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华日军眼中的地雷战
电影《地雷战》是我国经典的早期抗战题材影片。作为八路军在华北抗战中的重要战术之一,地雷战、地道战、麻雀战等脍炙人口。但是,历史上地雷战的真容,却一直如在云雾中。甚至一度有人撰文,称《地雷战》是“科幻影片”。 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怪论,是由于地雷战和台儿庄、平型关这样的一次性战役不同,它的战果分散,每一次给敌方造成的杀伤有限,不大可能被记入对方战史,因此难以证实。 然而,如果阅读曾直接与八路军周旋作战过的日军下层官兵回忆录,就能比较清楚地理解他们对于地雷的恐惧。 一颗地雷,9人受伤 原日军独混第五旅团第十二独立警备队卫生曹长桑岛节郎,就是这些日军下层官兵中的一员。他所写的战时回忆录《华北战纪》中,就曾提到八路军用一颗地雷给日军造成9人受伤的战例。 桑岛节郎的书中,提到和地雷打交道有好几次。他自述第一次遭到八路军拉发(俗称拉弦)地雷攻击是在昭和18年,即1943年4月11日(日本兵喜欢记日记的习惯提供了准确的时间),地点是山东招远县栗下林家。对桑岛来说,幸运的是八路军拉雷稍早,他在尖兵后面的本队中行进,所以没有受伤。 而一雷炸伤9名日军的战斗,则发生在1943年5月21日。当时,日军第17大队命令桑岛所在的中队从招远移驻栖霞县塞里,作为青烟公路上的一个警备据点。青烟公路是当时横穿山东半岛的唯一公路,是机动大动脉,塞里则是这条公路去往蓬莱大辛店的岔路口,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栖霞、蓬莱两县山地纵横,八路军十分活跃。 这次移驻过程颇为艰难。21日,桑岛随中队从招远出发,走了一个小时,就在陈家村和八路军遭遇。这次战斗和日军交手的是八路军骑兵。 在这次转移中,桑岛也记录了和地雷有关的事情——在一个叫做郭家店的村子附近,日军发现路中央树起了一个高两米、宽20公分的木牌,上面写道:“山本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已在南太平洋战死”。 有日本士兵想去移动木牌,被有经验的中队书记官桂曹长制止:“别碰它!”他猜到木牌下必有地雷。桂曹长从路边的水沟摸过去,靠近木牌,用绳子将其拉住,从安全的地方一拖,果然“轰”的一声,如他所推测的那样发生了爆炸。 25日,该中队开始在塞里东侧建造炮楼。与此同时,为了掩护这一据点的建设,日军派大队对周围进行连日扫荡。八路军则回避正面战斗,但不时以冷枪冷弹袭扰日军。 桑岛的卫生班也参加了扫荡。他这样回忆5月31日夜间出动时发生的事情。 “连续参加讨伐已经达到了两个月,这次作战渐近尾声。5月31日夜里三点……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把我从梦中唤醒,惊异中抬头看去,正看到眼前一根10米高的巨大火柱腾空而起。与此同时,感到我身边有人倒地并发出叫声。但是,夜暗中我无法看清他们。三木卫生军曹急忙从军医背囊中取出手电,光线下可以看到约有10名官兵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经过确认,无线电通信班所有人员,包括北拮班长以下9人均为地雷所伤。”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依靠仅有的一支手电的微光进行抢救,困难简直无法想象。和枪弹伤、刀伤不同,地雷不规则的破片造成的伤口异常复杂,处置起来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匆忙中,随行军医尽其所能地将9人的伤口清查处理完毕,东方的天空已经放亮。此时,才弄来一些门板充当担架,由两个小队护送伤员到大辛店。 由于这一事故(日军总是把遭到地雷的攻击称为“事故”,而不视为作战),这两个小队返回之前,整个讨伐队只能留在原地休息。这样又足足等待了3个小时。仅仅两三名八路军,就把一个大队的讨伐队折腾得狼狈不堪,真是不知如何形容才好。 拉发地雷,一击必杀 这次事故遇到的不是普通压发地雷,而是拉发地雷。使用拉发地雷,是八路军作战效率高,而日军甚为恐惧的一种战术。这种战术主要是民兵使用,但华北的日本军队因为这种战术产生的死伤者比比皆是。 这一战术的作战模式大致是这样的:夜间,监视并发现日军扫荡队伍从宿营地出发,八路军会派出两三名奔跑迅速的民兵,预先赶到日军进发的前方线路上等待。他们在路上埋设地雷并盖上伪装网,布置拉火索。为了达到“一击必杀”的目的,他们借助遮蔽物在不过10米远的地方隐蔽,其目标通常选择骑马的日军军官。他们会在目标踏上地雷的一瞬间,拉发地雷并伴随着爆炸一跃而起,如狡兔般脱离。由于他们熟悉地形,要想抓住他们并非易事。但是,这种任务,如果不是特别敏捷和矫健的人便无法完成。 以大队规模进行讨伐,总会有多名乘马军官聚集在一起,正是攻击的绝好目标。昭和17年(1942年)十二月,第三次鲁东作战中,第19大队的讨伐队在锯齿牙山的山麓就遭到拉发地雷的袭击,当时大队部被炸个正着。虽然大队长池田增雄大佐幸运地没有负伤,但大队副官吉田正中尉(死亡),军医官冈志豆雄中尉(重伤),书记官村田藤信军曹(战死)等7人或死或伤。 桑岛总结道:“由此,也可以看到和八路军作战的困难了。坚壁清野加上八路军巧妙的闪避战法,让日军兵器和战术上的优势完全无法发挥出来。” 从敌人的眼中所见的地雷战,桑岛的经历,也许正是华北抗战的一个缩影吧。 摘自《文史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