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一定要读的亲情感恩故事_朋友如歌
培根说,没有朋友的人,不是神灵就是野兽。假如没有朋友,我们所感受到的,绝不是神灵般的宁静超脱,而是野兽般的寂寞孤独。朋友是一面时光的镜子。作为七十年代初出生、已过而立之年的我们,开始渐渐地感到青春正一点一点地远离自己的视野。拽着青春的尾巴,数着青春逐渐远去的脚步,心中涌动的是几多记忆,几多留恋?如果说时光是一首老歌,朋友就是歌者和吟者。回顾这些时光,那些歌者吟者熟悉的声音总能在耳边想起„„一、书友老郑
前些天骑车在西湖边上闲逛,无意中遇见老郑,还是十多年前一副干干瘦瘦、无拘无束的模样,倒不显老。他先认出了我,笑笑地过来打个招呼,告诉我他已经辞职了,现在西湖边上买了栋单元房住下来。西湖空气景色都好,辞了工作,既有闲钱,又有时间,打算好好看上几年的书。再说老婆也快生产了,他要在家等孩子长大。说罢拉上我到附近的茶馆下了把围棋。
老郑是我认识的最嗜好读书的人。我和他是同乡,高中同班。老郑虽在上学,但总不安份,爱和社会上一帮朋友哥们神神秘秘地交往。在学校,他不算刺头,就是爱打抱不平、拔刀相助,因此家里也少不了老师的告状。老郑总体成绩不好,在班上属中游,但语文单科成绩一直优秀,文章也好,总是标新立异、愤世嫉俗的,作文的分数也并不稳定,时高时低的。除了打架和写文章,老郑还写得一手好字、下得一手好棋。在班上,他总和同学淡淡的,偶尔露点萨特、尼采、叔本华什么的,由于平常和他交往不多,倒也看不出他的深浅。
高一暑假时,我在当一个文学社的社长,稿件收了不少,但总觉得平常。忽然想到老郑,就托了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朋友阿SIR,一起去他家约稿。穿过窄窄的弄堂,来到一个小小院落,迎面一座小阁楼,走上古旧的老式木梯,然后是一溜长长的松木过道,直通到一扇古旧的木门,那就是老郑的房间了。看到我们来,老郑有点惊讶,因为我和他交往不多的。我则惊讶于那满室的书,甚至雕花的大木床的一半也被大小不同的书所占据,令我不禁想起了领袖的卧室。我直截了当地谈了来意,他想了想,说好吧。于是我们就告辞了。出来的时侯,看见门板背面写着一行黄庭坚的诗句,“坐对真诚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典型的米式行书。门的功能也似乎就此放大。夏日黄昏的阳光懒懒地照在走道上,令人有一种慵懒中毫无拘束的快感。
过了两天,老郑出现我面前。三篇稿子,一篇小说,两篇杂文,他说你看看吧,可能偏激些,不好发就算了。小说题目是《三郎》,反映的是农村计划生育的问题。两篇杂文的名字我记不清了,大概都是讽刺文章,有点鲁迅杂文的那种味道。文章后来我用了其中的两篇。接触的时间久了,我们的关系逐渐密切,开始逐渐地相互借书,藏书少的我自然也成为受益者,每天读书一小时的习惯也就在那时开始养成。
老郑看书很杂,和我只喜爱文史、艺术不同,他是什么书都看,从各种书籍到报纸、杂志,什么题材也都看,哲学、政治、经济、法律、文学、历史,几乎无所不包,就是艺术类的书看得少点。老郑看书是精读,所以看得不快,而且看过后基本不再重温,他说书看完就可以扔了。我也因此多了若干本他弃之不要的藏书。老郑为人很仗义,他有文人气质,但更有豪侠之气,高中时由于手脚比较利落,帮人打架与人斗殴是常有的事。我印象中,他常用的兵器是一段废弃的钢纤,他说这玩意好带,可以袖在袖子里,需要时拔出来就打。老郑不喜欢参加班级活动,家境也不宽裕,但遇到同学困难或者赈灾活动的,他总冲在前面。老郑做事极干脆,绝不拖泥带水,只要他答应的事,百分百给你办到,如果做不到,他会一开始就很
干脆地拒绝你。他的诚信和效率,让他赢得了不少肝胆兄弟。老郑喜欢特立独行,高中时常穿一套绿军装军裤,解放鞋,甚至由于曾经崇拜伟人,胸前佩着一个毛主席像章,让生管老师哭笑不得,又不好指责他穿戴有问题。雨天老郑有时不打伞,而是穿一件农民伯伯用的蓑衣,戴一顶斗笠,有那么点魏晋风度。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高三全班同学合影,大家都一脸笑容灿烂,他却故意在人丛里翻起白眼,搞得原本有些留恋煽情的毕业照味道变得很怪。据说初中毕业时他就是这样照的。但不管怎么说,自己高兴就好。在他的圈子里,老郑总能成为绝对的老大。跟他交往两三年下来,我学会了下棋,开始练习书法,但这么多年了,这两样功夫我一直赶不上老郑。
