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假面爱情
瞬间的感觉可以左右一项决定。 初见白燕,杨一帆便感到她的与众不同,她是个秀美的女孩。朋友介绍他们认识时,她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像一个犯了错误不知所措的孩子,站在两个男人面前,低眉顺眼,一声不吭。 杨一帆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要找的人就在眼前。他受够了那些圆滑世故的女性。 朋友离开后,他们开始散步。杨一帆好久未曾与一个女孩在林阴道上散步了。如今散步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有许多地方可以休闲,谁还会傻傻地走来走去呢? “大李说你在房地产开发公司任职?” “是的。” “大李说你是跳槽去应聘的?” “是的。” “真难想象,你这样文静的女孩也敢丢下铁饭碗,出来闯荡。” 白燕笑了一下。 “这是时代所逼。”杨一帆不忘介绍自己的奋斗史,“我也是这样。美术学院毕业后,好几家单位要我去,但我更喜欢自己当老板。事实证明,我当初的决策是对的。” 白燕微笑着点点头。 “一个人屁股后面跟着一头饥饿的老虎,他肯定比兔子跑得还快。” 白燕表示赞同:“是这道理。” 他们走累了,选了个石凳坐下。杨一帆粗粗一算,自己已有两年没有进过公园,坐过这样的石凳了。自从公司效益渐好,资金积累越来越多,他一直习惯于泡酒吧。唉,商人不泡酒吧,好像就落伍似的。侧过头来看一看白燕未施粉黛,然而像剥壳鸡蛋一样白嫩的脸,杨一帆问:“你今年多大了?22还是23?” “25了。” “25?不会吧?你这模样走出去,谁都会以为还是个学生呢。” 白燕像学生一样单纯地笑笑:“没那么年轻,商学院毕业后,在一家单位干了一年。在房地产做事也快两年了。” 杨一帆心里说:“25岁了,还保持着这么单纯的外貌,还保留着学生一样腼腆的神情,真是个奇迹。” 两人坐在阳光下闲聊。四周是生气勃勃的野草,河堤上的柳树早已绿透,在风中优雅地舞动水袖。 “太忙了,一直没能放松地接触一下大自然。今天这感觉,真是太好了。” 白燕说:“我也是。” “有人说过,高压的生活,满负荷的工作,是套在现代人身上的枷锁。只有回归自然,才能卸下这枷锁。” “是这样。高效率出高效益,但容易使人劳累。” “我发现,小白,”杨一帆神采奕奕地盯着白燕,“我们两人有许多相通之处,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成为好朋友。” 白燕的脸红了,低下头。她这个动作,在杨一帆眼里简直就是温柔的经典。 “在你方便的时候,我想邀请你去踏青。”杨一帆看着她的眼睛,“你不会反对吧?” 白燕躲开他的目光,笑了一下,才说:“我确实喜欢郊游踏青。” 杨一帆自豪得差一点就要仰天长啸。 休息得差不多了,两人继续沿河漫步。白燕从初次见面的羞涩中解脱出来,接上了杨一帆的话题。杨一帆不无遗憾地想,自己以往的高谈阔论都是浪费,只有当你遇到志趣相投的异性时,你的发言才是最富哲理,最具才华,且不假思索的。 在一个拐弯处,白燕停下来,欲言又止,神情有些忸怩。杨一帆问她:“怎么了?” 白燕的脸又红了:“对不起,我上一下厕所。”说完低头快步离开了。 杨一帆内心不觉好笑:“上个厕所,值得这么不好意思吗?如今的不少女孩,买避孕药都理直气壮呢。” 分手时,看着她修长的背影,杨一帆对自己说:“没有谁比她更能打动我的心。” 他们每周约会两次,伴随着第四次约会的是3月的到来。4月无疑是最美丽的时节,那么3月,无可争辩应是最引人遐思的时节,因为它是美丽的前奏。 “下次我们就去踏青吧。”杨一帆提议,“我知道一个新的去处,城南的人工林场。你知道吗?大众还不知道的地方,那才是真正的风景区。” 杨一帆喜欢发表高见,他的话往往有“哲理小品”的味道。对此,白燕已慢慢适应。