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口伏击战
高密人曹克明组建起一支游击队,被国民党山东第八专区专员厉文礼收编为第八专区保安六团,曹克明当上了团长。 作家莫言说,他的小说及由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红高粱》,就是依据当年那场孙家口伏击战并以参战的主要人物曹克明为原型创作的。此话属实。不过,那时的孙家口属于平度而不属于莫言的家乡高密县,可跟着电影《红高粱》名声大振的是高密而不是平度。须知,莫言创作的是艺术形象,海阔天空的笔法并没限于高密或是平度,他即使有意宣传高密但也无意贬低平度,至多是忽视了平度。再说,人家莫言写的是“我爷爷”余占鳌而不是曹克明。伏击鬼子的地方也将孙家口改为了“青杀口”,胶莱河变成了“墨水河”。为了写“红高粱”,小说将伏击战的时间由清明节后改为9月高粱红了的时候。余占鳌是土匪出身,而曹克明却不是土匪。他先是共产党员后来是国民党员。 如果觉得应该尊重历史和现实,就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大家都有发言权,咱们把历史还原了就是。 孙家口、石板桥, 历史的遗迹尚在 1938年的时候,孙家口属于平度最南边的七区王家丘镇。这个镇的村庄分布在胶莱河南北两岸,王家丘就紧贴在胶莱河南沿上。现在平度与高密是以胶莱河为界的,可那时平度的地面越过了胶莱河,所以河南岸的王家丘、孙家口、公婆庙等村庄属于平度县。准确地说,当年的孙家口伏击战的主战场在平度县,而非高密县。 再说参战队伍,也是平度的董希瞻打的主力。不过,功劳不能这么争,因为董希瞻当时属于曹克明的部下,曹克明是伏击战的总指挥。参战队伍也不只曹克明的保安六团,还有胶州的姜黎川部和平度的冷冠荣部,是平度、高密和胶州的国民党地方游击队联合进行的一场战斗。如果仅有董希瞻的队伍,他是不敢跟鬼子较量的。 当时,从胶州到掖县的沙河镇有一条公路叫胶沙路,南段到平度那段叫胶平路。胶平路就从孙家口村的中心穿过。坐汽车出胶州城向北一路走来,过了胶州界进入高密界,一路来到胶莱河南岸的孙家口村的村西头。公路到了这里不再继续向北,而是向右一个九十度急转弯进入孙家口村,从村中央的东西街往东直行两百余米到了村东头,再向左一个九十度的急转弯,拐到村东头的南北路上。沿南北路向北走二三十米,就来到胶莱河堤口,过了堤口,突然就是下坡,车辆一头就扎上了胶莱河南引桥。引桥长52米,一溜下坡来到那座石板桥上。石板桥长37米,宽只有3米,仅能通过一辆那个时代的汽车。小桥不大,名字却不小,当地人把它称作“胶沙桥”。到了桥北头,经过72米长的北引桥,出了北河堤口,往北就是直通平度城的大道了。 汽车如果从北边平度方向过来,也必须小心翼翼地爬上北河堤口,沿着北引桥,踩着煞车慢慢下坡驶上窄窄的石板桥。到了桥南头再沿着南引桥爬坡,爬上南河堤口,走过二十几米就是孙家口村东头的第一栋房子。这时候,司机必须快速打着方向盘向右急转弯,转得慢了就有撞到房子的危险。转过这个弯立刻就进入孙家口窄窄的东西大街,这时才能松口气。所以,任何车辆从北岸过桥进孙家口,都走得很慢。车身较长的军用卡车就更慢了。 我于2011年清明节后――正是六十三年前发生孙家口伏击战的时刻,专程来到孙家口村。孙家口早已在原址西边建了新村,但旧村还保留得比较完好,两侧低矮的房子夹着一条狭窄的小街。穿过破旧的小街来到村东头,忽见一座白色的大理石纪念碑闪闪发光,使破旧的村庄有了亮点。纪念碑正面刻着“孙家口伏击战纪念碑”九个大字,左上角刻着“高密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右下角刻着“河崖镇人民政府二○○五年八月立”。