高二那年除夕,老郑邀我吃完饭去他家。到了他家,房间里只开着一盏蓝灯,有点如水的味道。他递了杯水给我,说请我听听音乐。于是打开了录音机(那时可是稀罕货),一阵美妙的钢琴声传来,如天籁之音。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叫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法国人弹的钢琴曲,自此我对克莱德曼钟情了好多年,直到前段时间看见他第若干次访问中国,忙于做秀的电视,老了也油了,琴也弹得没有灵感了,于是这一段好感也就只好打住了。法国人在琴声中老了,我们的青春也在岁月中不知不觉走过了十多年。
这一年的除夕我终身难忘。
老郑高考没考好,到了外省的一所大专,还让我们很惊讶地泡了一个妞。大二时,他居然把妞带回家,那时他家拆迁,他们一家挤在一个他母亲工厂的单间宿舍里,没有卫生间,骑车和女朋友一起上公厕也成为老郑的例行公事。我和那个妞见过几面,文静静的,有大家闺秀的味道。毕业后,老郑先是回来做老师,和女朋友也告一段落。但他又没耐心,于是跑到四川搞石板材生意,又亏了本。然后又到一家企业当负责人,小赚了一把,现在终于实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快乐。
棋下完了,果然还是我被杀了一条大龙。回来的路上,看着美美的西湖,我想老郑的日子也和这风景一般地滋润吧。
二、画友大L
考虑了九年之后,大L终于到福州打工了。来福州的那天,大L约我中午到五一路的“黄淮人家”吃饭。正午时分,一路闪躲着热毒毒的阳光,在推门而来的一袭冷气中,我看到了静坐在角落中的他。他还象十几年前我认识他一样帅气、沉静而略带一些腼腆,似乎十多年的时光只是从他身边轻掠而过的,从未带走过什么。
认识他是在美丽的鹭岛。那是我正是大二,听说美术系来了个老乡(我们老乡在厦门还算稀有品种),于是急急地跑去看他。记得他穿着一件蓝色的T恤,米黄的牛仔裤,高大而文静。尽管是学弟,但他却比我大了五岁,他曾经出去工作了几年,然后因为喜欢美术,就又考了美术学院,算是圆梦吧。我们的宿舍在同一层,又是老乡,于是就逐渐熟悉了起来。
我从小就有学画的情结,但急于求成又好高骛远,所以练到能为校刊或者板报画点花边就停止了。自从认识了大L,就想把自已画画的天份发扬光大,于是提出了学画的请求。先从素描开始,而后国画,而后水粉。与其说大L是教我画画,不如说是他替我画画。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缺少耐心,素描常常是画个大概轮廓就不画了,大L却总表扬,好、好、不错之类的,
他也实在没有更多的词汇。然后他就接过我未完的草稿继续画,边画边自言自语般地讲解,某处形不对,某处明暗没处理好,某处应该再强调一下等等,这是他说话最多的时侯。宿舍规定11点熄灯,他就搬了画板在走道的路灯下画,常常改画到深夜。这样两三年下来,连我这样的笨鸟,也开始窥出点门径来。
大L有三绝,字、画和篆刻,他的字得过全国大奖,隶书中兼有魏碑的味道,平和而耐看。篆刻他以魏牌入篆,古拙又不失灵动。画是不用说了,毕竟是主业。只是他花在画上的时间似乎也并不多。大L似乎不是个很用功的学生,因为他总是旷课,总是跑到福州看他在师大上学的女朋友。以至于他经常要在上交作业的前一两天忙着赶画,但他也总能投机取巧地通过,甚至得到高分。记得有一次要用一个月时间画一幅超写实的作品。大L又习惯性的逃课了,这段时间我曾上他们画室走走。呵,什么主题的作品都有,有画汽车的,有画人物的,还有一家伙画厨房,在厨房的桌子上放着各种无数的水果、杯盘,甚至还有一个半透明的牙签盒。这画呀,光这一根根的牙签画起来„„,似乎一个月时间是紧了点。我不禁为大L担心起来。
交画的前两天,大L尘灰满面地从福州过来。一头扎起了画室。两天两夜后,大L说终于搞定了!画得这么快,我满腹疑云的来到他的画架前,好家伙,是一只又松又软的米黄色大皮鞋,后面是深蓝色的背景,皮鞋的质感表现得很好,配色也醒目。我不禁想起了刚见到他时侯的穿着。那皮鞋算是他自己吧!那幅赶出来的作品果然得了高分!