每当杨一帆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时候,她就礼貌地点点头。 星期六,他们如愿以偿,进入城南人工林。 如果不是林区的沙石公路太多了些,森林的气息会更加浓厚。杨一帆和白燕两个,弃路入林,专挑崎岖的地方走。 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 杨一帆豪情满怀,放声高歌,唱完又感慨万千地说:“有森林在,真是幸福啊。”忽然,他眼睛一亮,拉着白燕飞跑向前:“一条小溪,天哪,一条小溪!” 果然,几十步之外,有一条几米宽的小溪,水清得见底,两岸覆盖着绿树。 “看看,这才叫青山绿水。‘在山泉水清',一点也不假,不沾不染才叫纯洁。” 他们在溪边谈了很久。杨一帆内心早已认定,自己爱上了这个不沾不染的女孩。那么,应该是表示的时候了。杨一帆不是一个斯文的男人,要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爱你”,他是不干的。 “呀,这里还有一棵大树。”杨一帆站起来,走向一棵柏树。 “这是原生的,新栽的不可能长这么大。”白燕也走到这棵树下。 “柏树长得很慢,怕是有一百年了。来,我们来量一量它有多粗。”杨一帆牵着她的手,两人去合围那棵柏树。树干不够粗壮,两人合围显然是多余的。白燕的一条左臂和杨一帆的一条右臂,已将柏树围住了。杨一帆多余的左手,毫不迟疑地拥住白燕纤细的腰肢。 白燕就像一只驯良的小松鼠,贴着柏树,一动不动。杨一帆把下颌抵到她的额头上,白燕又像一只睡意蒙�的鸟,呢喃一声,轻轻合上双眼。 杨一帆用下巴蹭她光洁的额头,圈着她腰肢的手向上移去,放到她耳后,将她的头搬转过来。白燕的头向后仰着,睁开眼,受惊的孩子一般看着他,又像秋的文竹不胜娇柔。杨一帆的心中被柔情注满了,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脸颊。白燕又无力地闭了一下眼。杨一帆丢开与她一道圈树的右手,去揽她的腰。白燕也收回左手,顺从地拥住他。杨一帆慢慢向她凑过脸去。白燕知道他这是要吻自己了,目光移下来,移到他嘴唇上,就关闭了。两人的嘴唇轻轻一触,马上又分开,蜻蜓点水一般。接着又是轻轻一碰,这才有了绵长的一吻。 白燕如果不是将手移上去吊住杨一帆的脖子,她一定会滑到地上去。杨一帆如果不是借助古柏挺拔的气势,也会被温柔的潮水击伤。他们都憋得心跳如雷时,才暂且分开。白燕的脖子没有骨质一般,弯曲下来,她的脸也埋到了杨一帆的胸前。 杨一帆背靠大树,眼里看到的,是像他一样生气蓬勃的树木,还有像他心境一样明朗的天空。他拥住白燕,就像拥住了整个森林,整个世界。 白燕抬起头,看着杨一帆,这个脸色如同太阳一般健康的男人,是他,开掘了她真情的矿藏。 杨一帆忍不住又要低下头去吻她,白燕伸手捂住他的嘴,微微地摇头,然后用手指抹干他湿漉漉的嘴唇,低下头来,牵他的手。 两人离开古柏,回到那条小溪旁,坐下来,许久也不说话。一任那股清波,在面前脉脉地流淌。 “杨,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白燕终于开了口。 “我想到了。这很好。”杨一帆抚摩着她细长的手指。她是个多么清纯的女孩,她在房地产做着会计,条件那么优越,却连一件首饰也不戴。清水出芙蓉,没有谁比她更懂得什么是美了。 这世间感觉最好的,莫过于拥抱你所爱着的人。杨一帆喜欢从背后抱住白燕,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贴在她的耳后,闻那股由洗发香波和女孩体味混合成的淡淡气息。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忘掉一切,身体在陶醉的气浪中漂浮,灵魂在安宁的气氛里沉淀。 在她直立走路的时候,在她静坐看书的时候,杨一帆不厌其烦地温习着他的功课,乐此不疲。男人都在寻找温柔,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温柔,男人在找到属于自己的温柔之后,总是梦想留住温柔。 