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状态:卢梭教育思想中的一个关键概念

自然状态：卢梭教育思想中的一个关键概念 作者：孙晓笑

来源：《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2014年第03期

摘 要：卢梭的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自然状态”这一概念是卢梭丰富的教育思想的源头。只有透彻理解卢梭心中“自然状态”的内涵，才能更准确地领会自然主义教育思想中蕴涵的其他教育思想。基于此，从解读“自然状态”的概念出发，讨论了“自然状态”历史性；探寻“自然状态”与“消极教育”的逻辑关联，分析“消极教育”的实质；最后得出教育应归于自然、合于自然的结论。

关键词：自然主义教育；自然状态；消极教育

中图分类号：G40-0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7836（2014）03-0001-02

卢梭的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影响深远，但也一直未断误解反对之音。对卢梭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的理解不应止步于“教育归于自然”、“消极教育”等表层含义，更不能任意主观想象，必须立足于卢梭学说中的关键概念进行严密分析。卢梭的自然主义教育思想首要前提是他的天性哲学，而其天性哲学的逻辑基础便是“自然状态”这一核心概念。诚如著名的卢梭研究者普拉特纳所言：“卢梭的自然状态学说是其全部理论事业的核心，详细解释这个学说对理解卢梭思想中看上去最为矛盾的诸因素，是必不可少的第一步。”[1]本文即尝试从这一基本概念的理解入手来解读卢梭的自然主义教育思想。

一、卢梭“自然状态”概念的要义

根据卢梭的几个重要的著作，卢梭思想中的“自然状态”这一概念主要包括以下几层含义：

（一）生理的自然状态

人是生存于自然界中的一分子，人生理的结构和功能，都是亿万年进化的大自然赋予人类的礼物，人只有在与大自然的“零距离”相处中，才能更接近人的生理的自然状态。在这个意义上说，生活在原始森林中的原始人比炎炎夏日躲在空调房的现代人，更“接近”于达到了某种生理上的自然状态。自然状态不是一个绝对的概念，没有哪一种状态可以绝对称为自然状态，它不可以像“温度”概念那样被标示出，但谁都可以明白90℃比20℃更“接近”水的沸腾这一状态。卢梭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来说明文明社会中的人类是多么“远离”了自身生理的自然状态的，但绝不是说原始社会的人就处于最理想的自然生理状态。因为卢梭在论述人的生理的自然状态时，总是以原始人为参考，人们便误以为卢梭是要人类回到原始社会，这只是卢梭说明事物的一种方法，却被当作了目的，这是对卢梭自然状态概念的误读。

（二）心理的自然状态

卢梭对人的自然状态的第二层含义，那就是人心理的自然状态。如果说生理的自然状态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那么，心理上的自然状态则是更难以把握的一层含义。要理解卢梭的心理意义上的自然状态，必须和他的“天性哲学”密切结合起来，才能得以很好的说明。大自然不仅赐予人“成形”化了的生理器官，还赐予人某种天生的性向和性好，使人的生活并不是偶然随机生成的，而是有其一定的路线和轨迹的[2]。“自然这个名词只限于适合天性的习惯。”[3]当人类的天性得到充分发展并能按照其自然天性来生活的时候，他便接近了心理的自然状态。在这一观点的阐述中，卢梭同样借鉴了原始人不同于文明人的状况进行了比较性说明：“野蛮人是很少受欲念之累的……他的虚荣心不发达，他的智慧也不发达。”而反观现代社会的人，总是为了未来看不见的幸福而担忧，甚至为了金钱而牺牲当下的身体健康。结合以上两点，当一个人在生理和心理两方面都处于自然状态时，他才可以被称为“自然人”。自然人并不是原始人，在现代的文明社会中人类照样可以不断接近人的自然状态。教育的使命就是为儿童创造一个这样的环境，使儿童的生理发育和天性发展都尽量地按其“本来所是”的状态发展。

二、“自然状态”：假定？还是实存？

自然状态，真的是存在于人类身上的一种实存的状态吗？如果这一状态只是一种假定，那卢梭学说的基石就是不稳定的。一些研究者从卢梭的著作中分析出卢梭本人对自己提出的自然状态模棱两可的依据。从一些句子的表面上看，像是卢梭对自然状态的怀疑，并且声称自己只是推测。其实真实的原因在于卢梭所处的时代背景。由于卢梭的自然状态学说与当时的基督教教义是相悖的，因此才迫不得已称其是一种假设。凭借这种写作手法，卢梭使自己的学说看上去不冒犯《圣经》。“在基督教教义问题上，冒犯教会的权威究竟面临什么危险，只要看看卢梭出版的《爱弥儿》和《社会契约论》之后所遭受的种种磨难和迫害，也就清楚了。”卢梭试图向一部分读者传达一种意义，向另一部分读者传达另一种意义。“他帮助能够看见的人看得更远，对那些不太完善的眼睛，则运用它们能够经受的弱光，以免造成晕眩。”可见，卢梭本人对自然状态之存在是毫不怀疑的，只是方式上采取了一种屈于时代的委婉措辞而已。

