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叫但丁.喜欢吃花朵的老鼠「有故事的人」
>>>> 人人都有故事
一只叫但丁的老鼠
1、
去年，我家来了一只老鼠。
第一次发现它的时候，它正在吃我种的仙客来。那盆仙客来放在客厅的窗边，胭脂一样的花，数一数，有十三朵。
那天晚上我半夜起床，迷迷糊糊见月光的窗台下，一只手指长的小老鼠正趴在盆栽的边缘上，后脚悬在空中，专心地嚼着花朵。我转身继续睡觉。第二天醒来，想起夜里的那一幕，觉得那也许是梦里的一只老鼠溜了出来。
走出房间，窗台上的仙客来还在那儿，只是之前羞涩半开的花朵全不见了，除了一朵被丢在盆栽底下。
一只爱吃花的小老鼠，天知道它会不会因此变得好看一点。
之后很久没了它的消息。
又一个夜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宣告了
小老鼠的回归。我不知它和吃花的小老鼠是不是同一只，如果是的话，那显然之后我种的水仙、桔梗等全都不合它的胃口。
我不知它靠什么过活，也许每次它在外头觅食完了，才回到我们这里。家里的书随意地堆在沙发上、地上，它从来不碰。食物有时放在餐桌上，它也从来不碰。在经过几次考验之后，他总结，这是一个比较乖的老鼠。
我没有否认。毕竟它和我们一起住了这些时日，它一直很克制地不在夜晚发出太多的声响，它从没有咬坏家里的桌椅，它没有偷吃家里的东西，这一切在他看来，对一只老鼠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他第一次把吃剩的半小根油条放在厨房的角落里，用一张报纸垫着。
第二天一看，油条没动。
我们想了想，推测有以下原因：一、老鼠对油条根本不感兴趣；二、老鼠对人类的戒心由来已久，它担心油条有毒；三、老鼠想继续和我们保持这种相安无事的状况。
他让油条继续放在地上，用一张报纸垫着。
第三天，油条不见了。
之后每天早上，他都会从早餐里省下一口油条、面包、馒头……然后放在地上，用一张报纸垫着。
每天早上醒来，地上摆放的食物总会消失无踪，不留下一点碎末。
有一天晚上，他把吃剩下的鸡翅膀骨头，一根一根摆放好，放进了一个裁剪过的快餐塑料盒，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厨房的角落里。
他左看右看，点点头，说：以后这就是老鼠的餐桌。
那天晚上我们睡下，十二点一过，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三声欢叫声，很明显，这些还带肉的骨头在小老鼠看来，绝对是一顿美餐，它必须连呼三声才能表示它的欢乐。我转身看着他，他一脸满足的傻笑。
有一天回家后，他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他终于和这只小老鼠撞见了。
他兴奋地描述比划：“小老鼠的眼神是软的。它对人带着天生的胆怯，但是又天真，软软的，太可爱了。”说到小老鼠那天真，带着怯意的眼神，他的眼睛里也闪着光。
也许已经和我俩都照过了面，这只小老鼠的出没开始频繁起来。
它准知道每天晚上，在它的餐桌上会有吃剩的鸡肉、或者面包片，有时甚至是鱼骨头。它统统爱吃，一点不留。
2、
他给小老鼠起了一个名字：但丁。
因为这位伟大的文艺复兴者和老鼠一样，曾出入地狱。但丁对于小老鼠使用他的名字显然反对无效。
他开始试验各种食物，想知道小老鼠但丁的喜好。
好几次，他将一些吃剩的萝卜、土豆也放进小老鼠的餐盘。小老鼠显然不是吃素的，东西原封不动地留在那儿。
他继续试验，有一次还放了几根他最拿手的炒河粉进老鼠的餐盘。第二天，河粉不见了。他得意地宣告：看，连老鼠也抵抗不了我的炒河粉诱惑。
不过，看来小老鼠只是为了给他面子，因为第二次他再放河粉的时候，小老鼠一丁点儿也没碰。
