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红头巾(版本三)
举杯,为百岁红头巾!
(以下为宣传声带文字,配乐演绎。用于节点间过渡。)
新加坡小学的课本有一课题为《红头巾》,课文说,上个世纪二十年代至五十年代,一些家境贫寒的女子,为了赚钱养家,十几岁就从中国来到新加坡。她们大部分在建筑工地干活, 因为她们头上都戴着红色头巾,所以被人们称为“红头巾”。
“红头巾”,记载了旧中国妇女一段苦难的历史,她们勤劳俭朴、不畏艰辛的精神永远留在家乡和新加坡人民的记忆,受到人们的尊崇和爱戴。
让我们追寻这段历史和记忆,感悟生活的意义和价值。请听新闻专稿《举杯,为百岁红头巾!》
(百岁寿筵)
广东省佛山市三水区乐平镇南联赤东村,村里的邝家祠堂今天张灯结彩,人们在这里为陈群老人庆祝一百岁生日。陈群老太太是三水目前在世的三位红头巾之一,也是最年长的红头巾。
下午三点刚过,喜庆的乐曲声就从祠堂里飞出,萦绕在村中的每个角落。从一两里开外的村口,来宾们循声就能找到这里。
这是一个见证了一百二十多年风雨的祠堂,建筑面积大约500平方米。祠堂主体建筑座北向南,乡亲们在祠堂内外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火红灯笼,摆满了桌椅,从头门、前殿,一直到正殿,足足摆了42
席。
祠堂前的石狮依然威风凛凛,但面对四方来宾,它仿佛面带喜庆;石狮身后青砖灰脊的祠堂仍然气势不凡,但分明已敞开怀抱。
对于这个离最近的镇子还有好几公里的村庄来说,陈婆婆的生日绝对是一件大喜事。首先,村里首次出了百岁老寿星,这让全村人觉得脸上有光。再说,陈群老太太是红头巾,下过南洋的人。她的百岁生日引起了镇里、区里领导的关注,下午三点刚过,村里的、镇里的还有区里的干部一拨一拨上门来道贺,递上红红的利市包,还送来了刻有“百岁寿星”的大红牌匾呢。
来道贺的贵客还真不少啊。最远的客人来自老太太当年下南洋的新加坡;最年长的来宾也是一位红头巾,名叫黄苏妹,今年99岁。
黄婆婆两个月前得知陈群老太太过生日,之后一直记挂着,几乎每天都要问问孙女离生日还有几天。当天下午,黄苏妹老人几乎是“拖”着搀扶她的孙女,三步并着两步冲进陈婆婆家。两位素不相识的红头巾见面,黄苏妹主动向陈群打起了招呼。(录音6)
(艰难谋生)
三水因西江、北江和绥江这三江汇合而得名。不过在旧中国,由于政治腐败,战乱连连,水利失修,这三江的流水给当地人民带来的不是福祉,而是灾难。每当江河横溢、洪水泛滥时,百姓为了活命,只好背井离乡到海外谋生。从民国初年至抗日战争前夕,仅在新加坡打工的三水妇女就有一万多人。
当年的红头巾都有着类似的命运:嫁人之后,丈夫或是早亡,或是不思上进,女人衣食无着落,迫于无奈与姐妹们相约,跟“水客”(带人下南洋的向导)远走他乡寻口饭吃。到新加坡谋生的三水妇女,多数是靠“水客”带路并垫支“水脚”(盘费)的,以后在做工收入中逐月扣还。
七十多年前,一个清冷的早晨,二十出头的陈群仅仅带了两件满是补丁的单薄衣衫,最后望了一眼熟睡的小儿,狠心地走出家门,三步一回头,从举行寿筵的这个祠堂前走到村口的小河边,跳上一条水客雇用的小船,开始了下南洋的血泪岁月。
(出新加坡电视剧红头巾主题曲第一段:轻轻的一声祝福,秋风送我上征途,回首前尘,望断天涯,故乡在那云深不知处。)