尽管大L常常逃课,但这并不影响他对美术的爱好,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欢,我还从未见过对专业如此专注的人。翻开任何一本美术书籍,无论看了多少遍,大L总能细细地端详半天。他平日寡言少语,但只要谈起绘画或者书法甚至雕塑,从达芬奇到毕加索到达利,从宋徽宗到董其昌到八大,他总能不紧不慢地和你侃上半天。那份自信,那份亲切,那份神采,似乎展示在你面前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那一刻,他已经忘我„„由于成绩好,大L先是进了装潢班(美术系似乎首推装潢,其次油画,再次国画。哈哈,世风日下),又在中期选择中升了本科。大三以后,家里经济并不宽裕的他也勤工俭学,开始竞标设计。一次,一个小日本公司要印制一批蔬菜包装并在厦大贴了招标广告,设计竞争者无数。大L告诉我他也想试试。过了几天,他笑笑告诉我设计的图案中标了。蔬菜制品有胡萝卜、南瓜、扁豆等种种,在大L的笔下,胡萝卜用红色轻轻一刷,画两眼睛;南瓜则土黄、扁豆则绿色,以此类推。思路的简洁、用笔的准确、线条的灵动,让客户很是喜欢,在100余幅设计脱颖而出也就不足为奇了。这是典型的大L式设计风格,简约单纯又令人印象深刻。这一次中标,让大L的腰包里多了1000多两银子。但他没想到,更大的意外之财还在后头。
1995年,厦门高崎国际机场更名为厦门国际航空港集团有限公司,需要重新设计航空港标志。大L偶然从报上看到这个信息,中标是5000元,入围分一二三等奖,各有奖金不等。他于是开始设计,颜色是红蓝两色,整个图案是一个红色的图形图案,中间横亘三条V字形的蓝线。红色部分象征太阳或者腾飞的厦门港,蓝色部分象征天空和跑道,形态象三只展翅高飞的白鹭。那段时间,我陪他几乎走遍了厦门的大街,一路看着各种各样的商店标志、酒家灯箱,一路欣赏点评,那时他正疯狂地喜欢百事可乐和耐克的标志,航空港标志的创意从中多少受了点启发。一个月后,评选结果揭晓,大L的创意因得到一等奖。多少年后,当我往来厦门途中看到航空港醒目的标志时,我总会想起它的设计者——大L。
毕业那年,厦门港空港集团的老总盛情地挽留他,也有人劝他留校,但大L却出人意料回到
了县城,当了一名中学老师。因为在那里,在那所学校,有他相恋多年的女友。大L是个重信义重感情的人,他无法放下曾经的那段感情。这一呆,就是整整十年。这些年,我们联络很少,只偶有书信往来。他的信一概用旧式竖格信笺,行中兼有隶意,沉静而有君子之风,语多平和精妙。每一封信,我都在信封背面标注珍藏。其实,大L虽擅长绘画却不善言辞,当老师是有点为难自己了。我的一个表妹是他的学生,她告诉我L老师脾气特好,上课简单说几句就开始示范,边示范边自言自语,上面老师画兴正浓,底下学生也谈兴正酣,一节美术课简直与自习课无异。呵呵,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点没变。
在我的朋友群中,大L是个另类。他从不衿夸,也从不与人争锋。无论地位高低,他总能平等待人。和他相处,总是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我从未见过他发火。即使遇到不爽的人或者不顺的事,他也绝无半点怨恨之语。交往时间久了,我知道他内心自有一种对俗人俗事的不屑,他是一个生活在自己境界中的人。
菜终于上齐了。我和大L之间的又一次长聊开始了!
