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联大的独立性精神_民国时期西南联大与政府和社会关系研究
云南农业大学学报JournalofYunnanAgriculturalUniversity，2013，7（2）：119－122http：//xb.ynau.edu.cnE－mail：[email protected]
ISSN1004－390X；CN53－1044/S
DOI：10.3969/j.issn.1004－390X（s）.2013.02.025
西南联大的独立性精神
*
———民国时期西南联大与政府和社会关系研究
陈晓洁，李伯川
（云南农业大学科技史研究所，云南昆明650201）
摘要：西南联大是中国近代高等教育史上的一朵奇葩，是大学独立性精神的一种示范。在特殊环境中它维护国家大局，遵行潜心治学的大学特性，并在艰苦的环境中创造出许多成果。它成功的主要因素是：它拥有独立性精神，并通过联大与当时政府以及社会之间的互动关系体现出来。关键词：西南联大；独立性精神；高等教育中图分类号：K2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4－390X（2013）02－0119－04
DiscussontheIndependentSpiritofSouthwestAssociatedUniversity：
TheRelationshipamongSouthwestAssociatedUniversityandGovernment
andSocialRelationsduringthePeriodoftheRepublicofChina
CHENXiao-jie，LIBo-chuan
（InstituteforHistoryofScienceandTechnology，YunnanAgriculturalUniversity，Kunming650201，China）
Abstract：ThenationalsouthwestassociateduniversityisauniqueandoutstandinguniversityinthehistoryofChinesemodernhighereducation．Itisademonstrationoftheindependencespirit．Inthespecialenvironment，itsafeguardsnationaloverallsituation，followstheuniversitytraitsofresearchwithgreatconcentration，andcreatesmoreachievementsinhardenvironment．Itssuccessfulprincipalfactordependsonitsindependentspirit，whichembodiedininteractionamongthesouthwestassociateduniversityandthegovernmentandsocietyatthattime．
Keywords：SouthwestAssociatedUniversity；independentspirit；highereducation大学是独特的科学社会组织，它是科学当代建制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它需要政府和社会为其提供必要的生存条件，却又与社会拉开一定距离，因此大学与政府和社会之间存在着很重要的网结。西南联合大学是清华、北大、南开三所大学在抗日战争初期临时组合的高等院校。从1938年到1946年，西南联合大学在滇共八年，一直处于国民政府的管辖下。它关心时局，为全
国抗战鼓呼，并输送了大量的人才；它服从国民政府的命令，三所高校合并、南迁，教授们齐心协力，为教学和科研孜孜不倦且成效卓著。然而，它也经常与政府行政当局抗争，反对内战，期望多党执政，演绎了大学与当时政府及其社会之间存在的特殊关系，从而维护大学学术的独立精神和学者的思想自由。期间尽管国民政府时而大肆宣扬独裁统治，时而减缩向联大拨付的经费，但
收稿日期：2012－11－04修回日期：2012－11－27网络出版时间：2013－04－0314∶20*基金项目：云南师范大学西南联大研究所2012年度课题（NSA12Y010）。
