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美国电影中的英雄情结_周小玲

2002年6月

第21卷 第2期渝西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J ournal of Western Chongqi ng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s Edition) June, 2002 Vol 121 No 12X 试论美国电影中的英雄情结

周小玲

(西南师范大学 中文系, 重庆 北碚 400715)

[摘 要]/英雄类0影片是好莱坞制造的最具轰动效应的神话之一。本文拟对美国影片中塑造

的各类英雄形象加以梳理与阐释, 并进而对这些英雄片背后的英雄情结进行剖析, 以期管窥美

国影片中一些深层文化心理机制。

[关键词]美国电影; 英雄片; 情结; 心理机制

[中图分类号]J9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 7546(2002) 02) 0097) 04

英雄是群体生活的产物。早在上古时代, 每当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感到束手无策时, 便有一些在智力或体能上出类拔萃者应运而生, 成为人群中的当然领袖。这些佼佼者中, 品德也优于常人的, 便被冠之以/英雄0这一称号。

英雄的出现与之而来的是作为大众心理的英雄崇拜。对超常能力的梦想, 对成功的渴望, 对英雄人物的膜拜, 置于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形成一种情结似的心理表征。归根到底人们于潜意识中隐含着浓浓的英雄情结和对英雄的崇敬向往, 一旦有某种形式的文化艺术激发出这种潜在力量, 便无疑能引起我们的共鸣。而电影无疑是最具这种力量的艺术形式之一。

好莱坞这座美国大型的/梦工厂0从它开始运作的那天起, 就源源不断地编织着各种各样令人痴迷的幻梦。而/英雄神话0毫无争议地是好莱坞最为传统亦最为成功的梦幻模式之一。无数各具特色的银幕英雄在这里诞生, 无数英雄行为在这里得到宣扬, 挥之不去的英雄情结已成为美国电影中的一个显性特征。

本文拟对美国影片中塑造的各类英雄形象加以梳理与阐释, 并进而对这些英雄片背后的英雄情结进行剖析, 以期管窥美国影片中一些深层文化心理机制。

一

在美国电影中, 英雄可谓无处不在, 无时不有。只不过他变幻多姿, 总是被赋予不同的身份或戴着不同的面具。他或是在草原上纵马奔驰的西部牛仔; 或是在都市中维护社会治安, 打击犯罪分子的执法人员; 他或是为国家独立而冲锋陷阵的英勇战士; 或是叱咤风云、力挽狂澜的政治人物; 他或是历史上为自由牺牲的英雄; 或是当今在某个领域中作出突出贡献的成功人士。当然, 他也许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 却于机缘中成就了英雄梦, 甚至, 他有可能是常人眼中的弱智, 却又具有某种特异才能并获得超常成功, , , 简直不胜枚举。

这些英雄人物各具特点, 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种类型:

1、传统英雄。传统英雄亦是道德英雄, 他们是道德与秩序的维护者, 有着强烈的正义感和责任, 斗志昂扬, 不畏艰险, 甚至肯为大众牺牲自我, 体现了一种民族精神和道德理想。

他们的英雄行为一般简单地被设置为在一特定场景和行动中表现出来英勇果敢, 以正义压倒邪恶。X [收稿日期]2002) 02) 25

[作者简介]周小玲(1972年) ) 女, 汉, 重庆人, 西南师范大学中文系2000级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人物以平面塑造为主。如西部片中富于正义感的戴宽沿帽、穿花衬衫牛仔裤、腰插双枪的牛仔英雄们:5红河6中父子两代的两个坚毅、果敢的牛仔形象, 5正午6里的孤独的英雄小镇警长威尔凯恩, 5原野奇侠6中勇猛无比且富于人情味的舍恩。他们枪法超群、骑术精湛, 以除暴安良的侠举和独来独往的个人英雄主义精神奠定着一种/社会秩序与个人自由相并存0的标准的/美国式的神话0。

警匪片是西部片的现代版。片中的警探往往具有超凡职能, 总是被赋予拯救人质、某个城市乃至国家的神圣使命。90年代的美国警匪大片5真实谎言6、5谍中谍6、5生死时速6、5变脸6中的英雄人物的塑造几乎如出一辙。他们常常临危受命, 高超的技艺、非凡的智慧和勇敢比狡猾的敌人更高出一筹, 历经磨难之后, 总能在最后一刻化险为夷, 圆满完成使命。