三、棋友小Q
前段日子回了一趟老家。听说小Q搬了新家,又做了爸爸,于是到他家走走看看。虽是新购的房子,倒也不新,一座八十年代末的旧单元房,六七十平方,有客来就稍显局促。小Q家生育的风水一贯好,自己两兄弟两姐妹。即使实行了计划生育,他所制造出来的也是男丁,这倒应验了他所说的必生男孩的狂语。
轻轻抱过小小的婴孩,长得蛮象小Q的太太,大大的眼睛,满脸纯纯的清秀,我不禁庆幸没遗传小Q一样“周星驰”式的脸(小Q的外号就缘自“唐伯虎点秋香”,呵呵)。小Q在一旁拍着我的肩膀满意地笑,随手递过一支香烟:“满来一支,三五的,比当初的喜来宝好吧”。
“喜来宝”!一个遗忘了很久的烟名。那一瞬,十多年前的回忆一下满满地涌上心头。忘不了那一段每天合抽一支“喜来宝”的日子,忘不了那个分给我烟抽的兄弟„„缘份是一种奇妙的东西。88年我上高一,小Q留级到了我们班。一个学年下来,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交往,只是略略知道他字写得好,好像懂点围棋,但从未与同学们拆过招。唯一相通之处,是他二进宫后成绩还是在班上位居下游,我则是数理化英四门红灯,荣居全班倒数第一。暑假的时侯,学校盖新大楼,为安全起见征募学生巡夜,每个晚上给三角钱点心费。我和小Q都报了名,恰巧被安排在同一天。长夜无聊,知道小Q会下棋,就带了棋具到了学校。巡夜的临时宿舍是一间大教室,几张课桌拼成的床,两床旧被单,没有灯,学校准备了长柄手电,我们也带了蜡烛。夏夜蚊虫多,被单都是汗味,根本无法入睡。我们就在烛光下摊开蓝色的塑料布撕杀起来。三四盘下来,我连战皆北。和老郑的搏杀力战大输赢不同,小Q的棋布局合理、中盘计算精确、官子也少有失误。更让我心折的是,每当我困境中要求悔棋时,他总是一无例外地爽快同意。说起来那时我无师自通地学棋已近十年了,尽管不济但从未有如此惨败的经历。我才知道遇到高手了。凌晨三点的时侯,我们打着电筒,走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那时正是高考期间,我们沿着长长的石阶拾级而上,夏夜的星空清秀而美丽,教学楼上还亮着高三学长们备战的烛火。我们走进考区,看见几位寄宿的学长们有的在课桌上酣睡,有的还在埋头攻读,迎接下一个初起的晨光和即将到来的人生选择。我不知道小Q心中有何感想,但那一刻,我被深深地震憾了,我开始强烈地感受到高考这道坎的残酷,开始有了奋斗的冲动。下楼的时侯,由于口渴,我们打开考场边上的大铁桶的龙头,仰头喝了一通凉水,
水清甜清甜的,原来是为了给考生消暑,加了“六一散”!