作者简介：陈晓洁（1984－），女，安徽凤阳人，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科学技术史研究。网络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53.1044.S.20130403.1420.201302.119_051.html
120云南农业大学学报第7卷
是联大没有成为反动政府的附庸，反而进行了抗争并坚持了自己的大学独立性精神，并在其过程中培养出大批的学术精英。本文从科学社会学的角度去认识这层关系，并从这层关系中剖析西南联合大学彰显的大学的独立性精神是有益的。一、联大教师群体为争取自由、民主学术而独立
别尔耶夫说过，精神是主体，精神是自由，可以说，自由既是精神的前提，又是精神的题中之义，是包裹在精神最深处的意义；不在自由这一前提下谈精神，是空谈；自由丧失了，精神便荡然无存。同样西南联大的独立性精神是对自由的追求，西南联大拥有一个较大的知识分子群体，其独立性精神包含全体师生对民主的渴望，对独裁和思想控制的抵制，以及对自由与民主追求构成了西南联大的独立性精神的内涵。这种独立性精神是围绕西南的知识分子群体在与国民政府、国民党思想控制等一系列抗争中表现出来的。
(一)教授们对政治的有意疏离
联大教授许多留过洋受过西方高等教育，接受西方社会科学与民主的观念教育，亦接受过五四运动的洗礼，虽然生活在动荡年代，社会上政党主义之争并没有抹煞他们对待教育独立性的意识的坚守。联大的独立并非仅是一种简单的形式，而是教授们敢于用言行反抗国民政府行政当局对高校的操控，表现出一种不依附于他人的独立见解。抗日初期，国民党C．C系头目陈立夫把持的教育部利用军政统一的号令，乘机加强对大中学校的控制，规定凡在大学担任行政领导职务的人都必须加入国民党。在西南联大，许多教授表现出坚决抵制的态度。著名化学家、联大教务长杨石先教授在重庆受训时，蒋介石曾表示要亲自介绍他加入国民党，杨石先断然拒绝。杨石先不加入国民党，并不是对当局的本质有了深刻了解，而是更多的表明了联大教师群体疏离政权，追求自由和民主的立场，以及对自我独立人格的：维护。正如，潘光旦所说的那样
“每一个社会
［3］
［2］
［1］
使命。昔曰之所谓新旧，今曰之所谓左右，其在学校均予以自由探讨之机会，情况正同。此昔日北大之所以为北大，而将来清华之为清华，正应”梅把自己当作是政治的绝缘体，于此注意也。
不仅体现出其不愿攀权附势的独立品格，还表达了他追求学术自由坚定不移的态度。
(二)教授们抵制政府对办学的干预“国民政府教育部曾颁布大学各学院共同必修科目表，之后又陆续颁布各系必修课程表、部订教材以及学生成绩考核方法等，硬性规定激起了联大教师的反感。1940年6月的一次教务会议（由教务长主持，全体教授参加）上，通过了一封致常委会的义正词严的公函，表示对教育部措”此信抄呈教育部三个月后终于得到施的不满。
了回应。在1940年9月25日召开的第156次常委会上，梅贻琦主席报告事项中有一条“教育部为本校教务会议拟请关于施行规定课程、考核学。最生成绩及教材等变更办法，仰知照指令”终，联大获得了教育部对其教学工作的各项训令的可以变通执行的默许。从表面上看联大教师因国民政府教育部硬性规定而产生的不满情绪，实则是内心对国民政府干涉联大教学的一种反抗。由于大学作为一个社会组织，其运行有着内在的客观规律，所以大学是容不得不相干的部门进行强制干扰并破坏它正常运行秩序的，它应该拥有自己的教学规章制度。对于联大来说，任何势力对其的打扰，均犹如以卵击石。联大作为一个三所名校相结合的科学组织，为了维护其学术自由的环境，坚持自己独立性的精神既是难以动摇的，也是难能可贵的。正如贺麟在其《学术与政治》：“学术在本质上必然是独立自由的，一文中写道
不能独立自由的学术，根本上不能算是学术。学术是一个自主的王国，它有它的大经大法，它有它神圣的使命，它有它特殊的广大的范围和领域，别人不能侵犯。每一门学术都有它的负荷或代表人物，这一些人，一个个都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态度，忠于其职，贡献其心血，以保持”学术的独立自由和尊严。
［6］
［5］
［5］
［4］
的分子，每一个人，必须有自主与自治的能力，”如果还没有，至少要从事于此种能力的培养。
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也表示过他对政治相对淡然的态度，1945年11月5日他在日记中写道：“余对政治无深研究，……对于校局则以为应随蔡孑民先生兼容并包之态度，以恪尽学术自由之