传统的英雄人物还经常出现在历史传记片和战争片中。比如, 高喊着/自由0而牺牲的苏格兰起义军领袖威廉#华莱士(5勇敢的心6) ; 二战时期, 为了拯救战友而献身的战士们(5拯救大兵瑞恩6) 以及赢得/血胆将军0美誉的巴顿(5巴顿将军6) 等等。他们伟大的献身精神、高尚的品格使之形象显得格外高大而神圣, 让亿万观众都笼罩在英雄主义的光环里。

以上这些英雄人物都具有明确的善恶是非观, 这类英雄人物在好莱坞影片中占绝大多数。

2、新英雄。新英雄区别于传统英雄, 他体现的是当代价值观念, 不再是以传统立场所塑造出来的/神化0人物, 而是更多地强调个性, 体现作为个体存在的人性光辉。

如5与狼共舞6中的邓巴, 他不以传统善恶是非观看世界, 而是以个人感受去判别对错。白人眼中的野蛮民族) ) ) 苏族人在邓巴看来却是纯朴、真挚和善良的。他与苏族人亲如兄弟、和睦相处, 共同作战。他的价值观更体现了一种以弘扬人性中超血缘、超种族、超民族的人道主义精神。

还有影片5出租汽车司机6的主人公特拉维斯。从他身上看不到传统英雄人物的高大形象和自觉的道德意识。他只是对社会感到迷惘、心灵处于荒漠之中的普通青年, 他所做的一切仅为了摆脱无所事事的困境, 只是在自身灵魂孤独的自救的过程中偶然成了英雄, 他是一个充满矛盾的英雄人物, 一个非道德化的新英雄。当然, 他亦是反英雄的典型。

反英雄属于新英雄一类。他们没有惩恶扬善的使命, 甚至他们本身就离恶不远; 他们没有刚毅果敢的性格, 有时还相当猥琐与滑稽。5未被饶恕6的主人公/芒尼0就是一个反英雄典型。片中他几次费力爬上马背的镜头使他显得老态龙钟, 从而颠覆了传统西部片里身手敏捷、飞身上马的英雄牛仔形象。他作为一个杀手的复仇行为也缺少正义色彩。随着情节不断推进, 当老友洛根被残暴杀死后, 芒尼才为自己的复仇找到了道德立足点, 立刻恢复往日西部英雄弹无虚发、身手敏捷的英姿。

现在的银幕英雄在整体塑造上倾向于普通人化。他们无论从外形、性格还是行为上都显得十分普通, 他们的形象既不高大, 也不猥琐; 他们的行为既不光辉, 也不恶劣。他们就像我们身边的某一个, 做着平凡的事, 认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如5冰雪暴6里怀孕的女警官普普通通的形象与5特工狂花6里的女特工美丽机智、身手敏捷实在大不相同。她因有身孕而显得行动不便, 她性格优柔, 易动情甚至被骗。她捉拿凶犯的过程也没有精彩的打斗场面, 显得平淡无奇。

3、特异英雄。这类英雄本身可能是极为平常的人, 有的还有明显缺陷, 但在某一方面往往有特异功能而使他们脱颖而出, 获得令人艳羡的成功。

5钢琴师6中性格古怪、曾精神失常又极具钢琴演奏天赋的音乐天才的大卫, 5心灵捕手6里在麻省理工学院(MIT) 做过清洁工而后因数学天才成名的威尔, 都是因其特异才能成为让人景仰的英雄的。

最为典型的还是5阿甘正传6中的阿甘。他天生弱智, 却幸运地走向了成功。在漫漫人生长路中, 他当过橄榄球明星、乒乓球冠军; 参加过越战, 其间还挽救了众多战友和长官的生命。回国后, 机遇使他在一次投资中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翁, 登上了5财富6杂志的封面。更重要的是, 阿甘经历了整整三十几年间美国历史上的一些重要篇章。他与当时几位叱咤风云的著名政治人物会过面, 其中包括三位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林登#约翰逊、理察德#尼克松。他曾教/猫王0埃尔维斯普莱列斯学跳舞, 帮约翰列农创作歌曲, 他既是一位越战英雄, 又是一位反战志士。在风起云涌的民权运动中, 他瓦解了一场一触即

发的大规模种族冲突。他甚至在无意中逼使潜入水门大厦的窃贼落入法网, 最终导致了尼克松下台。作为乒乓外交使者, 他还到中国参加过乒乓球比赛。阿甘的不凡人生历程使他极具一个走过当代美国历史的普通人的象征意义。他性格上的诚实、善良和坚忍不拔的精神, 是普通美国人的代表性格。阿甘的残疾和弱智, 便成了一种普通人所具有的弱点的隐喻。他的成功也就超出他自身的/所指0, 成为/美国精神0的一种象征。