巡夜之后,我对小Q的棋艺佩服得五体投地,接下来的暑假,我和新朋友老郑、老棋友阿SIR等和小Q经常一起切蹉。有时每人一天八九盘车轮战,下得头昏眼花,但那种忘了吃饭睡觉,心无旁骛的过瘾,真让人痛快!我们边下棋边神侃,从聂卫平擂台赛十一连胜到应氏杯惜败,从武宫正树的宇宙流到小林光一的地铁流„„我们用一盘一盘的黑白搏杀打发着自己的青葱岁月。年少的兴趣和精力似乎总是无限的,若干年后的今天,我再也找不到当年下棋的这种激情四溢的感觉了。一个假期下来尽管大家都长棋了,但谁也不是小Q的对手,包括曾经横扫我们的不可一世的老郑。
一起下棋的那段时间,小Q做了一件让我颇为解气、至今难忘的事。80年代末期,正是聂旋风天下无敌(其实只是外战,内战还是妖刀强)、围棋生机勃发的年代,擂台赛在全国一度盛行。90年元旦,我们当地文化局搞了一次围棋擂台赛,守擂共有7人,从先锋到副帅、主帅,向先锋挑战要交一元钱,赢得可得2元;然后一路杀下去,打败主帅可得50元。我抱着学习的愿望,东拼西湊了一元钱向“先锋”挑战。“先锋”是个20多岁的小伙,也是大砍大杀型的,一开始还是两分局面,但中盘时我一步误算,一条大龙愤死。本想就此认输,但代价不菲、机会难得,想多学一点,于是还在勉力支撑。“先锋”不禁有点不耐烦,边行棋边不屑地唠叨,“兄弟,这棋输定了”,“这样还下啊”,“再下就没意思了”,“赶快认输吧”„„我本意是学习,生性又好强,因此也不管他的挖苦,仍然一步步认真地下,说实话,“先锋”的感觉应该比我还煎熬。好不容易下完一盘,回头想想觉得很不甘心,本想再去扳本又没有钱,郁闷中告诉了小Q。小Q听完没吭气,出门到修手表的朋友“老鳝”软磨硬泡地借了一块钱,和我进了场。虽说兴奋,但我很担心他输掉这来之不易的一块钱。那盘棋,小Q一反平和的棋风,主动攻击、分断锐利,把“先锋”逼得四处救火、狼狈不堪。棋到中局,小Q笑笑说,别再撑了,这棋你输定了!“先锋”在我解气的注视中,满面惭愧地推坪认负。但小Q还不停手,一路攻杀下来,真杀到副帅才以半目惜败。从此,小Q在棋友中开始小有名气。
高三在期盼和恐惧中终于还是来了。经过一年的努力,我高二期末成绩跃居全班第一,数学也从29变也92,小Q却还是一如既往地下棋打谱、练硬笔书法,成绩虽有进步,但仍只在中下游。随着最后一个学年的来临,学校开始要求学生到校自习到晚上九点半。小Q日日来,准时走。不过我知道他只是来混混时间,摆摆样子,他常常一个人蹲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椅子上对着书发呆,脑子里却在想棋。考虑再三,我向他提议晚自习后一起散步,绕远路回家,顺便把白天的功课复习复习。小Q答应了。
每个夜晚,我们花5分钱买一枝“喜来宝”,每人轮流抽上两口,沿着学校的外墙一路走向城郊广阔无边的稻田。晚风中稻香醉人,脚下的土地丰沃松软,我们就这样走着谈着,偶尔从路边的竹排上抓一把农民伯伯晾晒的地瓜丝嚼两口,甜甜的,湿湿的,凉凉的。有时夜朗星稀,有时夜雨滂沱,我们在无尽的田埂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也在憧憬和期待中走过了整个高三学年。高考成绩出来,小Q堪堪考取了福州地处闽江之畔的一所大学。我呢,除了收获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外,还收获了至今难戒的烟瘾。
大学四年,小Q的烟没少抽,还沾了点酒瘾和赌瘾,泡了一个贤慧温柔、精通茶道的女友。大学毕业,小Q回到老家进了政府部门,快十年了,他还像往日般自在和散漫,和领导也不太相能,岗位也日渐远离中心、远离县城,最后总算在一个山清水秀的乡镇检查站安身下来。
那个地方产绿茶,山谷中土壤好,阳光雨水适中,茶叶品质也极清新,但由于工艺古老,总有浓浓的青涩味,所以城里人不爱喝,名气更不用提了。但小Q爱喝,我也很喜欢,因此每年都能收到小Q寄送的这种绿茶,每次回家也少不了尝尝小Q太太亲自泡制的香茗。
沉思间,一杯清爽通透的绿茶已递到我眼前。看着闲闲沉淀在杯底的绿叶,喝一口清新而略带苦涩的茶水。我想,这就是我心中的小Q吧!