他还试验过葡萄、苹果、梨等水果，一开始但丁对水果并不感冒，每次只是象征性地带走一两颗葡萄。他继续放，很快小老鼠但丁就爱上吃水果了，甚至当剩饭菜和水果堆在一起时，它只会挑水果吃掉。
他不时会出出题目考验一下小老鼠但丁，看它是否能经受住诱惑。有时，他把饼干等零食放在桌上，测算好每一块摆放的角度；有时会将排骨直接放在厨房的桌面上，这种考验无休无止，我都不禁为但丁捏了一把汗。不过，毫无疑问的是，但丁有着斯巴达一样的自律精神，一一通过了考验，只要不是放在它厨房角落餐盘上的食物，它绝对不碰。
有一天，他从厨房的地方捡起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这是什么？
我大叫着跑过去，那是我丢失很久的一只小鸟的耳环。而此时，另一只耳环一直安安稳稳地躺在梳妆台上。
看来，这是小老鼠但丁为了感谢他的一饭之恩，所以慷慨地把当初从我这儿带走的“私家收藏”拿了出来。
我忙讨好他：“我还有一条超级喜欢的腰带也不见了，要不你和但丁说说，把那条腰带也还给我，或者帮我找出来吧。”那条腰带和耳环一样，也在之前毫无征兆地不见了。
他笑了笑，只是进厨房把但丁送回来的耳环用消毒剂洗了又洗，第二天，我又欢天喜地地戴上了。
渐渐地，这只夜里两三点才出没的小老鼠，摸清了我们的作息。它知道十二点前我们准关灯睡觉，这时它可以悠悠地踱着步出来，它大摇大摆地，就像在自家院子里散步一样，走到自己的餐桌前，系上白色的围巾，享受自己的晚餐。
我们和小老鼠但丁的无声协议就这样达成了。不过，日子久了，意外总是会有的。
有一次，我们过了十二点还没睡觉，灯光显然让小老鼠不适应。它蛰伏在暗处，看着远处自己的晚餐在盘里闪闪发亮，而这两个人竟然还在好整以闲地看着电影，这让它很是不快。
于是，小老鼠但丁用手指还有牙齿挠了挠木板，提醒我们：白昼的时间已经过去，接下来是黑夜的时间，那是属于它的了。
连续两次的超时不关灯让小老鼠但丁非常不满，它也开始不顾我们默契约定的时间，理由是我们先打破了约定的协议。
又有一天晚上，大概九点多，我们正在客厅看着电影。我无意间回头，小老鼠但丁的脑袋正探出电视柜，它看上去长大了一些，不过眼神依然黑黝黝的发亮。
我皱皱眉头，问它：“喂！你这么早出来干什么？”
小老鼠但丁缩了缩脑袋，转身离开。
慢慢我们也摸清楚了它的路线，首先翻越过阳台，经过卧室外面的走廊，经过电视柜，经过沙发，绕过一堆书的阻拦，再绕过餐桌，抵达厨房，白色餐盘上的食物正向它招手。它兴奋得微微颤栗，努力把欢快的吱吱叫声吞回肚里。
他不时像表扬一个孩子那么对我说：“但丁是一只不错的老鼠。”
好吧，至少目前为止，我同意。
当然，偶尔也会有点小插曲发生。有一次，小老鼠但丁竟然整整消失了四天。每一天，他摆在那里的食物一直完完整整地在那儿。他耐心地一次次把旧的食物倒掉，一边又继续摆上新的食物，嘴里还叨叨着：“难道连这都不喜欢吃吗？可不能这么挑剔。”
我们想，也许小老鼠已经命丧流浪猫之手了，也许被人用老鼠夹夹住了，也许被毒死了，总之，一只老鼠在人类世界里，有一百万种死法，任何一种死法对人类来说，老鼠都是死有余辜的。
到了第五天一早，他一走进厨房，就冲回房间高兴地摇醒我：“但丁还没死，它还活着，它又回来了！”
厨房里它的餐桌又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昨晚但丁的胃口很是不错。
看来小老鼠但丁是出了一趟远门。
3、
两人一鼠，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过了一段时间。
有一天我头疼起来，我猜想也许小老鼠捡了我掉在地上的头发，拿回去做了窝。
不久他找到了线索，小老鼠但丁确实不再外宿，它把电视柜下的一个柜子当成了自己的窝。
这并不是什么好预兆，我心里想。