原属平度的孙家口已经划归高密了,所以高密人在此立碑当仁不让。纪念碑后面的碑文是这样写的:“1938年4月16日农历三月十六日,抗日游击队曹克明部组织军民400余人在胶(州)沙(河)公路孙家口利用青沙桥及周围地形伏击了由平度返回胶州的日寇,战斗从早上8时至下午3时,先拦截伏击后围堵追捕,共击毙日寇39人,其中有中将中岗弥高。击毁军车七辆,缴获军车一辆。枪械子弹和件一宗。我伤亡30余人。此战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振奋了当地军民抗击日本侵略者的热情。此地是著名作家莫言的小说《红高粱》的原型地,是电影《红高粱》的拍摄地之一。” 立碑人的行为值得称道,但碑文内容有点儿失实。许多资料都说当年的日本鬼子不是39人而是29人,军车一共是五辆而不是七辆。碑文的文字也嫌粗糙,枪械子弹和“件”一宗,漏掉一个“文”字,应是“文件一宗”。 日寇暴行激怒了游击队 1938年初,那时候平度城和胶州城都被鬼子占了,日军就要三天两头地在两个县城之间巡逻和运送军用物资。由于胶平公路太窄,而且年久失修,日军的汽车走不快,沿路村庄的百姓们就倒霉了,青壮年们大都被逼着出工修路。如果有人逃跑,日本人当即开枪射击,格杀勿论。有那身体弱的、生病的、腿脚不利索的,就会因为干活太慢而遭到谩骂毒打。所以,许多青壮年东躲西藏不敢在家,连春种也顾不上了。日本人这么一折腾,百姓的日子还有法过吗? 这还不算。乘车巡逻的日本鬼子心怀疑虑,担心遭到抗日力量的伏击,动不动就对着公路两边的村庄、树林等目标开枪扫射或者用掷弹筒轰炸。更有甚者,他们竟拿田间劳作的农民和过往行人当靶子打,在巡逻车上比枪法取乐子。公婆庙村七十多岁的老大娘李氏到地里挖野菜,被车上的鬼子用枪击中,惨死在地头上。鬼子打死了人,还一齐手舞足蹈,嘻嘻哈哈地一溜烟走了。用莫言在《红高粱》小说里的话说,“这条公路是日本人和他们的走狗用皮鞭和刺刀催逼着老百姓修成的。” 再不给鬼子点颜色看看,沿路一线平度、胶州、高密的老百姓真的没法活了。 那时候,国军主力正在进行武汉会战,跟鬼子的主力拼得你死我活。八路军在华北敌后跟鬼子打得难分难解。平度高密还没有国军主力和八路军。乔天华的游击队刚组建不久,又是在平北一带活动。那么靠谁来教训日本鬼子呢? 国民党山东第八专区保安六团团长曹克明和六团二大队长董希瞻都忍无可忍了,他们决定:打个狗日的! 还有个叫冷冠荣的平度人,是平度七区王家丘村(现在也划归了高密市)人,组建了一支两百多人的游击队,被十三专区专员蔡晋康任命为山东独立游击第二支队队长,当地人都叫他“二支队”或“冷支队”。“冷支队”的称谓也在莫言的小说《红高粱》里出现过。不过,莫言抹杀了“冷支队”在伏击战中的功劳,把“冷支队”写成了一个见死不救的人。当然莫言并没说冷支队就是冷冠荣,人家是在写小说。 这些军队都在平度南乡驻扎,靠平度、高密一带的百姓养活,手下的兵也多是这一带的农民,所以都对鬼子的暴行忍无可忍。曹克明就召集董希瞻和冷冠荣研究如何教训鬼子。 恰巧曹克明的同村同族兄弟曹正直来了。曹正直是黄埔军校毕业生,参加过北伐,时任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别动总队联络参谋、第十三支队参谋长,很有来头。他这次是奉命来胶东调查抗日游击队状况,以便在各游击队间建立联系的。曹克明便邀请他帮忙谋划打击日军的行动。 曹正直和曹克明、董希瞻、冷冠荣他们在胶莱河两岸走了一遭,一下子就看中了河南岸的孙家口。