthedark.(刘宓庆,1991)
(二)归纳思维和演绎思维与英汉句子的语义重心
如前所述,东方民族注重整体和谐,强调/从众归一0,习惯于经验的总结和归纳,缺乏严密的理论论证。这种从个别推导出一般的归纳式思维模式决定,汉语句子的语义重心往往后置,语义结构是/头轻脚重0,在含有表示条件、假设、原因、让步或分析推理的复合句中,汉语往往按照由先到后、由因到果、由假设到推论、由事实到结论的顺序逐层叙述、层层推进。说话人认为最重要的内容往往出现在后面,越靠后越显得重要。因此,汉语的复合句又叫/偏正句0,偏句是指从句,而正句是指主句,多在句末,起总结作用。
然而,西方民族善于借助一般去认识个别,即在一般性的观念指导下有意识、有目的地认识事物,推导出未知,这种/由一到多0的演绎式思维体现在句子语义结构上就是/头重脚轻0,即英语句子的语义重心往往前置,英语中的主从复合句结构便是很好的例证。例如:
ItwasakeendisappointmentwhenIhadtopostponethevisitwhichIintendedtopaytoChinainJanuary.我原打算今年一月份访问中国,后来不得不推迟,这使我非常失望。
原文的语义重心是句首的主句/Itwasakeendisappointment0,而汉语译文中很自然地置于句尾了。可见,英语/主前从后0的常位语序在汉语中却成了/偏前正后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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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本体思维和客体思维与英汉句子的语态
在西方人看来,人超然于自然界之外,具有绝对的支配和改造自然的力量,这种把宇宙自然看作是人类对立面而加以研究和征服的观念,逐渐形成了客体型的思维方式,即把客观自然世界作为观察、分析、推理和研究的中心。这种以物为主体或强调客体的思维方式反映在语言形态上,其明显的标志就是在描述事物和阐述事理的过程中,常把观察或叙述的视点放在行为、动作的结果或承受者上,并以此作为句子的主语,因此,英语中被动句使用较为广泛。
相反,中国人有/人为宇宙主体0的观点,/万物皆备于我矣0(孟子),认为认识了自身,也就认识了自然界和宇宙的根本规律。这就形成了汉民族本体型的思维方式,即以人为中心来观察、分析、推理和研究事物的思维方式。习惯于本体思维方式的中国人常用表示人或生物的词(animate)(动作的发出者)做句子主语,因此,汉语中主动语态的句子使用频繁。
综上所述,语言与思维关系密切。东西方民族传统的思维方式影响着英汉语言的形成和发展。然而,世上没有绝对的东西,任何事物都是相对的,同时也是变化发展的。随着中外文化交流的日趋频繁,英汉思维方式的互补与融合,英汉语言也不断发生变化。例如,由于西学东渐,汉语的隐性连贯局面已有改观。正如法国文化人类学者路易#加迪等说:/随着和西方精神的接触,一种逐渐增长的形式化趋势引入汉语,,0。总之,东西方思维方式及语言之间的差异仍客观存在,同时相互间的渗透与融合也不可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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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EasternandWesternWaysofThinking
andTheirInfluencesonChineseandEnglishLanguages
CHENGHong-zhen
Abstract:Aslanguageistherecordofthinking,differentwaysofthinkingmayresultindifferenttypesoflanguage.ThetraditionallydiscrepantpatternsofthinkingbetweentheEastandtheWestundoubtedlyleadtotheradicallydiscrepantChineseandEnglishlanguages.Thispaperattemptstofocusonhowtheformerorigi2nallygivesrisetothelatterinthreeobviousaspects.
Keywords:waysofthinking;lingualdifference;writing;wordorder;syntax
责任编校:木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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