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跨越-2015"看中国陆军改革

从“跨越-2015”看中国陆军改革

[0]作为如今最受关注的年度话题，今年的“跨越-2015”系列15场基地化对抗演习于9月24日落幕。由于演习期间正值中国军队可能改革的消息传出，它得到的关注也非同寻常。本期《观棋》分析持续近四个月的“红蓝大战”将对中国陆军产生什么影响。> >

> [1]在《解放军报》9月25日的报道中，“蓝军29战全胜”成为最醒目的关键词。其中除10场“跨越朱日和”，以及“火力山丹”防空兵演习和“火力青铜峡”炮兵演习的各自7场对抗之外，还有在安徽三界、吉林洮南以及河南确山的5场类似“朱日和”的实兵对抗演习。

[2]29场演习中，参演的红军部队大部分为旅级单位，按照我军现有18个集团军计算，所辖师旅级单位中超过三分之一参加了演习，按集团军计算更是全数参与无一漏网。充分体现了演习不是挑尖子搞汇报表演，而是检验整个部队“能打仗，打胜仗”能力的舞台。

[3]纵观今年“跨越”系列演习，15个参演“红军”部队大部为摩步旅和装甲旅（西藏军区山地某旅也属于摩步旅），装备普遍老旧。而我军近些年装备建设的重点——各机械化步兵师/旅却只有一个参演，当然它们的成就已经在9月3日的大阅兵当中基本完整体现了。

[4]因此当红军如同2014年的“跨越·朱日和”那样被蓝军再次“血虐”的消息传出后，很多人也不再惊讶：如果去年唯一获胜的“红军”第16集团军某旅没有99式坦克，仅靠基层官兵的主观能动性，可能也无法赢得这场惨胜。而今年的红军部队装备还不如去年。

[5]面对红军几乎全部使用59式乃至防护更加薄弱的62式坦克的情况，有评论甚至戏称蓝军旅的59-2式坦克都无需模拟成外军先进坦克，靠本身性能都能够“吊打”对方。而这就引发了另一个问题，蓝军依靠模拟技术营造出来的“外军旅级战斗队”有多大的拟真度？

[6]很多网友去年演习后常对“M1A59”津津乐道，但是59-2不论采用什么模拟技术，机动性、火控等方面的先天劣势是无法弥补的。这只是众多装备中的一个细节，从整体装备水平来分析，即使有着模拟技术的加成，蓝军旅距离真正的外军旅级战斗队还差很远。

[7]相比之下，“火力山丹”中的空军专业蓝军旅配备全军最先进的第三代战斗机，尽可能做到用最好的装备配备蓝军。这不仅仅是军费差异所导致的，也是空军蓝军从1980年代起步时就一直遵循这一原则的结果。陆军蓝军想再进一步，装备的大汰换是少不了的。

[8]而且面对数量远多于空军的陆军众多兄弟单位的“打擂”，为了保证体力，今年演习中还要把蓝军旅分成几部分轮流与红军对抗。所以在三界、洮南和确山的演兵场上，也有其他三支蓝军旅在和各自的红军对手捉对厮杀，同样是三支训练水平十分过硬的部队。

[9]而蓝军旅今年的任务也并没有就此而完结，他们将在北京军区内部的“北剑-2015”演习中对决第38集团军某轻装机械化步兵师。除了去年的对抗之外，蓝军旅成军以来另一场败绩是就是在“北剑-2013”中不敌某重装机械化步兵师，而该师也是来自第38集团军。

[10]然而装备精良的第38集团军全军也就这么一个，面对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蓝军旅，绝大部分参演部队仍然饮恨于此，这对视荣誉高过生命的军人们来说无疑是遗憾。即使今年参演红军部队流行“打垮195，活捉满广志”的口号，最终也没有部队实现这个目标。

>>

> [11]也许还不仅仅是遗憾。国防部新闻发言人在裁军说明中表示将重点压减老旧装备部队，因此很多人猜想这次演习的目的也与此有关，被“吊打”的部队很可能就此消失；这不禁让人想到电视剧《士兵突击》中，在与“老A”对抗演习后被裁编的“钢七连”的故事。