晚上两人各自看书，他突然抬头对我说：“你知道吗？神住在老鼠的身体里。”
我没打断他。
“一朵花是神，一棵树也是神。山川草木都是神的居所，神住在麋鹿身上，在小鸟身上，在万物身上，那为什么神就不能住在老鼠身上？
老鼠肯定是被神祝福过的。你想想看，老鼠能爬过电线，如果没有非凡的平衡能力，它能做得到吗？老鼠能打洞，直通最黑暗的地方。老鼠能上树跋山涉水，向万里无寸草处行脚。老鼠在人类最无所不用其极的方式下仍然能生存下来，神难道真的有嫌弃过它吗？”
我对着电视柜里的小老鼠说：“但丁，赶紧听听，有人在夸你呢。”
想到小老鼠这会儿正蹲在电视柜里，竖起耳朵好奇地听着，我们笑了起来。
住在电视柜里的小老鼠偶尔也会发出点声响，大多数时候我们也就任由它去。毕竟它本来就必须每一天磨磨牙齿，天性如此。
任何一种生物要生存下去，总要食物和空间。想想和人类生活最密切的动物里，猫狗牛羊等自有人去喂养，而且人多半觉得它们是可爱的。老鼠当然没人喂，除了偷吃好像也没别的法子了。
话虽这么说，不过要是碰上我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那一次，小老鼠也不识相，不知在柜子里捣腾什么，不停地发出挠木板的声响，我一气上来，哼，正好借此机会教训教训它。于是我怒冲冲地拿起散步捡回来的一根大叶紫薇树枝，使劲地敲了敲电视柜的柜门，一边大声地呵斥：“你不要太放肆了！这么早吵什么吵！”
我放下树枝的时候，看到他的嘴唇嘟囔了一句什么。
我不服气地质问他：“你咕哝些什么？肯定是说我坏话。”
他一脸替小老鼠撑腰的语气：“就你这么凶，还说要写小老鼠童话呢！”
我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和它。
事情在一个晚上发生了变化，那是我们收留小老鼠之前始料不及的。
那个晚上，他如常在小老鼠的餐桌上摆上了食物。
到了半夜，厨房传来了噼噼砰砰的声响，伴随着老鼠的尖叫。
但丁的尖叫，还有另一只老鼠。
一个闯入者！
两只老鼠看来在厨房里大战了起来，我和他躺在床上，听得心惊肉跳，一夜无眠。
天微亮起来看战后残局，食物都已不见，但是地板和平日不同，有一点脏乱。
他使劲地用清洁剂刷洗厨房台面和地板，我清洗屋内地板。
之后这样的打斗偶尔发生，我们只能确定但丁还在，因为偶尔我们会不小心和它碰见，它的眼睛还是亮的，就是身子大了不少。
但丁毕竟是从小到大不缺少食物的老鼠，它不像别的老鼠那么风餐雨宿，饥一餐饱一餐的，它毫无悬念地将那些闯入者一一打败。
遇到冬天的冷天气，尤其是连南方都下起雪来的那段时间，他有时甚至不会吃那么饱，为的是可以给小老鼠但丁的餐盘多留一些吃的。
他边放食物边叹气：“冬天外面肯定没多少可以吃的。”
见我没答话，他又说：“我还是喜欢但丁小的时候。”
是的，我们都还记得它只有手指长的模样，还有那对黑眼睛。
4、
春节期间，电视上尽是各种热闹的过年节目。
他无聊地看着，那时才刚过八点。
毫无防备地，一只大老鼠走了进来。他不确定那是否是但丁，也许是，因为这只大老鼠看上去对这个家那么熟悉，轻车熟路地绕过每一个障碍。也许又不是，因为它的身上早已没有那打动人的软软的眼神。
这只大老鼠带头翻过阳台，经过走廊，爬过电视柜，警惕地左看右看，然后从柜子后钻进了它的家。
他惊讶地坐在那儿，目瞪瞪看着这只大老鼠堂而皇之地从眼前走过去。然后，很快，又一只老鼠按照同样的路线经过，再一只，又一只，还有一只……
后面三只小老鼠，依然带着印象中怯怯的眼神，不敢随便张望，停在那儿等待下一步指令的时候，就像一个犯了错被罚站的小孩。
这五只老鼠，就这样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在他面前经过。
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老鼠！
