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是充满希望
生活总是充满希望
采访时间:2005年×月×日
采访地点:老树咖啡屋
采访人物:国际美容美发机构耒阳分公司经理于琳,女,28岁。
于琳一看就属于老板阶层,精致人时的着装,站有站姿,坐有坐像,礼貌的言行透着些许傲气。两只眼睛很会察言观色,自我防范意识极强。由于我们是老朋友,并不生分,所以不用过多的客套,我们谈话很快就进入正题。 问:你的品位确实很高,是如何炼就的?
答:你夸我非常讲究有品位,这没有什么诀窍,除了生活的积累,还有就是对生活的感悟。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积累了什么,我又感悟了什么。告诉你,我进入社会的第一站是打工,在那里,我认识了我的丈夫。我大学学的计算机专业,奇怪吧?和我现在的工作完全不搭界。1997年大学毕业后,我进了一家销售公司。进公司第一天,老板就找我谈话,说:于琳啊,你很年轻,公司对你期望很大,平时要加强业务学习,争取将来继续深造。公司女孩不多,不要过早谈恋爱,以免影响学习。
我那时年轻,没什么想法,一门心思想读研究生或出国,所以老板的话让我很受鼓舞。不怕你笑,除了工作服,我连
高跟鞋也没穿过。头发是统一的直发,早上起床洗个脸就公司的姐妹一同上操,连镜子也很少照。
有一次公司和其它公司组织联谊活动,我被公司选去组织啦啦队。我丈夫是师范教师,他带着学生来参加活动,刚好分在我们这一组。整个活动中我们除了一些礼节性交谈外,并没有更多的来往。
没想到的是,他回去后开始频繁地给我写信。晚霞、落叶、小雨还有黎明前的上操口令声都成了他抒发内心感情的借口。我丈夫是学中文的,在纪律严明、清心寡欲的学校生活中,他那充满了无边想象,文采斐然的书信不啻是在平静的湖水中投进了一枚七彩炸弹。我很快就不能自拔,老板察觉到了我的思想情绪不稳定,几次谈话请来了我的父亲。经过了一段时间痛苦的努力,无奈的父亲终于同意我离开公司的请求。
问:离开公司找到了一份好的职业?为什么自己当起了老板呢?
答:我为什么选择了自己当老板,很简单,读书、打工,我觉得自己对社会太不了解,我需要学习进入社会,经商是最好的办法。
问:婚姻亮过红灯吗?
答:一切如愿以偿,我和丈夫结了婚,开这个公司已经十几年。我丈夫是个典型的书呆子,他的脑子里除了书就是
学生。我们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的世界过于干净清爽,而我的世界又过于浑浊沉重。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阻力来自我的父母。我父母出身干部,他们认为我们的婚姻不门当户对,而且我丈夫收入没有我的高,他们认为这是可耻的。敏感脆弱的他意识到了我父母的不满和刁难,便时常借故不上我父母家去,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开始就很僵。
我经常出差,东南西北四处跑,动荡的生活让我感到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有一次我出差到北京,打了几次电话回家都是丈夫的一个女学生接的,我开始猜忌我的丈夫,无论他怎么解释我都不信。我找理由和他吵架,忍无可忍的他终于有一天打了我一耳光,我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一怒之下便向法院提出了离婚诉讼。
父亲听说我的离婚大战自然很高兴,他甚至打电话叫回了远在广州姨妈家的母亲。他们认为我终于觉悟了,当年除了我丈夫的花言巧语,我的选择实在是愚蠢透了。
我和丈夫在法庭上相见,几天的功夫他变老了,胡子拉碴的样子看了叫人心碎。我没请律师,自己上庭申诉。当我说到我们两地情书时,我发现他眼里噙满了泪水,眼神里充满了哀怨和伤痛。我突然意识到我之所以这样对他,是因为我太爱他的缘故。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抱住他说: “我爱你,我错怪了你。”我俩在法庭上和好如初,我的父母对我
的出尔反尔深恶痛绝,他们发誓不再管我。
问:你对世俗生活怎么看?
答:我对现实的看法有所改变是因为两件事。我们的儿子7岁时我们遇到了第一个难题——择校。我们附近小学的教学质量都不太好,为了儿子的将来,我们决定给他选一个好学校。我到处求人,拉关系、我如此这般来回折腾了好几趟,亲戚朋友乃至同学都知道我手里有很多新潮时髦的东西,我不愁销路。我爱上了出差和坐飞机,每次看见我大包小包走回家来,丈夫总是苦笑着说: “何苦呢?”我不理他。
我开始武装自己,也开始武装丈夫,同事看我时也不再皱眉头,而是赞叹到: “有文化就是不一样,看于琳多有品位。”我心里明白他说的晶位并非文化的功劳,其实全是用金钱培植出来的。
现在我很在乎别人的眼光,对自己达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我对丈夫说: “这个社会以貌取人,只要包装好,流氓小偷也能让人景仰。”丈夫像看陌生人一样,说: “当初我喜欢的可不是这个满身铜臭的女人。”我说铜臭有什么不好,没有铜臭你能有现在这么舒服的生活吗?有本事,你也铜臭给我看看。
我丈夫听出了我对他的轻蔑。2002年,他和几个同学曾合伙搞了一个数码技术公司,开张的时候我把我们董事长都
拉出去为他们祝贺。当时董事长对我说:“秀才经商难成气候啊!”我听了心还很气愤,觉得董事长是在损我丈夫。
问:你追求什么?
答:然而不幸被董事长言中,半年后,我丈夫的公司便因经营不善宣告倒闭。我的欢喜成了一堆肥皂泡沫,这个家还得靠我,谁让我嫁了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呢?我第一次真正地想到了离婚,但我知道我不敢,因为一想到我背负着离婚的背景和同事同进同出,我就感到背脊发冷。这是一个极端父权的社会,人们对成功女人的解释就是出卖自己的肉体。
我靠着惯性继续维持着我的婚姻,但我的心里已不再爱我的丈夫,当年那个红脸短发的打工妹早已不存在。命运真是难以把握,当初该离时我却舍不得离,现在想离时却又被金钱和舆论所囿。
现在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敲我丈夫的竹杠。我要他陪我逛商场,出入高级饭店,看着他涨红了脸在收银台前数钱的样子我就很开心。然而开心后是更多的无聊,像无边的黑夜从心底浸出,直到把我淹没„„我想:什么才是我的追求呢?
于琳不再说什么,那双十分漂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直到我不好意思看她,也不好意思再问她,她才站起身说: “走,我请客。”我被动地跟着她,采访只好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