以上几种英雄类型的划分, 并不是唯一的划分方式。一个英雄人物身上可能呈现多种类型特点的胶合。还值得一提的是, 在美国电影中始终把男性英雄作为表现主体, 虽然也塑造了一些女性英雄形象, 但并不多见。

二

英雄作为一种理想的人格外显, 成为人类潜在的精神支撑。人类对英雄的心理需要是美国电影中英雄情结挥之不去的主要原因。

1、文化心理层面

英雄情结是人的主体性的心理情结。其特点之一就是每个人都有作英雄的欲望。理解人之英雄情结的关键概念之一是/自恋0。弗洛伊德发现, 我们每个人身上都会重现希腊神话中那喀索斯的遭际: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 看见水中自身倒影后, 顾影自怜, 相思而死。我们沉溺于自身, 无可救药。我们关心的首先是我们自己。亚里士多德在某处说过, 如果弓箭射中了旁人而不是自己, 这就叫幸运。2500年的历史并未改变人的基本的自恋。与自恋相关的是自卑心理, 人因为自恋, 则希望能出类拔萃, 这也导致了人对自身的某些缺陷感到自卑。阿德勒认为, 人为了表明自己比他人他物更为重要, 会期望克服自卑心理, 超越自我, 成就超我, 作一个受人敬仰的英雄。

英雄情结表现出来的特点之二是人对英雄的崇拜与需要。夏勒(Shaler)在本世纪初指出:英雄主义首先是而且永远是对死亡恐惧的一种反应。人们潜意识中都隐藏着对死亡的恐惧心理, 因此, 也最为赞赏面对死亡的勇气, 并给这样的勇敢以最高和最永恒的尊敬。当我们看到一个人勇敢地面对自己的毁灭, 我们就领略了可能设想的最伟大的胜利。而这个人便成为处于人们赞美中心的英雄。除此之外, 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在日常生活中更经常地表现为对失败的恐惧, 对平凡琐事的厌倦, 对未来的焦虑以及对现实存在的问题的种种担忧。人们迫切希望能摆脱这些不良情绪, 当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 便寄托于具有超常能力的英雄人物, 以求从英雄的精神世界里寻求力量和解脱。

总之, 人们梦想成为英雄, 也崇拜和需要英雄。心理学研究证明, 人类的情感与情感能量, 在现实与幻想之间, 并没有一条固定不变的界限, 二者之间, 可以相互转化, 交互影响。为了克服自身的内在空虚和无能之感, 人们就会选择一个对象, 为他设计自身所有的人之素质并加以崇拜, 在这种偶像崇拜中, 人们感到与自身素质的接触, 并感到自己的强大、智慧、勇敢、安全。人们在现实中找不到确定崇拜的对象时, 便移情于艺术中的英雄。而电影中的英雄更直接地满足了人们的心理渴望。它突然切断了观众的生活常态, 使观众一下子进入电影叙事情境, 幻想自己成为银幕上的英雄人物, 一反猥琐常态, 变得无所不能, 从中获得正义、胜利的想象性快感。美国电影人正是深谙观众这一心理, 生产出大量带有英雄主义色彩的影片。我们可以看到, 在历届奥斯卡获奖影片中, 表现英雄或渗透着英雄主义因素的影片占去很大比例。这是美国影片对观众的英雄情结的准确把握和调用的结果。

2、美国电影对观众接受心理的把握

为了满足观众无意识中对英雄的期待和崇拜心理, 美国电影总是不断重演着英雄的故事, 从而出现了与特定明星相联系的银幕英雄形象。有以超人体魄和力量显示/英雄本色0的硬汉形象, 例如阿诺德#施瓦辛格(5终结者6、5真实谎言6、5毁灭者6) 与西尔维斯特#史泰龙(5第一滴血6、5洛奇6) 主演的影片。有以基努#里夫斯(5生死时速6) 、凯文#科斯特纳(5未来水世界6) 、梅尔#吉布森(5勇敢的心6、5爱国者6) 、哈里森#福特(5亡命天涯6、5燃眉追击6) 主演的影片为代表的既有英俊潇洒外表, 又有男子汉气度的偶像型英雄。还有以医生、博士、专家身份出现的智慧型英雄, 如5勇闯夺命岛6中由尼古拉斯#凯奇扮

演的生化武器专家史丹力#古斯以及5恐怖地带6中达斯廷#霍夫曼扮演的从致命传染病毒的魔爪里拯救生命的美国军医萨姆#丹尼尔斯。此外, 在影片中, 也出现了一些女英雄形象, 如5谍中谍6里艾曼纽#贝雅扮演的克莱尔、5特工狂花6中由吉斯戴维丝扮演的女特工等等。这些不同的英雄形象迎合了观众内心不同的英雄模式, 而扮演英雄的明星们也因观众对英雄的敬仰而受到崇拜。