(三)教授群体根深蒂固的自由思想1943年蒋介石在《中国之命运》一书中宣扬封建专制和法西斯主义时，昆明学术界认为这是，从而激起了强烈的对他们的“一种公然侮辱”
抵制和不满。如闻一多感到书中的内容不可思议，
第2期——民国时期西南联大与政府和社会关系研究陈晓洁，等：西南联大的独立性精神—121
，自己无论如认为这是“公开向‘五四’宣战”
［7］
，“称何是接受不了的。金岳霖拒绝阅读这本书
趣。大学组织中的成员，他们以相互尊敬的态度彼此间进行评判，并不遵照严格的等级模式追求。自我动向，而是符合大学科学的“平等模式”
联大学生在生活中对自由和民主的向往，也彰显出了不被人假以牵制的独立人格。1938年，联大与云南大学学生第一次在昆明参加暑期军训，其中恶劣的食宿条件和军事教官的蛮横粗暴作风，使同学们不堪忍受。联大参训同学乃于10天后的一个晚上集体离营，准备回校找校方解决。军训处连夜与学生代表商谈，接受了同学们的要求，同意另寻校舍作为营房，并更换教官，在新教官到职前由学生自己管理自己，短暂的风波以学生的胜利结束。
［11］
。费正清注意到，昆明的教授它为无聊的废话”
，“预言严酷的警察管制将在们都感到灰心丧气
全国范围内推广，自由主义教育将被扑灭，经济生活以及人们的思想都将受到严密的组织控。毕竟大学教师作为科学组织研究中的一制”
，“每员，向往着大学科学的“平等组合”模式一个研究者都希望极大的自主性作为其精神的权。蒋氏政权无论怎样大肆宣扬自己的统治规利”
则，均难以抑制在联大教师群体中早已根深蒂固的自由思想。这些体现出联大教师群体为自由思想的正义声张。
西南联大由北大、清华、南开三校合并，聚合了当时国内最为强大的精英群体，三校各有不同的历史和背景，虽然合并之后各校都延续了原先的风格，每位教师也都有各自的个性与好恶，每个学者个性各异，都有着自己的独立人格，学者却能团结一致，和衷共济。西南联大能将这些思想迥异、个性突出的文人学者们团结成一个坚强的整体，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称道且并不容易的事情。然而，也正是每一个教师的这种独立与独特的个性，才真正构筑了西南联大最为强大的独立精神。
二、联大学生群体为争取自由、民主学术而独立
(一)联大学生独立的学术和生活氛围联大在滇八年，名师云集，学校所开设的各种课程总共有300多门，自由的学术环境允许每个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特长和兴趣爱好选择钟爱的课程，甚至跨专业或跨系都可以。在规定的学分内，学生选修课的学分一般占到总学分的百分至六十以上。
［10］
［9］［8］
显然，在大学科学组织中过分的控制成员的行为是不恰当的，凡是不符合组织客观规律的，给予不了成员一个独立的空间的，都会与大学格格不入。
(二)联大学生的社团活动
西南联大的多个进步社团继承了北大、清华、”、“一二·九”的“民主、爱南开三校的“五四
国、科学”的光荣传统。他们享受了结社和出版的自由，在校园内以各种形式的壁报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形成了一个较为活跃的思想空间。在《西南联大学生会社管理规则》、《本大学生壁报，“学生在校中，管理等的管理办法》等中规定
只要不违背抗战救国大局，不随意滋生事端，妨碍公益，遵守学习制度，学好功课，成绩及格或按教务通则办事，就不再有其他限制。至于不同”学思想倾向和观点的表现，学校并不加干涉。校的“宽容”充分体现了联大信奉的“学术思想自由”的独立性理念。
特别是在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蒋介石策，划内战，妄图消除异己，趁机发动“云南事变”把云南省省长龙云调离云南，对于蒋介石的倒行逆施，11月25日，西南联大、云南大学等院校学生自治会联合发起讲演会，抗议并要求蒋介石停止内战，实现国内和平。到了12月1日，事件升级，昆明发生“一二·一”惨案。关于这次惨案，联大学生自治会联合昆明其它几所高校开展了“一二·一”运动，发动多次罢课活动，提出国民党政府严惩惨案凶手以及立即停止内战等要求。同月，联大教授举行多次会议组成法律委员会对惨案的主犯发出控告，联大校长梅贻琦与云南大学校长熊庆来
［12］