这个只有80余户的村庄不但是鬼子汽车的必经之路,而且村中地势低洼,街道狭窄,凹凸不平,汽车跑不快,打起来容易;两旁的房子高低错落,便于埋伏,趴在房子上往街上丢手榴弹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一扔一个准。曹正直连说真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大家也都英雄所见略同。 1938年农历三月十五(公历4月15日)上午,日军的五辆军车从胶县经孙家口村开往平度去了。根据以往规律,汽车在第二天必然返回胶州。于是,曹克明连夜部署部队。董希瞻的第二大队被确定为这次伏击战的主攻队伍,在孙家口村内村外埋伏。保安六团其余官兵和冷冠荣的二支队共近千人,分布在孙家口附近胶莱河两岸平度、高密的十几个村,形成包围圈;冷冠荣部抽出百余人驻万家庄,警戒打援。胶县人姜黎川的国民党“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游击队”闻讯要求参战,接受的任务是,战斗打响后,迅速破坏通往胶县、平度的电话线,切断日军的通讯联络。总指挥部设在王家丘,曹克明任总指挥,曹正直临时给他当顾问。整个战场的部署,东自河上庄,西至王家丘,北起前双丘(现仍属平度),南到艾丘,方圆几十里,就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鬼子来钻。 战果辉煌 4月16日拂晓,董希瞻率他的二大队进入伏击战主阵地孙家口村。他们贴墙卧地、上房爬树,一个个严密隐蔽。在南引桥两旁的树丛中、在孙家口村最东头南侧孙振林的五间房顶前坡上,都埋伏了重兵。又命令村民拿出铁耙,每三张拴在一起,共绑扎了五排,一排排横卧在村内街道上做路障。同时规定,只要一听战斗打响,北有前双丘,南有公婆庙,都要迅速在公路上同样放铁耙截路,绝不许鬼子的汽车跑掉。《红高粱》中也有放连环耙的描写。 据来自平度城内的可靠消息,日军的五辆军车上午8时从平度开动了。 果然,大约10点左右,车队从北方驶来。日军开进前双丘村,从埋伏在村子里的游击队的眼皮底下开了过去。等汽车驶离前双丘,游击队立即命百姓疾速在大街上放上铁耙封锁了敌人回撤的道路。 很快,汽车开到胶莱河边,爬上北引桥,开到了石桥上。前头一辆汽车的车头上架设着一挺重机枪,九名日军士兵站在车厢里高度警戒地东张西望。其余四辆车上,也各有四五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兵。不知为什么,一辆平度至青岛的客车跟在日军车队后头。这就有点麻烦了,子弹不长眼,打着百姓怎么办?不过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董希瞻只能提醒部下,尽量躲避那辆客车。当时去青岛做买卖的平度城南关村的谢维俭,那天就在这辆客车上而且安然无恙。作为这场战斗的现场见证人,谢维俭老人在新中国成立后写的回忆录里说,是日军逼迫那辆客车跟在后边的,目的是拿客车给他们做掩护,因此他有幸亲眼看见了那场激战。这位老兄生前经常对我说起他那段非凡经历,还说在战场上见到过董希瞻呢。 第一辆日军军车“嗡嗡”叫着爬上了南引桥,其他四辆车紧随其后。 第一辆车爬到河堤口,接着就是下坡,上了孙家口村东头的南北路。第二辆车也接近了河堤口。 第一辆车开到孙家口村东头,向右急转弯,开进了孙家口东西街。就在这时,开车的驾驶员猛地发现村中的道路上似乎有一片片黑黑的钻子朝上竖着,有的还闪闪发光。他从没见过这东西,不懂得那是一片片中国农民用来耙地的铁耙。他想都没来得及多想,本能的动作就是急刹车。结果汽车刹偏,车头猛地撞进路左边房子后的排水沟里。