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之"笔"
宋代名士米芾,人称“米南宫”,与苏东坡、黄庭坚、蔡襄合称宋代四大书家(又称“宋四家”),他一生以笔为伴,以能书擅画之笔为文,以刚正不阿之笔为官,更为重要的是,米芾将他特有的为人品德和风骨,深藏于心中的“笔”,书写了人生,书写了清正。
鹤林烟云情满镇江
米芾(1051―1107),字元章,世居山西太原,徙迁湖北襄阳,自幼即聪慧好学,青年时就才华出众,能诗文、擅书画,且又精鉴赏、喜收藏,爱石跪拜,嗜洁成癖。他大器早成,步入而立之年后,便应召选入京城,为书画学博士,官礼部员外郎。但是,风华正茂的米芾并不想停顿于当京官,守名望,北宋元�二年(1087),在他37岁时,毅然辞官离开京城汴京(今河南开封),登舟南下,择居润州(今镇江),用手中之笔,继续攀登书画艺术的新高峰。
米芾择居镇江,一家人住在北固山西麓的海岳庵,自称“海岳外史”,他文思泉涌,挥毫泼墨,潜心著述,其中的《海岳名言》这部书法理论名著,就创作于海岳庵,论著中既有对古人书艺的评价,也有对书法技术的阐述、书法欣赏、学书门径,米芾还结合自身的体验,论述了“字要骨骼,肉须裹筋,筋须藏肉,秀润生,布置稳,不俗。险不怪,老不枯,润不肥。变态贵形不贵苦,苦生怒,怒生怪;贵形不贵作,作入画,画入俗:皆字病也”。
米芾在镇江,“居每择山明水秀”。城内的千秋桥畔有垂阴一亩的西山书院,曾是米芾的择居地,千秋桥下的小桥流水,与北固山下的大江风貌形成了美仑美奂、如诗如画的奇妙对比,使米芾对当年镇江的市井生活、风俗民情有了更深切的感受,激发起对诗书画创作的灵感,涌起了阵阵文思。
当年,米芾为求创作灵感,为攀艺术高峰,常去城南黄鹤山观景采风,拥抱自然,这里云雾缭绕、变化万千的大自然风光,使他陶醉入迷,他时而放眼远眺,时而闭目沉思,时有所悟,常有灵感,于是,米芾便在黄鹤山的鹤林寺旁,搭建“鹤林精舍”一座,作为写生的平台、创作的画室,他“集江南烟云变化之趣”,独辟蹊径,泼墨挥毫,创造了独树一帜的米家山水画法――米氏云山。米氏之人杰,镇江之地灵,终于使米芾登上了艺术的又一高峰,而名垂史册,名贯古今。米芾笔下的镇江山水,充满了镇江特有的灵气和秀色,这是他留在镇江的挥之不去的身影,永远珍藏在镇江人心中的深情,这也是古城镇江的骄傲,并且成为镇江历史文化中的又一个闪光点。
洗墨池畔官德流芳
人们大都知道,米芾是宋代的一位书画大家,不少的人并不知道米芾还是一位受人崇敬的清官廉吏。
二十多年前,我在涟水县工作时,就经常耳闻那里民间至今还流传着米芾既文雅治政,又刚正不阿的许多感人故事。米芾主政涟水,升堂理政,断案无数,平反过冤案,识破过假案,巧断过奇案,其中,有一件谋杀案,曾经震惊涟水上下,也在检验着米芾衙台是否清正。案件发生后,案犯及其亲友,一方面编造“曲折离奇”的案情,把谋杀案变成“无头案”,一方面又通过关系,串通上司,为其说情,帮其开脱,进而又把“关系”拉进了刑部。案犯的花招、案情的复杂,哪能逃得过米芾的火眼金睛,他成竹在胸,刚正不阿的利剑高悬,紧锣密鼓查案,挑灯夜战审理,就在米芾审理此案的节骨眼上,一天,有客求见。米芾打量了这位不速之客,并用言语试探来意,来客言道:“久闻大人喜石、爱石,特地带上几块奇石,供您慧眼挑选。”说着便从袋中取出一块,米芾只是双目扫视一下,而不出声。来客随即又取出一块,米芾先是两眼一亮,后又接过把玩,微微点头,复又奉还,依然无语。来客从从容容,复又取出了第三块,米芾不见则己,一见大为惊喜,起身离座,双手接捧奇石,自言自语地连声说道:“石兄,石兄!