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明珠光年华

　　看最近的读者调查表。许多花粉在热情地呼唤阿蛙，我正准备让为玉去约稿，没想到阿蛙主动交来了这篇稿子，而且意外的是她完全来了个风格大逆转，文字这样戳人心。　　再爆个枓：为了修改这篇稿子，宁为玉差点跟阿蛙打起来……我心中十分笃定，你若是我弟弟，那自然是好的。如果你不是，那我就做不是的打算，反正我是不会放你一个人再去孤单流浪。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在我十六岁的那个春天，突然有个远方来的客人来到我家，不疾不徐地吃完野猪火锅后，带来一个爆炸性的消自——我丢失十年的堂弟唐笑找到了!　　十年前，有一个叫《少林十八罗汉》的电视风靡一时，那十八个和尚忠肝义胆。大街小巷上的男人十有八九都剃光头，纷纷表明报效祖国的志向。　　我六岁的堂弟唐笑在看了这个武打片后，便哭号着要求上少林寺学武，但任他怎么就地打滚，我叔婶都没有同意。最后他一不做二不休，收拾了几件衣服，两大袋旺旺雪饼就离家出走了。当时这件事，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尽人皆知，让整个唐家都鸡犬不宁，还上了当地的电视，新闻报道还把他当反面教材，教育家长们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孩子。最后还放了一张他骑在熊猫摇椅上的彩色照片，来做寻人启事。　　报警，张贴告示，几乎一切的手段都被用上了，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我叔叔把积攒了良久的私房钱也拿了出来，那原本是他准备买皮夹克和摩托车的。　　看着所有的亲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我却松了一口气。我还记得那天，唐笑挨了我一顿毒打后，红着眼，咬牙切齿地对我说：“唐宁，等我学好武功之后，就回来找你报仇。”　　我心有余悸，心中默默罗列了我对唐笑的种种暴行，生怕他学好一身武功回来　　把我打成残废。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只剩下火锅里汤沸的咕嘟声。那个表叔扔下筷子一擦嘴，拿着一根牙签剔牙道：“你们要是不愿意认，我就把他带走。”　　这句话一下子打破了沉默，大家回过神来，婶婶开始痛哭流涕：“怎么能不认呢。这个好消息太突然了，一时之间缓不过劲来。”　　我知道家人的心情多么复杂，在唐笑丢失两年后，叔叔婶婶又有了孩子，生下一对活泼可爱的龙凤胎，翻过了那痛苦的一页，重拾了人生的欢乐。　　表叔看着众人，冷笑了一声，冲着院子外大喊一声：“唐笑，进来。”　　过了两分钟，我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个头不高，身形瘦弱，皮肤微黑，一双眼睛黑壳水灵望向我们，充满了不安。虽然是冬天，他却依然穿着很薄的单衫，衣服有点小，将他的胳膊勒出一道漂亮、紧致的肌肉弧形。　　我心里一紧，他果然练成神功了。　　婶婶立刻飞奔着去拿碗筷，并在火锅里添了不少羊肉，跑过来握着少年的手说：“过来吃过来吃。”　　八岁的小堂弟唐敏见此状，默默将冰箱里的养乐多偷偷藏到了狗窝中，并在上面盖了一层卫生纸。　　我起身，站在唐敏面前，挡住小孩子这么不加掩饰的直接。　　唐笑茫然地坐在锅边，看着那一锅翻滚的肉，扬起头。一双眼睛漆黑有光，小声说：“我吃素。”　　一直没有开口的叔叔走过来，坐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一张我和唐笑六岁时候的合影。指着我说“这是你姐唐宁，你俩以前可要好了，你走了之后，她天天都想你。”　　我瞬间涌起一丝心寒，表面上叔叔在叙述旧时的天伦，实际上是在套话。小的时候，唐笑和我水火不容，甚至在照相的当天我们还为谁站左边、谁站右边又打了一架，对于他的离家出走，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少年有些尴尬，坐在那里不知所措，表叔接过话：“都过了那么久，唐笑吃了太多苦，小时候的事情早就不记得了。”　　叔叔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的神色。　　唐笑十六岁了，按照年龄应该念高中了，可是他没有学籍，户口也在当年被注销，没办法，我父亲将他的资料挂靠在我家的户口上。　　爷爷走了点关系，他便顶着一个辍学少年的学籍　　进了我所在的高中就读。　　现在的唐笑，寡言少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幼年时代的桀骜聒噪，早已无迹可寻。他坐在那里，周围同龄人一切的打闹。都无法在他那清澈的瞳仁中成像。　　他的班主任看他那副模样，心中觉得可怜，主动要求把他转到了我所在的班级，这样至少能让他开口讲话，不至于憋出病来。　　唐笑不与人交流是有原因的，老师讲的课程。他听不懂同学们关于各种时尚的谈论，他也完全插不上嘴。　　换而言之，唐笑真的不适合念书，让他作为体育生参加高考。并非歧视他，纯粹只是为他着想。　　不过，他与学校的情缘，并非像我想象中的这么不合拍，他比我们更能适应学校的中心枢纽之地——食堂，食堂的吝啬。契合了他的素食口味。　　我笑着问他，“你难道永远不吃肉了，”　　他摇摇头说是的。“那天他回到家中。看到桌上那滚烫的羊肉，胃里一阵抽搐。”　　我想，让他反胃的，恐怕不是那锅里的肉，而是叔叔婶婶的态度吧。　　虽然作为姐姐，我须得监督、陪伴唐笑，但这不代表我有义务和他一起吃食堂，遭那份罪，我唐宁从来都不委屈自己。　　我指了指那两米四的围墙，问：“你说你会武功，那好，你能飞上去吗？”　　他打量了一番高度，点点头，然后后退几步，一翻一撑手一跳，稳稳落入墙外。我向墙那边扔出去十块钱，大喊道：“蒜苗炒肉丝，你让他肉多放一点!”　　他在墙那头回应：“我知道的，不放姜！”　　我在墙这边走来走去，等待我的蒜苗炒肉丝。学校实行全封闭式管理，每个住校生都必须在校内进餐。　　有时候我一直在想，唐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他就是为了帮我翻墙买饭而被召唤回来的。　　周末的那天放半天假，我和唐笑一起大大方方出了校门，到了平常让唐笑带饭菜的那家小炒店“湘楚一家亲”，唐笑不大愿意去。　　我拍了拍胸口，豪迈地说：“怎么，不愿意去’你姐姐我有的是钱，”　　遭受过苦难的孩子，特别懂事。看他这么替我省钱，我有些心酸。　　唐笑支吾了半天，他的小胳膊没有拧过我粗壮的大腿，只能随我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