后边的车也纷纷发出“吱吱”的刹车声。 就在这时,董希瞻一声令下,埋伏在这所房子前坡上的游击队员飞身蹿上房顶,迅速投下一排排手榴弹。随着一阵猛烈的爆炸,第一辆车上的鬼子死的死伤的伤,叽里咕噜,哇里哇啦,喊爹叫妈。后面的四辆车根本来不及调头,因为他们都挤到村头的窄路上了。 唯有那辆客车,因为不愿与日本军车同行,磨磨蹭蹭地刚刚驶上石桥。一听前面爆炸,戛然将车刹住,急速地往后退。车上的十几名平度乘客都翘首观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而且无一伤亡。 这时,埋伏在引桥两旁树丛和村民宅院里的游击队员们,一齐往汽车上扔手榴弹和打排子枪,火力集中而猛烈,很快就把五辆车上的敌人大部分消灭了。剩下的几个鬼子跳下车来,凭车抵抗。只见一个戴眼镜的日军军官手握指挥刀,从中间一辆车的驾驶室里跳下来,蹿向后边的车辆,哇哇叫着,指挥几个残兵做垂死挣扎。董希瞻下令游击队跳下房子,扑向这几个鬼子。游击队员们一阵扫射,这个鬼子军官一命呜呼了。董希瞻不失时机地大喊一声“点火”,游击队员们便点燃了一捆捆高粱秸往车上扔去。须知平度南乡和高密东北乡可是《红高粱》的故乡,庄稼人几乎家家种高粱,所以不缺高粱秸。一时间,前边的四辆汽车被高粱秸点着了,大火冲天而起,车上的鬼子即使没打死的也烧死了。只有五名日军逃跑,又被埋伏在附近各村的游击队和百姓们追上,结果了他们的性命。最后只有一名日军逃回胶州城,不然连个向日军司令部汇报情况的都没有。战斗从上午10时打到下午3时,统共29个日军被消灭了28个。此战缴获颇丰,有重机枪一挺,轻机枪、“三八”式步枪二十余支,子弹几万发,军刀三把,其中将级军刀一把,地图及军事文件一大包。除了烧毁军车四辆,还有一辆完好无损,成为最大的战利品。其实那辆汽车还不能算最大的收获。等曹克明、董希瞻他们打开缴获的文件一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被击毙的那个戴眼镜的军官名叫中岗弥高,竟然是个中将!天哪,中将,好大的官儿!要问这中岗弥高中将为何到平度来找死,后来才知道他是奉板垣师团长之命从驻青岛的师团团部到胶州和平度视察军务的。 孙家口伏击战取得了曹克明他们没想到的战果。可是曹克明、董希瞻他们也想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为了防止敌人来报复,游击队立即打扫了战场,将鬼子尸体运到北边的前双丘村埋掉。同时命令孙家口及附近村的村民们连夜转移。 曹克明委托曹正直将地图、文件等战利品上交到省政府,省长沈鸿烈大喜,立即对参战各部通令嘉奖,还把战利品摆在省府机关里展览了好几天,以鼓舞士气。 疯狂的报复――日军 剥中国人的皮确有其事 伏击战的第二天,胶州的大队日军疯了一般扑进孙家口。上峰命令他们一定要找回中岗弥高中将及其他日军官兵的尸体。所幸曹克明、董希瞻他们早已组织孙家口村的村民转移了,只有三个生病的老人不肯走,惨遭日军枪杀。日军找不到人就烧房子,孙家口全村变成一片火海。80余户的房屋被烧毁,只有村头上的一户幸免。所以,我2011年看到的孙家口旧村的房子,基本上都是1938年以后重盖的。 第一次报复过去了。鬼子只杀了三个中国人,而且没找到一具日军的尸体。他们当然不会罢休。一场更大的报复正在酝酿之中。 一开始那几天,孙家口、公婆庙等村子的百姓们天天在外躲避,但鬼子并没有来。这就使人有些麻痹,于是有人就回到村子里。那时刚过了清明,正是春种的关键时刻。几天过去,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没有事了,纷纷回家抢种高粱和地瓜等作物。不过人们也没完全放松警惕。