第一次进入杨一帆宽敞的住宅,白燕对室内布置由衷赞叹,杨一帆不愧是学美术的。她像一个进入森林采蘑菇的小姑娘,两眼不停地搜寻着。当她推开第三个房间时,目光中总算露出收获的喜悦。她踩着厚厚的地毯走进去,抱住那一米多高的长绒熊猫,笑着说:“这一间最好。” 白燕跪在熊猫前,搂着它,脸在柔软的长绒上摩擦,就像一个善良的小公主。杨一帆在她身后,连人带熊猫抱住,背靠墙壁,让她坐在自己两腿之间,故态重萌,将脸埋到她的长发里。白燕把熊猫往外一挣:“哎呀,又这么了,又这么了!” 杨一帆放开熊猫,揽住她的身躯。白燕仿佛有些害怕,重新将熊猫搂在面前。在熊猫的掩护之下,藏在白燕身后的杨一帆,双手缓缓上移,轻轻按到她温软的胸前。 白燕呆了一呆,紧紧地搂住熊猫。当杨一帆爱抚她时,她的头无力的向前倾斜,额头抵在熊猫肩上,嘴里呼出一个长长的叹息。还好,片刻之后她就清醒了,挣脱了他的拥抱,转身把熊猫塞进他的怀里,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耳语似的说了句什么。 白燕走到中间的矮桌前,跪直身子,笑着问:“我像不像榻榻米上的日本女人?” 杨一帆点点头,忽然问:“你想不想喝一杯日本清酒?是朋友带给我的。” 白燕摇摇头:“女人喝酒,会衰老得快的。” 杨一帆取了两只大肚玻璃杯,各倒了一点酒,走到她身边坐下:“我也是第一次在这个房间与人喝酒,这间房我从来舍不得使用。” “你要留给将来的小宝贝?” “先是宝贝,然后是小宝贝。” 白燕笑了一下:“这么说,我很荣幸了?” 杨一帆举杯向她示意,白燕只浅尝了一口。 他们又回到墙边休息,并肩半躺着,不再言语。杨一帆拉灭了吊灯,只剩下壁灯发出幽幽的光。 好一会儿,白燕说:“我的脸上怎么这样烫?” 杨一帆摸摸她的脸,笑着说:“你醉了?” 白燕带住他的手,含糊地说了句什么。杨一帆托住她的下巴,亲吻她的脸颊。白燕转过脸去。杨一帆紧紧拥住她,热烈地吻她。白燕呢喃一声,将手指插入他的头发,开始回吻他。杨一帆的右手从她的胸腹间探进去,按在她柔软如棉的腰间,缓缓上移,穿过她的内衣,将天国夏娃一块柔嫩爽滑的肌体握在手里。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也沾附到手指上了。他小心翼翼地去感受这尘世的天堂,又怕惊扰了天使。渐渐的,手中的新笋受春雨滋润般长出一节,饱满地挤着他的手心。白燕停止了吻他,低语道:“天哪,你是个小偷……” 杨一帆内心的柔情如春潮般泛滥开来,一只手紧紧搂住她,另一只手在她玉一般凉滑的后背上抚摩,嘴唇在她的长发间找寻耳朵:“宝贝,可以吗?” 白燕把头拱到他的腋下,像冬眠的小动物一样无声无息。 杨一帆慢慢翻转她的身体,像考证稀世的古董,层层打开她。白燕紧闭着双眼,就像供桌上一只献给神灵的羔羊。当她像跳岸的鱼儿一样,孤独无援地呈现在杨一帆面前时,杨一帆呆住了,犯罪感如冷风一般袭遍他的全身。他感到自己是个无耻的盗墓者,无意间偷窥了公主的玉体。 白燕睁开眼,看着僵住的杨一帆,伸手抚摸他的脑后,气若游丝:“坏家伙,是我惯坏了你……”说完双手攀着他的后颈,妥协似的闭上了眼。 就像是杨一帆在葡萄园里拜会白燕,有人砍翻了藤架,铺天盖地的枝叶笼罩了一切,绿色的汁液呛了一身……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柔若无骨的白燕用指尖划着杨一帆的前胸,“我在上学时,有一次练跨越,流了好多血……” “傻姑娘,这些事对于相爱的现代人来说,简直就是臭狗屎,提都不要提。”杨一帆更紧的搂抱她,将她挤成一张纸贴在自己胸前。他恨不能将对方变成一根肋骨,还原到自己身上来。 “男人总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第四次走进杨一帆住宅的白燕,遭受他的滋扰之后,这样抱怨。 杨一帆从背后抱住她,看着镜中的她:“这是人类的共同特点,所以人类才不断进步。当初,蒸汽机无疑是一项伟大发明,但后来人们还是嫌它不好,更先进的内燃机由此而诞生。” 