他终于忍不住了，冲上去，打开电视柜的柜门，一股臭味扑鼻而来，里面堆了这么久以来他曾给但丁的晚餐，随着臭味滚出来的还有一个馒头，半根油条，还有一整排完整的鱼刺。
他关上了柜门，回过头默默地对我说，一个他无法接受的事实，一个但丁向我们隐藏了很久的秘密：“原来小老鼠一直都把这些食物攒了起来。它并没有都吃掉。一直等到现在过年，它才招呼来了它的伙伴，打算举行一场party。”
我点点头：“嗯，看来但丁很慷慨啊。”
“就像一个小孩子，有好东西吃就要叫大家一起来。”
我一直不敢走近去打开电视柜，怕看到可怕的现场，但是必须说，但丁确实是一只不错的老鼠。它并不会独占美食，而且懂得居安思危，食物不是常有的，有多余的时候就要储存起来，万一明天就得饿肚子了呢。
我们来不及去生气这群老鼠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只是好奇老鼠是怎么和彼此说话的？但丁究竟是怎么和它的伙伴们说：来，就到这里。这屋子里的人从不对我们打打骂骂，偶尔拿起棍子，也是装腔作势的。柜子是我们的卧室，厨房是我们的餐桌。我们要经过这条路线，我们要间隔排成一行，每个人间隔三米，来，齐步走。
好奇完之后，我们又是一阵郁闷。
我们发现，直到今天，我们甚至不知道小老鼠但丁是公的还是母的。
还有，它现在早已经长大了，我们根本就无法从老鼠堆里把它认出来。还有，我们连它生了多少个孩子都不知道，哪一些是它的后代也不知道。
这种失败感让我们很是沮丧。
但是显然，家里已经不止有但丁一只老鼠了，其他的老鼠也许是它的子孙，也许是亲戚朋友，它们已经不遵守我们一开始和小老鼠但丁的默契协定。
这群老鼠不再等我们关灯之后才出门行动，它们在柜子里肆无忌惮地吵架、说话、磨牙，甚至在大白天说梦话。一天算下来，好像它们并不需要多少时辰睡觉。白天晚上都可以闹腾个没完。它们偶尔还在厨房里留下了黑色的老鼠屎，他开始每天早晨必须做一次彻底的清洁工作。
一个白天，我们静静地各自看书，这群小家伙又开始闹腾起来，在柜子里又抓又跳，有一只还在电视机和音箱之间旁若无人地绕起了圈。
他放下书，拿起角落里的那根大叶紫薇树枝（那曾经被列为我的犯罪工具），他猛地对着电视柜一阵阵敲打：“你们再吵，让你们再吵！”
我笑起来：“终于你也忍不住了吧。”
他气呼呼地重新坐下来看书，老半天都没翻动一页，过了好久，他从书里抬起头来：“一个人怎么看待老鼠，就代表了就是不同的心境。如果你对它又打又骂，买各种老鼠药，老鼠夹子，对它破口大骂，每一天因为老鼠的存在而气急败坏地活着。对这些人来说，只需要一只老鼠的出现，就足以毁了他的生活。可其实你也可以置之不管，它的来来去去，对你有什么损耗。”
“那首先得是一只不那么坏的老鼠。记得小时候家里的老鼠还要进米缸吃米，咬坏各种东西。假如妈妈听到我们竟然养了一只老鼠，她肯定带一个老鼠夹子奔过来了！”
我突然觉得这种可能性是有的，假如妈妈在这里开展一次灭鼠行动的话，那么但丁能不能保住小命可就难说了。
他顿了顿，只是这一次说得有些犹豫：“而且但丁毕竟是一只还不错的老鼠。”
5、
老鼠是无法驯养的。
它们从古至今，永远拒绝接受成为人类的俘虏或是奴隶。
它们比狼和豹子都有骨气。
我们饲养老鼠，可小老鼠但丁只是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而已。也许，它还会觉得是我们占用了它的屋子。
也许，在这栋楼房建好之前，老鼠家族便已存在。
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是一片田地，荒草丛生，老鼠在这里安家，它所担心的只有天上的飞鹰或者地里的蛇、猫会把它们吃掉。然后人们来了，建起了楼房，野地消退，它们却还是固执地守在这里。草地和楼房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它们很快适应了新的生存法则。若干年后，等这栋楼房坍塌，这里也将重新变回它们和荒草的家。