陈婆婆说,自己到新加坡的确是不得已啊。狠心的丈夫到香港去了两年,仿佛从人间蒸发了,抛下了孤儿寡母,还有多病的家婆。一家人吃了上顿无下顿,不能等着饿死啊。
从三水到香港,再从香港乘船到新加坡,这是每一位红头巾都要走过的一条辛酸路。黄婆婆说,自己流了一路的泪!当年去新加坡只是买大船舱票,住大船舱的,多是穷人,大船仓的卫生很差,臭气熏天。
在船上时,没有饭吃,黄婆婆就一手拿着船票表明自己不是偷渡客,另一手拿着碗向别的船客讨饭吃。由于晕船等缘故,一路上黄婆婆都在呕吐。
很多人晕船,上吐下泻,又没有水冲洗,整个船舱臭气熏天。黄
婆婆说,自己现在想起来还想呕吐。这些我们还能忍受,最重要的是不要得病。黄婆婆就亲眼看见过,一个6岁的女孩子因为患病被扔到了海里。
据《三水县志》记载,红头巾当年有一首歌《叹歌(命)》记载她们这段辛酸的岁月。「十个过洋,九个苦命,若非苦命,也因家贫„„到了南洋六个月,不思茶饭半年长。」
在茫茫大洋上漂了7天7夜之后,船来到了新加坡海岸附近。那些“洋鬼婆”拿几桶硫磺水往她们身上泼,完成这样的消毒后,才放行。黄婆婆说,“洋鬼婆”只差没把我们在消毒锅里煮一遍。
红头巾上岸后,绝大多数会去找亲人,如果亲人在建筑工地的,第2天便去找工头报名,准备好工具后第3天开工。如没有亲人的,去找相熟的人,在熟人帮助下,到红头巾居住的豆腐街找工头,如得到工头收留即可安排住地,第3天也可去开工。
每当晨光微曦,头包红巾,身着蓝衫黑裤、脚穿用旧轮胎自制成“皮屐”的三水妇女,用一根扁担挑着砂石、砖块,在工地上攀高爬低,从早上7点忙到傍晚5点。
作为三水目前在世的三位红头巾之一,今年99岁的黄苏妹老人曾经被无数次问起那段辛酸的岁月,每次她都会反复地说出三个字。(好孤寒!好孤寒!叹气声——)
在漫长的沉默后,她会抬起自己的左手,指着自己缺失的无名指。(那一次我和其他工友去挖一个水坑,因为挖水坑会弄湿身子, 没有人愿意下去。我自己带头跳了下去。在挖的时候,我不小心摔倒了,
用手扶着水管,没料到水管上面有一颗钉子,钉子正好勾住了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由于浸泡在水中的时间太长了,手都起皱了,手指上的皮和肉一下都被钉子刮去了,只剩下了骨头。虽然马上被送去医院, 但是还是无法挽回。)
钻心的痛让黄苏妹立刻昏了过去,那半截手指也成为她此后永远的痛。而在新加坡十年,还有一个痛远胜于断指之痛。(到了新加坡两个月后,生下一个女儿,但无力养活,孩子生下4天时只好忍痛送人,从此杳无音讯。)
怀着离乡弃女的悲痛,黄苏妹在建筑工地打工,所得收入一部分还路费,一部分寄回家,自己只留少许度日。黄苏妹还清楚记得搅拌水泥的比例:“8担石头,7担沙,还有2包水泥。装车一天7毛工钱,挑东西上楼一天6毛。”每天要从早上7时做到下午5时,吃的就是早上自带的冷盒饭。
新加坡的太阳一年四季都那么毒,仿佛要把人烤熟,她们工作的时候血和汗常常湿透衣衫;和水泥的时候,打开一袋袋100斤重的干洋灰,粉尘弥漫,呛得半天喘不过气来;挑上两桶和好的水泥或者两筐砖石,哪一样都有一百多斤重,晃晃悠悠走在几层楼高的脚手架上,上上下下踏过的可都是仅5、6寸宽的木板呐„„倘若体力不支稍有闪失,后果会怎么样?