白燕的头向后仰着:“你总是用大道理替自己辩护。” “是的,在谈话上我用去过多的智慧,所以业务上只剩下一点点匠心。” “不对,你在捕获女孩子的芳心方面,用的智慧最多。” “我只会捕鸟,比如燕子什么的。”杨一帆把脸贴到她的耳后,吻她的脖子。白燕就一点一点软下去了。 白燕把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杨,要是怀上就糟了,我要事业的。” “这像是现代人说的话。你通常看不看那些保健之类的杂志?” 白燕有些忸怩:“看一点的。” “那么,你自己看着办吧。你25岁了,不需要我教你的。科学上说,女人做这些事最不违背自然。” “自私的家伙,我再也不来了。” “那我上你那儿好了。”杨一帆心中一动,“我还没有去过你那儿呢,我现在就想去。” 白燕想了想,同意了。 白燕有一套自己的住房,两室一厅,装璜得很雅致。 “你一个人住?” 白燕点点头。 “你独自拥有一套房子?” “别忘了我在哪个行业任职。” “这大约要多少钱?” “保密,反正是提供按揭的。” 杨一帆记起,朋友曾说过,白燕的家不在本市:“你父母不在这儿?” “不在,”白燕说了一个小市的名字,“我就是从那儿跳槽来这儿的。”
“那么,这儿就是你的家?” “我们那儿接待客人时都说,别客气,你就当在自己家里好了。” 杨一帆笑了笑:“要当心鸠占鹊巢。” 这之后的谈话有些散乱,没有中心,没有激情。杨一帆也意识到这一点,在谈话中不投入才智,对于自己来说简直是从未有过的。于是他强打精神说:“还真看不出,你是个外表纤弱,内心刚强的人呢。没有过人的胆识和出人头地的强烈欲望,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混到这一步的。” “混?”白燕微笑了,“我可从来不敢混,我怕失业。” “还真是个好公民呢。” 杨一帆的情绪又有些低落,他急剧地运转大脑,想找出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不尴不尬的局面。一时间,竟没有理出头绪来。 白燕起身去卫生间。杨一帆蹲下身,掀起地毯看了看。纯羊毛地毯,非常厚实,价格一定昂贵。杨一帆心里一阵茫然。 白燕看到,杨一帆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姿势坐着――两肘支在膝上,双手抱拳顶在嘴上,伏身向前。 “嗨,你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有点累了。”杨一帆像是刚睡醒,用力眨了两下眼,伸手拉她,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白燕顺从地坐下,帮他揉捏后颈,让他解乏。杨一帆无声地叹息,把头靠着她,闭上眼休息。 白燕听他好久没有声息,就轻唤道:“哎,你睡着了吗?”杨一帆不出声。白燕在他额角上吻了一下,倾下身子,把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摩挲他的头发。 杨一帆的脸隔着衣服感到她温软的胸在起伏,鼻中注满了她芬芳的气息,心中不由一阵感动。 离开白燕,杨一帆在呼呼的风中驾车。他对自己说:杨一帆,你真不是东西!白燕是个好女孩。你可以怀疑一个女人的能力,但不应该怀疑一个女人的努力。 周末,白燕来陪杨一帆。恰好一个朋友来和杨一帆商议事情,他抽空偷偷告诉杨一帆:“你女朋友的裙子值4000块。你小子找了个富姐儿嘛。” 杨一帆吃了一惊:“4000?” “4000,产于意大利。”朋友是做服装生意的。 白燕的裙子款式典雅,但色泽偏老,看上去并不起眼。 “本市不卖这种品牌。”朋友又说。 杨一帆的眼中闪过一丝灰色。 朋友离去后,杨一帆问白燕:“你一个月的收入大约是多少?” 白燕笑着说:“你怎么也问这些了?反正没有你多。” “大约有多少?” “几千块吧,当然是指买卖顺利的时候。” 杨一帆又闭上眼,头靠在沙发上。