曹克明、董希瞻组织孙家口、公婆庙等村联合起来,在公路上挖沟拆桥,这样起码可以阻挡敌人乘汽车快速到来。过了五六天,百姓们相安无事,都以为鬼子不会来了。可他们哪里知道,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呢。刁家丘村有个名叫吴传广的人给胶州城里的鬼子当奸细,把村民们回家种地的情况报告了日军。农历四月二十五日,伏击战后的第九天,一百多名日军乘坐四辆汽车从青岛直扑孙家口的邻村公婆庙村。公路被破坏了不好走,鬼子在距离村庄很远的地方下了车,跑步成扇形从东、南、北三面向公婆庙村包抄过来。田里的百姓一见鬼子突然来了,慌乱地四散逃跑。可是,鬼子早已形成半圆形包围圈,兜着百姓的后屁股一个劲地扫射。满坡里跑着的人群,立刻成为鬼子的活靶子,眼看着就被打倒了十几个。一部分人跑进了村北边的松树林里,一部分跑进村子,慌不择路,不管碰到谁家的房子一头撞进去藏了起来。日军用迫击炮对准松树林一阵猛轰,逃到那里的十几个群众大都被炸死。接着鬼子就进了村,从村东头开始,挨户搜查,见人就杀,一个不留。 六十多岁的王兆瑞老人带着两个小孙孙刚逃出家门,被追上来的鬼子一顿拳打脚踢枪托子捣,立即惨死在大街上。两岁的小孙子不懂事,趴在老人身上哭着叫“爷爷”,10岁的大孙子抱住一个鬼子的一条腿,哭喊着“还我爷爷”,被那个鬼子揪着两条腿甩出老远,当场昏死过去。 王道利和王成恩两个人带着六个老年妇女躲进王道昌家里,当鬼子搜查到这里发现有人时,便封锁了房门。鬼子们不想用枪打死这些陷入绝境的中国人,因为那样死得太简单了。他们往屋上泼了汽油,然后放火烧房,要把他们活活烧死。看到屋里的人往外跑,他们就开枪打。三个人刚一跑出房门就被打死了。其余几个人全部被活活烧死在里面。听着屋里传来的撕心裂肺哭嚎声,鬼子们乐得哈哈大笑。 鬼子从村东边烧杀,有意将村民们往村西赶。村西有一条圩子沟,跑出来的人全被赶进沟里。鬼子在沟的一头架起一挺轻机枪和一挺重机枪,顺着沟猛烈扫射,第一批二十多人全部被枪杀。扫射完了,还要挨个检查,看到哪个还有一口气,就再补上一枪,或者捅上一刀。 李元章的妻子怀孕八个月了,被鬼子的刺刀捅破了肚子,大人和胎儿全死了。 张先玉和他爷爷、母亲、姐姐,还有邻居王道明几个人,逃到一片茔盘里。见鬼子追上来,老婆孩子一大群再也跑不动了,便哭着给鬼子下跪,求告饶命。鬼子就是来要他们的命的,一阵狂扫,张先玉身中三枪昏了过去。他的爷爷、母亲和姐姐也先后被打死。 王道明见求告不成,豁上命冲出茔盘,拐着弯逃跑,躲过了敌人的子弹,侥幸脱险。 张先玉从血泊中醒来时,见身边的亲人全都死去,鬼子已经离开。他活了下来,成为日寇暴行的见证人。 邹明才跟他爷爷、奶奶、妹妹和大伯、大娘一共六人,躲在村外一座小桥下,被鬼子丢进一颗手雷,六个人被炸得血肉模糊,无一人生还。 又有一批四十多人被从村里赶到村西的圩子沟里,这里已经躺着20多具村民的尸体。鬼子把一个叫张西德的中年汉子押解到沟沿上,让他看着沟里活着的乡亲和已经死去的乡亲,用刺刀指着他,逼他说出鬼子的尸体埋在什么地方。张西德是学过武功的,多少有些身手。他不知道鬼子的尸体埋在何处,他也明白此时的处境说与不说都是非死不可。好一个张西德,将身子一闪,飞起一脚就踢掉了一个鬼子的步枪。他当然是跑不了的,他只不过要让鬼子知道他不是怕死鬼。敌人一齐扑上来将张西德按倒在地,然后把他捆起来,开始进行古代中国式刑法的“凌迟”。 一个鬼子用刺刀在张西德的额头上划开一条横线,开始从上往下剥皮。张西德一边被剥着皮,一边大骂不止,直到脑袋上端剥下的皮肤盖住了眼睛,满脸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他还在骂着,直到这时,鬼子才失去了慢慢剥皮取乐的耐心,几把刺刀一齐捅向张西德的肚子和胸脯。