[12]电视剧里的“钢七连”是幸运的，经过艰难转型从装甲侦察连变为电子侦察连。但庞大的摩步/装甲旅们想通过换装彻底焕发新生，从经费和时间上都是不允许的。中国陆军师旅级单位内部装备水平的差距，已经很难在保持编制的条件下缩小到可以接受的程度。

[13]所以既然同样是装备老旧的部队，那就只能拉出来跟蓝军旅较量，看看谁更有资格留下来传承这些“红军”部队继承下来的货真价实的红军战旗了。由于除了用战场态势判断定输赢之外，演习中还有千分制打分的评估方式，就算同样是输，也能分出个高低上下。

[14]《解放军报》也在报道中明确，“胜负输赢不是此次对抗检验的主题词。”的确，在实际战场环境中，有着“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传统的我军不可能在面对对方的旅级战斗队时只出动一个加强旅级部队。演习裁定输赢，重点在于还是检验查找部队本身的问题。

[15]某种程度上导演部在朱日和营造的是“战场实验室”：将不同类型的红军放在“试管”内，观察和同样的蓝军会产生什么反应；进而为总部机关分析改革中旅级单位应该建立什么样的指挥体系、什么样的装备模式、什么样的编制形态，为之提供数据和参考模型。

[16]当然红军不是无生命的化学试剂，任何改革也不能是总部机关的“剃头挑子一头热”。演习对红军部队的冲击和改变是一个庞大的命题。先探讨一个问题，在朱日和（包括我军其他训练基地）的红军从来都是师旅级的，为什么从来没有整建制的集团军出现呢？

[18]根据公开报道，朱日和基地面积1066平方公里，每一次能够容纳一个合成师/旅和一个蓝军旅的对抗。由此完全可以推断，我军一个合成旅的预定作战地域也就是这么大，考虑加强的其他分队，兵力密度大约在5-6人左右；这和海湾战争时期的美军相差不大。

[19]以一个假想作战环境为例，它有两个适合登陆的平原地带。其中一块的面积大约为1100平方公里，仅能容纳一个师旅级单位作战，而另一块的面积也不过4500平方公里。即使考虑其与朱日和的地形的差异，所容纳的兵力数量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20]我军未来可能面对的战场环境兵力容量普遍都不大。在藏南、中亚、朝鲜半岛等同样受到地理因素制约的环境中，集团军这一等级的战役集群鲜有用武之地，而集团军下属的，由师旅级兵团经过分队加强后组建的小规模的、更加灵活的独立集群更

受青睐。 >

> [21]近年来更多选择旅而不是师的原因，除了有经费原因之外，也是考虑到现代陆战本质上是信息化条件下的诸军兵种联合火力战，所以要求指挥层级尽可能扁平化以最大化火力战效能；这就使得作为高级战术分队，省略了团这个过渡层级的旅级部队更符合要求。

[22]所以为了更加逼真地模拟未来战争中合成旅将“唱主角”这一趋势，在今年的“跨越”系列对抗中，参加演习的各支红军旅都获得了所属集团军乃至所在军区配属的诸如陆军航空兵、特种兵和电子对抗兵甚至是空军航空兵这些统称为“新型战斗力”的加强分队。

[23]而从演兵场上的情况来看，

这些

“新型战斗力”往往没有在“红军”手中发挥真正效能。例如某集团军特种大队被红军某旅当做用作普通侦察兵使用，虽然成功渗透敌后传回大量目标信息，但指挥机关毫无反应与作为，直到特战大队在蓝军优势兵力下被“全歼”。

[24]同样尴尬的还有某集团军属电子对抗大队，该部确实“首战用我”在演习开始阶段对蓝军进行了成功的电磁干扰，使其摸不清红军意图；但在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却因没有得到任何命令成了“看客”，直到红军被判“失败”也没人想起来打了大半场酱油的他们。

[25]机降分队搭载陆航分队出击时机械照搬教条，为隐蔽起见该部未对机降地域实施火力压制与火力清障，结果不仅突然性没有达成，还造成了严重损失。在这次朱日和对抗中，能够用好配属陆航分队的摩步和装甲合成旅的比例较低，反映了平时合练不足的问题。

[26]与跨军种的空军的协调更是存在问题。在首波轰炸后，配属的目标引导组未随进攻部队行动，无法获得及时支援的红军某旅付出惨重代价总算攻克蓝军的野外阵地，正在肃清蓝军剩余部队时，姗姗来迟的“空袭”却将已突入敌阵地的红军和残余蓝军一并轰炸......