白燕像一个温柔的母亲,扶着他在自己的怀里休息。她这个举动足以令杨一帆消除一切烦恼,杨一帆本该什么也不想,尽享这一片难得的安宁,但他的神经却格外亢奋起来。 ――他在白燕这件昂贵的衣服上,闻到了一丝怪味。 准确的说,那是一股烟草味! 他知道,自己和白燕都是不吸烟的;他还知道,短时间里,纺织品也不会如此牢固地吸附上烟味。 杨一帆的心狂跳起来,头脑中喀嚓喀嚓响个不停。他想从白燕的怀中挣脱出来,可他浑身无力,从未有过的虚弱感汹涌而至。 整整一个星期,杨一帆也没有打电话给白燕,虽然他非常寂寞。 又是周末,这应该是他们相会的日子。杨一帆独自在家。夜凉如水,躲在夜色里的他,抱着白燕搂过的玩具熊猫,像受伤的狗一样蜷在屋角。他睡不着,孤独感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他索性爬起来喝酒,喝了一大瓶葡萄酒,才恍恍惚惚睡着了。 白燕酡红的脸就在他的颈下,她声如和弦:“上学时,有一次练跨越,流了好多血……” 他愤怒地推开她:“你这个骗子!我又不是道学家,我对你恋爱期间的一切都可以谅解。但是,我不能容忍你,用如花的躯体,去换取宽敞的房子,一寸厚的地毯!” “追求优裕的生活有什么错?这世间又不是我一个……”白燕辩解道。 “那你为什么又和我在一起?你,不该相见,不该答应!” “可是,我也应该有爱情!没有哪儿有这个规定,说我不能有爱情……” 暴怒的他打了白燕一个耳光:“你所谓的爱情,就是两个字――欺骗!” 白燕伏在他脚下嘤嘤地哭。失去理智的他跑到墙边,掀起地毯,一路卷过来,卷成一个圆筒。白燕被裹在里面,如一只被蜘蛛丝缠绕的小虫。杨一帆将地毯靠在墙上,找了一桶油漆浇上去,轰的一声点燃,火光冲天。他站在一边,残忍地笑…… 杨一帆惊醒了,浑身大汗淋漓,回想起梦中的情景,战栗不止。他绝望地瞪大眼睛,一直坐到天亮。 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一条新闻:一座民宅起火,消防队进不去,一名少女被困在屋内,活活烧死。 他脸色惨白,大口喘气,噩梦中的场景一幕又一幕浮现在眼前。 咚咚咚,有人敲门。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去开门。 一个穿浅绿色衣裙的女孩,立在门外,就像春天的一株小树。 白燕微笑着说:“企业家,忙不忙?” 杨一帆猛然拉她进来,就像一条发威的巨蟒,死死束住对方。白燕娇弱地蠕动着:“天哪,你疯了?快放开……你要弄断我的肋骨了……” 杨一帆呼出一口长气,将自己的脸贴在对方脸上。白燕像一个骄傲的母亲,轻轻抚摸他的头颈。 星期二的黄昏,杨一帆未经约定,出现在白燕的住处。 “你,怎么来了?”白燕打开门,有些意外。 杨一帆既然没有看到她的惊喜,就有必要观察她的神色:“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想看看你。不欢迎吗?” 白燕侧身让他进去了。杨一帆坐到沙发上,伸手拉她坐下。白燕的身子有些僵硬,杨一帆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他极力控制自己,不让声音变调:“看得出,对我的到来,你很吃惊?” 白燕笑了一下,有些吃力:“我们说过,平时要忙事业,只是双休日在一起。” 杨一帆看着她的眼睛:“你有客人要来?” 白燕有些紧张,摇了一下头:“没有。” “那就是,你要出去?” 白燕怔了一下,终于点了头。她看了看杨一帆,目光里有些羞愧,又有些凄然,最后竟然是漠然。 杨一帆的嗓子干得要冒烟:“你,今晚能不能不出去?” 白燕想了想,说:“可以。但我要打个电话。” “能不能不打电话?” 白燕考虑了好一阵,才说:“能。”她伸手将电话线卡拔了下来。 杨一帆感到自己的心里已流出血来了。在一阵死寂之后,他站起身,走进白燕的卧室。床边有一个衣帽架,上面挂着一条美丽的披肩。他把披肩抓在手里,放到鼻子下嗅着。淡淡的女人香和淡淡的烟草味混杂在一起…… 小时候,有一年外公住在他家。