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儒术独尊之偶然与必然
汉代儒术独尊之偶然与必然
儒学,是中国近两千年来最占统治地位的学派。自汉以来,儒家文化就始终占据着封建社会文化的主流。而这一切,都始于汉武帝刘彻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政策。
" 罢黜百家, 独尊儒术" 始见于《资治通鉴》, 其语意当由《汉书·武帝纪赞》" 孝武初立, 卓然罢黜百家, 表章六经" 中化出。指的就是西汉武帝时期经由董仲舒提议,武帝执行的思想大一统运动。这次运动直接奠定了儒学千年来的统治地位,影响不可谓不深远。
然而凡是重大的历史事件,其发生的原因都有必然性与偶然性两方面,此事亦不例外。现试着谈谈儒术独尊的偶然与必然。
一、 儒术独尊之必然
独尊儒术有其必然性,这是由汉武时期特殊的国情决定的。下面分条阐述。
一、黄老之学不合潮流,须变
黄老无为政策的推行,造成了惠帝、吕后统治时期的太平与繁荣。当时,“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稿,衣食滋殖”(《史记·吕太后本纪》)。然而好景不常,汉文帝时社会矛盾就开始激化起来,此时不仅汉王朝外部匈奴为患日趋严重,内部也出现了淮南厉王的未遂叛乱,任其自然的黄老无为思想开始适应不了新的情况。因此,儒生贾谊撰写许多政论文章,企图以儒家的思想和方案来解决已经出现的社会危机。
贾谊和陆贾一样强调“仁义不施”(《过秦论》)是秦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并且根据新的情况吸取法家的法治思想,提出“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治安策》)。他把“仁义恩厚”当作君主的“芒刃”,把“权势法制”当成君主的“斤斧”,主张仁义和法治结合起来。他又认为:“夫民者,万世之本也,不可欺。凡居于上者,简士苦民是谓愚,敬士爱民是谓智。”(《新书·大政上》)因而要求君主和各级官吏带头为善,对百姓施之以示范开导政策,即仁义政策。而对飞扬跋扈反对朝廷的地方诸侯王,则要求施之以“斤斧”,即给予权势法制的镇压和制裁。贾谊同时还向汉文帝建议改正朔,易服色,兴礼乐,彻底更改秦王朝所留下来的一些制度,以及建议“众建诸侯”和遣列侯离京就国等等,以此加强中央集权,巩固封建统治。这些建议遭到周勃、灌婴等安于无为政策的权臣集团的嫉妒,文帝也由此疏远贾谊。因此贾生后来遭贬,忧愤而死。
在汉朝廷无为政策的纵容迁就下,地方诸侯王势力恶性膨胀。汉景帝即位第三年(前154)就爆发了吴楚七国之乱。虽然这次叛乱只三个月就被平定了,但中央的威望已大遭损伤,黄老无为思想也显得失效,因而汉朝廷的一些当政大臣感到启用儒术已势在必行。
既然法家暴力统治思想在秦末农民大起义中破产了,黄老无为思想在吴楚七国之乱中失效了,而儒家思想经过陆贾、贾谊、董仲舒等儒生的宣扬阐释,为越来越多的统治集团中人所信奉,因此独尊儒术就成了历史的必然,而非汉武帝一人一时心血来潮,是他顺应时势的一大决策。
另一方面,在經濟上,由于一直以来的「無為而治」、「與民休息」的政策,汉朝国力已然恢复。漢武帝即位之日,正是西漢國力雄厚之時,好大喜功的特性,加上國力允許的客觀條件,決定他一定會奮然躍起,內多興作,以鞏固和強化中央集權政體;外勤用兵,征討匈奴以除邊患,同時開疆拓土,擴大漢家基業。為了施展他的雄才大略,必須從多方面轉軌變型,這就需要一個權威的思想作為堅實的理論基礎,為其政治任務服務。而黃老之術「出世」的性質和「無
為」的取向,與其政治抱負處處相左,顯然已經過時。於是絀抑黃老,以新的思想取而代之就必然地提出了。
二、汉儒迎合统治需要,可用
漢武帝之前漢代政治的特點,一言以蔽之:「寡慾政治」。但自漢武帝開始逐漸轉向「多欲政治」,這就需要相應的理論支持。漢武帝之所以面對百家而對儒學情有獨鐘,關鍵是儒學適應他的多欲政治的需要。
首先,儒學自身功能完備。此時的儒學,經過吸納百家,整合體系,闡幽發微,不僅形態完備,精英輩出,而且其勢難違。儒學積極入世的性質,特別是它所倡導的「主唱臣和」、「主先臣隨」,與漢武帝的多欲政治最為投合,諸如《春秋》公羊傳開卷即講「大一統」,這就很合漢武帝加強中央集權,鞏固國家統一的政治需要,因而被拿來作為政治統一,強化君權的理論依據。董仲舒弟子呂步舒官至長史,「於諸侯擅專斷,不報,以《春秋》之義正之,天子皆以為是。」(儒林列传)
其次《春秋》公羊學既提倡尊王攘夷,又說「復九世之仇」。這正好為漢武帝對外用兵,特別是征討匈奴提供了一條「最高指示」。這種強有力的理論支持是任何其他理論所無法提供的。
再次,儒學還可以修飾統治行為。歷來的舊統治,其本質都是赤裸裸的暴力行為,但總得經過一番精心包裝之後才隆重推出。《漢書·汲黯傳》說:「上(武帝)方向儒術,尊公孫弘,及事益多,吏民巧。」「吏民巧」三字就是傳神之筆,很可玩味一番。漢武帝在封禪泰山時,「頗采儒術以文之。」名臣倪寬為漢武帝行封禪之事,也「自製儀,采儒術以文焉」。《漢書·汲黯傳》还记载汲黯曾當面指稱漢武帝:“天子方招文学儒者,上曰吾欲云云,黯对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 上默然,怒,变色而罢朝。公卿皆为黯惧。上退,谓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戆也! ”。即使是主張獨尊儒術的董仲舒,也公開建言「五常之道,王者所當修飾也。」後世據此常說漢武帝陽尊儒術而陰事申韓,此說中肯。這也是漢武帝以後中國封建時代經常運用的一個統治術,但也僅是「術」而已。
三、汉武时期儒学势大,当兴
儒家在先秦百家爭鳴中,已經名高勢大,與墨學並稱為顯學。虽经秦火重创,但「儒術既絀焉,然齊魯之間,學者獨不廢也。」在百年休养生息间,终于又重新振作起來。至武帝即位,儒學已經發展到名家輩出,學科精細的繁榮階段。「言《詩》於魯則申培公,於齊則轅固生,於燕則韓太傅。言《尚書》自濟南伏生。言《禮》自魯高堂生。言《易》自菑川田生。言《春秋》於魯自胡母生、於趙自董仲舒。」(《史记·儒林列传》)
每一位名家都是一面思想的旗幟,每一門學科都是儒學的淵藪,所以很容易統攝社會的思想信息。儒學的發展也進一步吸引了更多的人學儒、從儒、如申培公自楚返魯之後,「退居家教,終生不出門」,但其「弟子自遠方至受業者百餘人」。面對這種不可抗拒的學術勢力和思想家群體,任何政治家也不能無視它的存在和價值,貴因順勢,才是上上之策,所以漢武帝要獨尊儒術。
三、 儒术独尊之偶然
汉武独尊儒术有其必然性,相对地,也有其偶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