其实应当站在更高的层次上，才能对自然状态予以更深切的认识和理解。首先，对于世界最原初的状态存在各种假定，卢梭的自然状态只是诸多假定中的一种。这是对自然状态的静态理解。其次，自然状态不应当被看作是一个简单的概念范畴。一切事物都非绝对静止，总是处于不断变化发展之中。我们说刚出生的婴孩最接近人的原初状态，就是一种自然状态的存在。又如在对儿童的教育中，倘若教育顺应了儿童天性、促进了儿童的发展，即人的教育和自然的教育和谐一致，此时也算是达到了自然状态。“围绕这一主题展开的研究，不应看作历史的真相，而应看作假设的、有条件的推理，它们更适合于阐明事物的性质，而不是揭示事物的真实来源，就像我们的物理学家每天对宇宙所做的推理一样。”因此，“自然状态”是一个卢梭推出其教育原理所不得不经过的一个概念，实存或否，并不应成为研究它的焦点，也并不影响其学说的基本立意。

三、“自然状态”与“消极教育”之间的逻辑关联

卢梭自然教育思想的根源就是来自于他心中对自然状态的向往与追求。卢梭感叹于自然的伟大，他赞美自然，崇信自然，而教育则是使人们“符合自然”状态的最好的方法，于是卢梭提出了自然教育思想。在世人眼里，这一思想常常和“消极教育”相关联。卢梭也曾用睡眠作比喻，使人们理解儿童时期是理智的睡眠时期。如果一个人把所有的时间全都拿来利用而放弃睡眠，那他反而是损失了时间，因为放弃睡眠就是奔向死亡。这一思想用中国古代道家的思想阐释就是无为。无为并不是叫人不做任何事情，它的用意是叫人不要以“作为”来戕害了自然状态。“人若站在道的观点来看问题，就如同站在圆圈的中心，他看得到圆圈上每一点的运动，而他自己则站在运动以外。这并不是他无所作为、逡巡不前，乃是因为他超越了有限，从一个更高的观点看事物。”[4]卢梭的“消极教育”绝不是放弃教育。他多次明确提出儿童必须接受教育：“我们在出生的时候所没有的东西，我们在长大的时候所需要的东西，全都要有教育赐予我们。”卢梭的“消极教育”思想，更不是放任自流，而是给孩子“有节制的自由”，遵循适度原则。“因为这一时期孩子并不知道他们自己应该安于什么样的位置， 所以还是要依赖成年人的， 但并不是受我们的摆布和命令。”[5]与“自然状态”的概念一样，卢梭的“消极教育”作为一个比较概念只是方法论意义上的。“他们说卢梭为击败凝固难移的传统势力，若仅学究式地四平八稳地讲学论道，是不易打动人心而摧毁顽敌的。必须诉之情感炽热的陈述和修辞学方面的特殊魅力。”[6]

那么，在现代儿童教育中，我们如何准确理解“消极教育”呢？首先，“消极教育”表现在教育者应采取“消极”的教育态度，这是相对于受教育者积极主动而言的。受教育者是自发地向上生长着的生命体。“鱼游水底，鸟翔蓝天不是教出来的，那是大自然的造化。同样在人那里，也有许多东西不是教出来的，那是天赋、天性。”[7]其次，“消极教育”主要强调教育者以配合者的身份而存在，不去阻碍受教育者的自然发展。教育者必须要有更多的耐心和责任心， 为儿童发展提供他需要的一切。以上可以看出卢梭的教育概念是依据这样一种学说：“即儿童尽管可以没有得到发展，却有他自己的生命，有他自己的理性和概念，而教育则一定要了解和同情这种生活。以尊重的态度对待它，并以一种对其本身是适当的自然的方式帮助它发展。”[8]因此，“消极教育”的实质，是通过对自然状态的存在的逻辑基础上，才可能做出正确的理解，尊重自然状态，而不是反客为主，忽视自然状态，没有对自然状态的肯定，“消极教育”的“消极”就失去了最关键的立意。

四、教育应归于自然、合于自然

教育应尽可能地顺应自然的意愿进行。教育要使人的生理和心理向着自然状态回归。培养身心和谐发展的自然人，而不是身心割裂的工具人，是卢梭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的真正旨归。总之，自然状态这一概念，是卢梭教育思想的逻辑基石，也是他丰富的教育思想得以阐述的源头性概念，卢梭的所有教育思想是基于对这一概念的推理与演绎，把握了这一概念，才不致对卢梭的教育思想产生不必要的误解和误读，才能达到对卢梭教育思想的深入理解。

参考文献：

[1][美]普拉特纳.卢梭的自然状态[M].尚新建，余灵灵，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8

[2][法]卢梭.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因和基础[M].李平沤，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82-83

[3][法]卢梭.爱弥儿（上）[M].李平沤，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4]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M].赵复三，译.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5：99

[5]袁鑫鑫.论《爱弥儿》中的“消极教育”思想[J].沈阳教育学院学报，2011，（6）

[6]滕大春.卢梭教育思想评述[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4：62

[7]刘晓东.论教育与天性[J].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4）

[8]刘箭.卢梭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的渊源和背景[J].比较教育研究，1989，（

6）：44-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