外公躺在他的床上吸烟,仅仅是一个晚上,衣帽架上的衣服都熏上了烟草味。 杨一帆直想呕吐。他不能想像,双休日与他在一起卿卿我我厮守的女子,会容留另一个男人,在星期一到星期五的某一天,在她的床头吞云吐雾! 杨一帆走回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吹,慢慢地喝。白燕两眼看着地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她知道杨一帆是有备而来,她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一个错误,”杨一帆说话了,“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们过多地相信了感觉,所以进展很快。当然,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不算什么……”稍停片刻,他继续说下去:“从见面的那一刻起,我就非常看重你。和你在一起,我就像得到了整个世界那样地满足。我不是一个禁欲主义者,我也曾有过那种伴侣。但自从遇见了你,我觉得,我拥有了现代人很难拥有的爱情。我对自己说,我终于和爱情面对面了,我要万分珍惜它……” 白燕悠长地叹息,一只手撑着额头,一只手抹去眼角的泪:“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是的,我一直在隐瞒。可是我为什么要隐瞒?不隐瞒,我就会失去……”她含泪看着他,“我爱你,或许你认为这是假的。” “你不该爱我,你不该爱任何人!” “是的,我不该爱你。”白燕的泪落了下来,“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该逃避。可是,我又无法逃避……你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也会脸红,心跳也会加快。相信你早在上中学时,就有过这种感觉。你会命令自己不要脸红,心跳不要加快,可是,你能做到吗?” 杨一帆愣住了。 “我说这样的话,不是要你原谅,也不是要你同情,更不是要你从头爱我。我只是要你相信一句话――我一直是爱你的,这一点你应该能够感觉到。” “你真的喜欢一个人,就该先脱身,做个干净人!” 白燕凄然一笑,有一滴泪挂在她的下颌上:“我抛开一切,你就会爱我吗?你能忘掉从前吗?” 杨一帆又愣住了。 “我现在就打电话跟过去决裂,你,”白燕直直地看着他,呜咽着说,“你会留下来吗?”她自顾摇摇头,“或许你是对的,我这样的人,就不该有爱。” 杨一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本来,他是怀着满腔悲愤而来,作好了打上一架的思想准备,最少也得大骂一场。而现在…… 白燕走近他,接过他手中的茶杯,喝了两小口,仍将杯子还给他。 白燕也坐到沙发上,不过他们之间隔了两尺。她成了唯一的讲述者:“第一次,与你共度幸福时光之后,我白天也想,梦里也想,这个故事该怎样收场?” 杨一帆心里说:“唉,收场,收场……” “一种是轰轰烈烈的收场,寻死觅活,头破血流……” 杨一帆默叹:“我没有那么悲壮。现代人也懒得那么悲壮。” “一种是精心构思的收场,远走高飞,南下闯荡……” 杨一帆反问自己:"我有那么洒脱吗?" “还有一种马虎的方式,维持现状,只做现代意义上的伴侣……” 杨一帆又问自己:“我有那么颓废吗?” “当然,最常见的还是一刀两断,生不相见,死不相逢。” 白燕说完,看着杨一帆。 室内出奇的安静。电视关着。电脑关着。音响关着。手机关着。电话拔了线,外面打不进来。正是不冷不热的天气,空调未开。冰箱制冷工作已完成,自动关机。都市的住宅内,即使空无一人,也难得如此安静。 忽有“嘀呜”一声传来,在寂静之中尤其刺耳。 原来是传真机不甘寂寞,自动运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