也许，只是我们把生存环境弄得如此之糟，老鼠才会显得肮脏。
鼠疫爆发的原因从来都是因为人类无休止地恶化自己生存的空间。
他时常说起，古人可爱，竟会把老鼠排在十二生肖之首。老鼠嫁女，隆重得像一个大家族的婚嫁，不止有年画，有刺绣，还拍成动画片，甚至还是一些地方的千年民俗和传说。还有五鼠，侠义之人自称为鼠，丝毫不觉得自贬。《大唐西域记》里也记录了对鼠神的崇拜。
我观察过，黑色的老鼠比灰色的老鼠要好看一点点。我辨认过老鼠的五种不同叫声。
有时在附近碰见一闪而过的老鼠，我们都会好奇，那是否就是小老鼠但丁。
前几天，他从椅子后捡到一条黑色的腰带，那正是我之前翻遍了家里每个角落，一直在找的腰带。
我气呼呼地说：“我就说嘛，肯定是小老鼠拿走了。”
他依旧维护但丁：“不要什么都怪到小老鼠头上。”
没关系，我仍然很开心，因为丢失的耳环和腰带都找回来了。
然而家里的情况不容乐观。连续两天，这群老鼠在夜里又叫又挠，我们躺在床上，默默地听着。
我们无从探究一只老鼠的思想，更无法去给一只老鼠灌输思想。
他终于下定决心，没有和我商量，撤掉了小老鼠但丁的餐桌。他把这张亲手做的餐桌丢进垃圾桶里，拿下楼倒掉。厨房里一下子宽敞了不少，看上去甚至有些空荡荡。
那天晚上，厨房里又传出老鼠的叫声。从那叫声里，一开始，能听出失望和不满，第二声充满着饥饿的愤怒。
又一天，他把阳台上的窗全都关得实实的。
夜里，老鼠开始在外面抓挠，它们咬着窗户，使劲地抗议。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第二天打开窗户一看，上面留有它们撕咬的痕迹，不过它们很快明白，那是铁做的，根本没法咬得动。
关窗户的闭关锁国政策只执行了一个晚上，很快，阳台又开放了，老鼠的道路继续像以往那样畅通无阻。不过但丁的餐桌是再也没有恢复了。
我和他午后散步，树下不时潜伏着一两只流浪猫。
他突然狠狠地说：“老鼠要是再这么闹下去的话，我就带一只猫回去，直接丢进电视柜里。”
我一听：“天啊，那太可怕了，那对老鼠来说，简直就是灭门之灾！”
他想了想，一脸惭愧地说：“是太残忍了，活生生就是东厂了。”
我们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但丁家族继续这么闹下去的话。
最后我们打算下载点猫的叫声，不断地播放，也许老鼠们就吓得不敢动了。
如果还是没用的话，我们会搬来一只猫，让它蹲在电视机前，每天看电视，我们会心甘情愿对它如同对待小老鼠但丁。也许那样一切都会恢复到但丁出现之前。
不过那一天，在睡觉前，他依然摆了一点剩余的食物在厨房里，用一张报纸垫着。
我曾在豆瓣上看到了一个小组，叫：迷信老鼠会。
我脑子里冒出来“熊猫烧香”的图案，只是迷信老鼠会的会标应该变成“老鼠烧香”。
我看了看里面的内容，谁也没提老鼠，除了有一个问被鸟屎砸头上是好是坏啊，还有一个梦呓一样重复：我要吃童男童女我要吃童男童女……
我想我们也迷信老鼠，就像我们迷信“神”的存在。
如果一个人能爱一只老鼠，那么毫无疑问，他就会爱其他一切动物。
神存在于美好的事物里，也存在于超越我们人类道德的所谓“坏”的事物里。
土狼、秃鹫、老鼠、蟑螂、甚至是蚊子，造物主都有它的用意。
昨晚，那群老鼠又是整晚闹腾，我转过身，听着听着就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他接连一个又一个哈欠。
我笑着问他：“自食其果了吧。”
他也笑着说：“没有。”
“为什么？”
“因为这是神曲。”
作者：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