学校鼓励学生创新，即使学生在课堂上与授课教师意见相悖，学生也不随便盲从，有自己独立见解。对屈原的《楚辞》颇有造诣的闻一多有一次给学生布置作业，一个学生拟写《屈原考》文章，要证明屈原其人并不存在。闻一多也不以为杵，耐心地听那位同学滔滔不绝地讲了两个多钟头，然后心平气和地与那位同学一起探讨，告诉他考据的方法、态度等问题，并谈了自己的不同看法。教授的治学态度和方法不仅影响了联大的学生，而且也培养了学生的独立的自主学习兴
122云南农业大学学报第7卷
共同举办记者招待会，报告“一二·一”惨案真相。最终，这场运动持续了近四个月之后，迫于民众舆论的压力，酿成惨案的几个罪魁祸首被调离云，“一二·一”运动是西南南。这次事件可以看出
联大在维护其独立性时与政府的一次正面的触碰与较量。虽然国民党政府对西南联大属于上级对下级的关系，但是校长和教师始终与学生站在一起共同维护他们独立性立场。这场运动中联大学生所有的行动，足以表明了联大拒绝外界对其干涉的强硬态度，同时也表达了知识分子群体对社会民主的向往。教师与学生作为大学科学组织的成员，他们言行和态度是符合大学科学组织运行的规律，这种规律说明一个大学组织既需要服从政府的管辖又需要维持其自主性。
三、结语
对大学精神，人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进行解读，会有不同的认识。从科学社会学角度来说，大学的精神特质就在于它的独立性，这种独立性根植于在基督教中世纪大学组织的历史形成过程之中。现在大学的独立性源于大学这种社会组织不同于其他社会组织特别是政府组织类别，它必须遵循自己内在的规则才能成就自己的事业，也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简单地把大学作为政府的一个下属机构，按政府的行为和惯例运行，是现代大学面临的困境。
西南联大是在特殊的历史环境中、在中国产生剧变的“大时代”背景下，给我们展示了一个大学如何保持独立性的案例。在与国民政府当局保持正常联系的情况下，又不受政府中某些势力的干预，为了潜心治学适时注重独立性精神是符合科学组织社会规范的。显然，一个通达的教育，
是需要独立自由的。联大知识分子群体维护大学的自主性发展，追求学术自由，向往社会民主，突破思想上政治的桎梏，便是造就这所“超级大学”的重要因素。
［参考文献］
［1］刘亚敏．大学精神谈论［M］．青岛：中国海洋大学
出版社，2006：27．
［2］赵新林，张国龙．西南联大战火的洗礼［M］．上
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80．
［3］潘光旦．潘光旦文集：第5卷［M］．北京：北京大
学出版社，1997：256－263．
［4］黄延复，王小宁．梅贻琦日记［M］．北京：清华大
学出版社，2011：184．
［5］西南联大北京校友会．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校史———
1937至1946年的北大、清华、南开［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45－46．
［6］杨东平．大学精神上［M］．沈阳：辽海出版社，
2000：142．
［7］西南联大除夕副刊．联大八年（一）［M］．昆明：
西南联大学生出版社，1946：6．
［8］［美］费正清．费正清对华回忆录［M］．陆惠勤，
译．上海：知识出版社，1991：296－297．
［9］［M］．顾昕，译．北美］巴伯．科学与社会秩序［
京：三联书店，1991：172．
［10］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云南师范大学合
编．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史料（四）南教育出版社，1998：42．
［11］西南联大北京校友会．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校史———
1937至1946年的北大、清华、南开［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436．
［12］谢泳．西南联大与中国现代知识分子［M］．福州：
福州教育出版社，2009：14．
［G］．昆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