[27]即使不包括这些“客串”分队的使用不当，部分红军单位在演习中自身步炮装等分队的配合也有失误。总分在演习所有红军中排名第一，装备最好的（96A坦克+04A步战）的第21集团军某装甲旅相对较好，十分接近“打垮195”，最后因为一个小失误而功亏一篑。

[28]该旅对“新型战斗力”的运用相当成功，为主力创造了绝佳的攻击机会。但该旅在野战攻防环节时可能是想依托装备优势而选择了短促突击、猛打猛冲；虽然最终获得胜利，但遭到蓝军的重大杀伤导致后劲不足而在城市攻防战中落败，以总分微弱劣势遗憾败北。

[29]当然不能否认，蓝军对演习地域以及规则的熟悉（在重点考核战场动作是否规范的千分制打分中尤为明显）确实是导致21集团军某旅最终功败垂成的一大因素，但未来我们面对的敌人可能比蓝军熟悉朱日和还要熟悉其预设战场，真正的战场上是没有借口的。

[30]这仅仅是部分公开的演习细节中的教训，仍可看到我军旅级部队想挑起中国陆军高级战术兵团的大梁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为了应对未来改革的要求，对旅级指挥员相关的岗位任职教育特别是联合作战思想的培养十分重要，不能局限于本军兵种的一亩三分地。

>>

> [31]未来中国陆军改革很可能走指挥层级扁平化的思路。这对旅一级指挥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本次“跨越”系列中各红军旅基本仅靠本单位力量组织指挥，这也符合未来弱化集团军一级地位的可能性。而所属营级分队，特别是即将铺开的合成营的改革也同样重要。

[32]按我军传统，正常情况下营很少负责全面作战指挥，只是起到上情下达、日常管理的作用。因为大量的指挥工作都在团里，平时营部只有营长、教导员、副营长、军医、文书、通信员等寥寥几人，并没有作战参谋；想要指挥图中这样的装甲合成营十分困难。

[33]而战时我军营指挥所只有营长教导员副营长三人，而合成营训练和作战都需要七到八个参谋和指挥员组建班子，才能达到指挥通畅如臂使指的效果。对于营长们来说，如果之前只是在团下面做一个“大连长”，在未来旅营制唱主角的前提下则要成为“小团长”了。

[34]今年的“跨越”演习，由于全部参演单位都是合成旅，“断奶”的营级单位上镜率明显提高。尽管仍然有很多首次参加对抗的营连干部暴露出指挥能力欠缺的问题，但每个旅基本都有发挥突出的营级分队。从这点看演习对营级指挥官们的迅速成长很有鞭策作用。

[35]在试点合成营里，除原有干部体系外，增加了1名参谋长和作战侦察、信息通信等4名参谋人员，增强了营级的组训施训和作战指挥能力。这种模式使得合成营能够在信息化战争中更好担当打击节点和中继节点的作用，更加适应可能面对的非接触作战模式。

[36]尽管笔者这次“坏话”说的略多，但演习的目的就是暴露各种问题，包括演习本身的问题；可以说演习是把各种“忠言逆耳”的“坏话”挖掘出来的过程。所以在2016年，“跨越”系列对抗演习的规模还将进一步扩大，让更多的部队尽快“跨越”到适应改革要求的状态。

[37]

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有着独特的光荣传统。

随着改革的迈进，他们正面对“而今迈步从头越”的十字路口。“跨越”的是摩托化？是单兵种思维？是大步兵主义？“跨越”最终通向什么方向，让我们拭目以待。明天是第66个国庆节，祝读者们国庆快乐，节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