相见恨晚,相见恨晚!”来客见此情景,暗自发笑,娓娓说道:“大人喜欢,乃是缘分,敬请笑纳。”米芾当即唤人取来银两,以银购石,来客连忙推却,米芾说:“平白取物,既是不义,也是不廉,米芾并非此等人物。”来客又连忙近前施礼,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今前来,虽是献石,但亦有事相求。大人正在审理的那桩命案,恳求大人手下留情,网开一面。”听罢此言,米芾顿生怒色,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虽爱石,但更爱百姓,天网恢恢,王法条条,人命关天,岂能儿戏,劝君自爱,尊请自便。”说罢,还石与来客,转身离去。来客收起奇石,缓步告退,走至衙门口,回眸哈哈大笑。米芾闻其笑声,观其举止,转身相问:“这是何意?”来客笑答:“久闻米大人之清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原来,这位来客不是别人,而是朝廷派出的钦差大臣,微服私访,来到涟水,察看米芾处理这桩命案是否清正。米芾的刚正不阿,钦差大臣铁面无私的相助,终于使这件谋杀案案情大白,案犯被处斩,全城拍手称快,人心大快。
米芾爱石,痴石无形,但理事有节,不忘爱憎分明的做人底线,不忘清正廉明的为官之道。《涟水县志》中如是记载他:“米蒂,北宋绍圣年间知涟水军,守涟二年,多惠政,任满归,官囊萧然。”离任前,乡绅百姓略备薄礼为他送行,米芾一一婉拒,临走前,米芾还亲自逐一检点行李,生怕家人暗自夹带;不但如此,还想起了他所用之笔的笔尖之墨乃涟水之物,于是亲自携笔来至一汪池水之边,一一洗尽笔上之墨。米芾临池洗墨,涤墨示廉,与他临行时的“宦囊萧然”,真实而又感人地体现了他之为人、为官的来清去白。这一汪水塘,就是日后涟水百姓世代传颂的“米公洗墨池”。
大器早成英年早逝
米芾离任涟水军后,调任淮阳军,于北宋大观元年(1107),即57岁那年病逝于淮阳军官邸,大观三年(1109)六月,其子米友仁,遵其生前所嘱,将他归葬于镇江南山,了却了他当年择居镇江的江南山水情。
纵观米芾一生,他才华出众,步入而立之年以后,以其能诗文,擅书画的杰出成就,载誉文坛,而应召入仕,居京城作京官,可谓大器早成;步入不惑之年以后,在古城镇江他又开创了米氏云山画风,登上了他的艺术顶峰,遗憾的是,57岁时便过早地离开了人世,比起古代的诸子(孔子享年73岁,荀子享年75岁,孟子高寿83岁,庄子高寿89岁,墨子高寿92岁),他成了一位令人惋惜的“英年早逝”者。
米芾一生与笔相伴,用手中之笔书写了自己的一生,书写了属于自己的人生传奇。
米芾之笔,是耕耘之笔,耕耘在诗文书画的沃野,收获了一个又一个的传世珍品。米芾之笔,是智慧之笔,智慧的火花撒落在他的艺术成果上。其作画,心境高妙,独辟蹊径,信笔为之,多以烟云掩映树木,不取工细,以水墨之淋漓和妙于熏染,开创了独特的山水画新技法――“米家山水”画派。其书法,潇洒不凡,妙于翰墨,沉着飞翥,深得王献之笔意,寓刚健于流利之中。米芾之笔,也是刚正不阿之笔,在官场之中书写了秉公为民,清正廉明的光彩照人的形象。米芾之笔,更是已经传为千秋佳话的涤墨示廉,清来白去之笔。
“五洲烟雨南宫笔,千里江山北固诗。”镇江南山的米芾墓前,那古朴庄重的石坊上镌刻的这副楹联,以文字之清新,气势之雄浑,寄托镇江人对米公的怀念和赞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