晚饭后,有些红头巾还将白天在工地上捡来的废木料拿到街上当柴卖,有些人到市场捡烂菜叶作第二天的饭菜;更多的人则匆匆赶去豆腐街“企市”(站着等招工),等候包工头雇佣或希望找个多点工钱
的工作。
红头巾也知道累啊!黄婆婆说,每天收工后躺在床上,全身的骨肉都是酸疼的,不知道自己第二天能不能爬起来。可是早晨天还没亮,她们就睡不着了。赶紧爬起来吧,要干活要挣钱,一家老小在盼着她们寄钱回去活命呢!陈婆婆说,自己也恨那狠心的丈夫,但是恨有什么用啊?婆婆和孩子都要活下去!
红头巾也知道这样挣钱太辛苦!但她们宁肯多流一些血汗,就算是累死!也绝对不会去做丢脸的事情!
每隔一两个月,不会读书写字的红头巾就委托街边写信的先生将自己的近况写好,和自己辛苦挣得的钱一起寄回家里。几十上百个字,每次要向代写的人支付一元的报酬,比一天工资还多。可是红头巾愿意给!
黄婆婆说,虽然信里写的都是家长里短,绝无半个“爱”字“想”字等让她觉得“肉酸”的字眼,但每次寄出信后的一段日子,她晚上总是睡得特别香!尽管一步之遥的风月场所灯红酒绿、男欢女笑。因为,她的心早已随着那封薄薄的信,从邮差的背囊奔向邮局的中转站,从新加坡的港口冲向满载货物的远洋巨轮,从茫茫大海的这一边飘到另一边——。
红头巾在信寄出后,总是希望这一路阳光普照,风平浪静,以便让这封信快些将自己的近况和思念带给亲人。然后就是一天一天掰着手指头的计算,计算着自己哪天能够接到来自故乡的回信。
(出新加坡电视剧红头巾主题曲第二段:朝朝暮暮风和雨,岁岁
年年云和雾,背负千斤担,艰难抬脚步,踏遍世间不平路,把那漂泊的步伐,停在荒凉的大路边。)
(奉献狮城)
一双女人的手,一双瘦小身躯上的粗大的手,在养活家乡亲人的同时,谱写了狮城的辉煌。
新加坡石叻坡民俗博物馆馆长陈来华多年来研究和保护红头巾文化,他专程从新加坡赶来为老太太庆生。他带来了红头巾当年的照片,以及多年来新加坡媒体对红头巾的相关报道,新加坡政府拍摄的红头巾电视剧等资料,以及红头巾当年用过的珍贵文物,包括一套红头巾穿过的衣衫和用过的一根扁担。这根浸透过红头巾无数血汗的扁担呈红褐色,表面能照出人影来。陈婆婆一把抓住扁担,便往肩上放。
陈来华拿出一沓关于红头巾旧物品的照片,两位老人家摩挲着曾经用过的扁担,看到当年曾经用过的用废旧轮胎做成“轮胎拖鞋”,思绪马上倒回当年的辛酸岁月。(录音5)
看着电视里、照片上再现的六七十年前工作和生活的场景,在亲友的请求下,陈婆婆终于让孙子从自己房间的箱底,拿出一条簇新的红头巾穿戴了起来。
这条红头巾一直压在箱底,虽经数十年风雨,仍旧像昨天刚刚浆洗过一样,红得耀眼,硬得像纸板。陈婆婆的孙子邝毅初今年61岁,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陪伴在陈婆婆身边。邝先生说,陈婆婆很少拿出这条红头巾,也从不让人动她的红头巾,因为她怕触景生情,不愿再
回忆那段苦难的岁月。
毕竟年岁不饶人,虽有人帮忙打理,自己也几番努力,但陈婆婆终究还是不能像七十年前那样听话地扣在头上。一旁的黄婆婆看不过眼了,两步挤到陈婆婆身后,一把抓下红头巾重新折叠,然后戴到陈婆婆头上。虽然因为年老,手有些颤抖,但毕竟专业出身,几秒钟就将红头巾整得有板有眼,还让人拿来别针固定。(录音2,注意用压混的方式)
望着如烈焰般鲜红,如皇冠般挺立的红头巾,众人发出一阵惊叹声,随后纷纷簇拥着身着正装的红头巾立存此照。
(接现场录音)