张西德的骂声戛然而止,被鬼子扔进圩子沟里。这是当年的真人真事,是日本人剥中国人的皮。可是这个事件进了莫言的小说《红高粱》,剥皮的人就变成了中国人杀猪匠孙五。莫言用他那如刀之笔,描写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罗汉大爷被自己的乡亲孙五剥皮的场面。先割下两只耳朵。再割下生殖器。而且每割下一样,日本人都要用盘子端着在中国人的面前展示一圈。最后是剥皮。“孙五操着刀,从罗汉大爷头顶上外翻着的伤口剥起,一刀刀�O�O�@�@发响。他剥得非常仔细。罗汉大爷的头皮翻下,露出了青紫的眼珠,露出了一棱棱的肉……他的刀法是那么精细,把一张皮剥得完整无缺……”看着这些,我在感觉胆战心惊的同时,不得不佩服莫言的笔法比孙五的刀法还要精细。我在这里将事实与小说进行对比,一是让人们看到日寇的残暴,二是让文学爱好者明白写小说的诀窍。 不要以为日军玩完了活人剥皮的游戏,吓唬一下沟里那些还活着的人们就算了。就在沟里的人们被剥皮场面惊得几乎昏死过去的时候,轻重机枪又响了起来。一阵扫射,24人当场死亡,其余20多人也都中了枪昏死过去。鬼子没有来得及挨个察看死活就匆匆走了,他们急着到别处寻找中岗弥高的尸体,这20多人因此活了下来。因此就有人见证了那场日本鬼剥中国人的皮的暴行。 这还不算完呢 另一伙鬼子强迫王道朴等七人带路寻找日军尸体,当走到孙家口村北的胶莱河边时,看到寻找无望,便在他们身上倒上汽油,然后点上火,眼看着这七人被活活烧死。 鬼子看看没人可杀了,便将捉到的几个妇女扒光衣服,嬉笑着侮辱猥亵,寻欢作乐。 最后,他们又从公婆庙村西南角放火烧房。当时正刮西南风,火借风势,很快烧遍全村。 躲在远处的人们看到家院被烧,心如刀绞。有几个竟然不顾死活回家救火,这正中敌人诡计,有的被枪杀,有的被扔进火海。冲天大火中传来哀号声,原来是有几个藏在家里没被捉到的人在火海中发出的哭喊…… 鬼子就那么看着公婆庙村的房屋被烧成灰烬,直到半下午才离开这个村子。 可他们还没找到以中岗弥高为首的日军尸体,不肯就此罢休。于是,他们又到附近村庄烧杀。因为村民们早已转移,日军只能拿着房子出气。鬼子所经之处: 在杨家丘村烧毁房屋10间。 在王家丘村烧毁房屋91间。 在谭家村枪杀了未及转移的村民一名。 虽然此时还没找到日军的尸体,但日军已经将目标锁定在河北岸离孙家口二里处的前双丘村。打伏击战那天,冷冠荣的二支队埋伏在这里,鬼子的车队一过就在街上放了铁耙,以防鬼子后撤,不过鬼子没来得及后撤就被消灭了。日军包围了这个村,在一口枯井里发现了中岗弥高的尸体。前双丘村因此遭到最疯狂的报复。全村160余户,除了4户幸免,其余上千间房屋全部被烧毁。好端端一个村子变成一片焦土。 幸亏前双丘村的百姓都转移了,不然的话,不知要死多少人。公婆庙村就是因为没来得及转移,被杀108人,受伤70多人,受伤者以后又死去了不少。 感谢曹克明和董希瞻他们,没有只顾自己躲避鬼子的报复而不管百姓,他们及时组织群众转移,使孙家口等村庄的大多数百姓免遭日寇屠杀。 中国人不是靠杀就能杀怕了的。血债是要用血来还的。 那个向鬼子报信的汉奸吴传广,后来被冷冠荣捉到用铡刀铡了,这个汉奸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遗憾的是,冷冠荣也于1943年投靠日军当上了伪平度保安二团团长,由抗日勇士变成了汉奸。不过他也没有再活多久,1946年,八路军解放胶州城时将他击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