从某一层面上讲, 美国大片中的英雄故事是为了圆观众心中潜藏已久的英雄迷梦。所以在英雄人物的塑造上, 美国电影越来越注重诱发和满足观众对英雄的想象力。由此, 在进入故事时, 英雄常常更多地表现出普通人的弱点和情感, 他们在生活中接近凡夫俗子, 和观影者有大致相同的社会处境, 甚至层次更低。在成功到来之前他们都会经历种种挫折和磨难, 这成了观众产生想象力的认同前提。如5洛奇6中的拳击英雄洛奇一开始仅仅是生活在贫民窟的三流拳击手, 他在比赛中屡屡败给对手, 深深的受挫感、自卑感唤起观众的极大共鸣, 使观众不自觉地将他想象为自己, 当他有机会与被美国重量级世界冠军阿波罗同台竞技时, 观众都为之激动鼓舞, 希望他接受挑战, 超越自我; 另一方面又暗自担心、惴惴不安, 仿佛银幕上的早已不是演员, 而恰恰是观众自己, 于是, 我们在电影院经历了一次身心考验, 在/英雄0的经历中寻找到生活的激情与希望。

另一方面, 美国电影中的英雄的塑造模式从平面人物转为完型人物的塑造。在影片中不再单纯表现英雄的豪情和壮举, 而是全面展现英雄作为常人的亲情、友情、爱情等情感纠葛, 从而使英雄的内心情感世界更为丰富, 也更为打动观众的心。比如5辛德勒的名单6中的辛德勒作为一个普通的德国商人进入剧中, 他是一个感情复杂又丰富的人, 一方面他贪图享乐, 好色投机, 在战争中他开始并不理睬谁对谁错, 只在乎自己是否可以赚钱, 与妻子之间也存在种种矛盾; 另一方面他又有善良的本性, 在与那些犹太人相处中, 他逐渐产生着感情, 在以撒斯坦被误装入火车时、在独臂犹太老人被枪杀时、在列车中的犹太人暑渴难熬时、在一个小女孩的尸体出现在灭尸场时, 在这一个一个情节的不断推进中, 我们和辛德勒一起体验着一个普通人的感情历程, 当辛德勒最后拎着空空如也的皮箱回家乡的时候, 他戴上工人用自己的金牙为他打造的一枚戒指蹲在那儿失声恸哭:/我本来可以多救一个人, 但我没有救他! 0这动情的场面不禁使所有观众对辛德勒肃然起敬。对英雄复杂情感的揭示并没有遮盖英雄的光辉, 相反还增加了观众心理上的亲和与行为上的认同。

此外, 电脑高科技的手段在电影中的普遍使用也充分调动了观众的想象机制, 使英雄的用武之地变得空前广阔, 从地球到外太空所有能想象的地方都成为英雄大展拳脚的场所。而英雄使用的武器更为先进和离奇, 本领也因此得到无限扩张, 这无疑使影片增加了更多的看点。电影是视觉的艺术, 景观效果在影片中变得尤为重要。恢弘的历史场景, 逼真的战争、灾难场面, 惨不忍睹的血惺情景, 科幻奇观等等, 都为表现英雄的主题作足了氛围铺垫。

在美国电影中, 英雄主义的气氛已弥漫到各个类型的影片中, 多片种的融合使英雄的身影无处不在。就连卡通片(5狮子王6、5人猿泰山6) 也充满英雄主义的格调。以爱情和重现历史灾难为主题的5泰坦尼克号6里, 那些坦然面对死亡的人们更具英雄本色。当华莱士#哈特利在渐渐下沉的船上从容演奏乐曲5上帝, 我离你更近6的时候, 当杰克为了爱人的生命而缓缓沉入海底的时候, 浓烈的英雄主义气息便浸入观众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

Analysis the Heroic C omplex of the USA movies

ZHOU Xiao-ling

(Dept . of Chines e Language a nd li terature , S othwes 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 Chongqi ng 400715, China )

Abstract:The Hero style of the movies is one of the myths made by Hollywood, which have the most sensational ef -fect. In this article, I manage to classify and explain the images of various heroes created in the American movies, and analyze further the heroic complex in the behind of these heroic films in order to have a restricted view to the deep cultural psychological mechanism.

Key Words:American movie; heroic film ; c omplex; psychological mechan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