六七十年后,百年红头巾,又戴起来,还是那样红!这熟悉的场景一下子把人们的思绪拽回到那个艰难谋生的时代。
陈来华馆长说,当时的工地争相雇佣红头巾。(由于三水妇女都来自贫穷的农村,一心要挣钱回乡养家,而且又具有勤劳俭朴的美德,虽然受欺剥,仍拼命劳动,从不偷懒。所以凡建筑包工头都争相雇佣。每天晚上,包工头就来到豆腐街招工。每天晚上都这样,豆腐街也就成了劳务市场。)
据《亚洲周刊》报道: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逾万名三水妇女为帮补家计,头上戴着红色头巾、脚上拖着自制的皮屐,建起狮城的文华酒店、中国银行、南洋大学等著名建筑。她们的血泪,写下狮城建设历程中难忘的一页。
上世纪60年代,新加坡在红灯码头建造亚洲第一高楼——保险
大厦,上千名红头巾布满18层高的脚手架,采取在第9层接力的办法,像蚂蚁啃骨头似地运送建筑材料。陈来华说,这是红头巾最引以为荣的建筑,也是让新加坡人骄傲的大工程。(接录音1:建到第九层的时候,靠肩挑已经运不上去了,这个时候,红头巾排列成队,一砖一瓦地将建筑材料运上去。)
1986年,新加坡《联合早报》发表了《没有红头巾女工,50年代高楼建不成》的文章。1986年10月,新加坡三水会馆举行庆祝成立一百周年大会,新加坡国家发展部部长郑章远致词时说:“三水华人,对新加坡的建设作出了宝贵的贡献,三水红头巾的女工,自一百多年前,就一直为新加坡的建国献出力量,直到今天,还有一些老一辈的红头巾女工,继续参与建设工作,她们对新加坡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
(精神传承)
“红头巾”的历史已经结束,但“红头巾”的精神却在三水人、佛山人心中,在佛山与新加坡两地的合作与发展中,有着深远的影响。
在参加寿筵的来宾中,就有一位曾到新加坡学习过的干部。他依依不舍地向红头巾挥手告别。(录音:我在新加坡学习了()时间,当时就没觉得没有到了外国的感受,无论在生活习惯还是思维方式,我们都非常接近。当时我就觉得有些想不明白。今天我终于明白了,六七十年前,我们就有了红头巾,她们在异国他乡竖起了一座精神的丰碑,我们今天仍在沐浴她们当年留给新加坡人的好感。红头巾很快
就会走入历史,但是她们的精神会陪伴我们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
陈来华馆长与这位曾到新加坡学习过的干部的观点不谋而合,他说,这些经济和政治方面的交流,其实都建立在红头巾等前辈们开创的基础上。(因为红头巾拉近了两国人民的距离,特别是对佛山对广东的感觉,我一走上这片土地,便有一种亲近感。就像走亲戚一样。)
(祝福明天)
(生日歌等典型音响将思绪拉回到寿筵现场)
一个堆满大红寿桃的大蛋糕被端上宴席,寿筵进入高潮。
歌声,浸透着最诚挚的祝福!人们祝愿两位“红头巾”永远健康幸福!
歌声,饱含着最真诚的赞美!人们感动“红头巾”所展现的普通人的“不平凡”!
歌声,激荡着最热烈的情怀!人们满怀激情去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
(《生日歌》慢隐,接新加坡电视剧红头巾主题曲第三段:抹去泪水,建我家园。你看茫茫沧海变桑田,披荆斩棘齐向前,一起等待艳阳天,两鬓添风霜,回头已百年,赢得广厦千万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