四、琴友阿勇
在我的小小的书房的一角,静静地躺着三把吉它。第一把是“天使”牌的,那是高中时父亲朋友送我的礼物,吉它上的钢弦已了无踪影,只留下寂寞空荡的琴身。第二把是LP在大学时所用的“梅花”牌吉它,LP现在偶尔还用它练练指法。第三把是广东产的“红棉”牌吉它,白松面板沉静淡雅,尼龙弦丝散发着幽光,这也是我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一把,每一次轻轻地拨弄着琴弦,在悠扬的乐曲中,我总忍不住想起琴的主人——阿勇„„阿勇是我的初中同学。我们认识至今已经快二十年了。阿勇出生在一个异常偏僻的高山农场,在县供销社工作的哥哥以微薄的工资供他上学。那时我父母忙,没时间管我。我于是常去阿勇家一起读书。说是读书,其实就是变相地玩。在低矮的阁楼里,我们聊天、看书,一边听着老录音机播放的歌曲,一边看着窗外发呆。从我家到他家,要经过一段长长窄窄的小巷,旁边耸立着一座座老式深宅大院的高墙。每次我回家,阿勇总自告奋勇地送我,他说在小时在山里走夜路惯了,比我看得清楚,不容易摔跌。尽管小巷悠长,尽管路灯昏暗,我们总要来来回回互送几趟,边走边聊武侠小说中的种种情节,或者道听途说的笑话轶闻,他也常常给我讲大山里的神奇故事,溪流、森林、茅棚、居然还有偶尔出没的老虎。昏黄的路灯映照着两个年少单薄的身影,隐隐间透着一丝暖意。
阿勇很聪明,也很勤奋。到了初三年级,尽管我仍旧到他家自习,但已经有了明显的分工,他学习、我看闲书;他自习,我睡觉;两不干扰,各取所需。88年初中毕业,我被保送进了高中。阿勇则以全县中考第二名的成绩,考取了外贸中专。在考中专还是上高中的问题上,他曾经一遍又一遍地征求我的意见。尽管阿勇很想上大学,但是家里的经济绝对不允许。阿勇家的孩子天生是读书的种,但没有读书的命,初中毕业的大哥成了家里最主要的经济支柱,二哥二姐尽管成绩好,但都不得不缀学回农场劳动。能让阿勇上中专,家里已经算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了。阿勇的父母说,之所以读外贸,是听说出来以后可以赚大钱呢!
阿勇终于上了外贸中专。那时学费虽然低,但还是得靠东拼西凑,伙食更不用说了,自然是全班最寒碜的。中专生活就这样一点点曲曲折折地支撑下来,只是他的成绩却一如既往地好,总在年段名列前茅,特别是外语。每次回到老家,阿勇总要在我家睡上一两晚,和我讲讲学校的人和事,告诉我他在班上心仪的女生,但谈得最多的,却是他从学校阅览室里看到的诸多书籍,以及愤世疾俗的种种感想。那时开始我初初学点指法,不时在他面前露上两手,他总是羡慕不已连声称赞。有时他用从学校省下的一点点钱请我吃宵夜,在老家的街头小摊,一碗拌面,一碗扁肉,就算是我们最好的美食了。
中专二年级以后,阿勇开始做家教勤工俭学,他极重信用,又有耐心,各科的基本功也好,因此在“业内”逐渐有了好的口碑,他也逐渐在经济上开始自立。到了中专三年级,他终于拥有了一把自己的吉它!
若干年以后,LP常对我说,阿勇长得像张国荣。不但外形像,气质也象,特别是那种忧郁中带点颓废的诗人气质。但我总觉得,阿勇的这些气质,也许只是在他弹吉它以后才逐渐挖掘出来的吧。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学琴的,只觉得他的进步近乎神速。中专三年级的那年暑假,他已经边熟练地拨弄着吉它,边用他那充略带忧郁又不失清亮的嗓音,呤唱着的一支支动听的歌曲,“光阴的故事”、“橄榄树”、“BlowingInTheWind”、“FiveHundredMiles”„„,从那时起,我迅速从歌者沦为听众,至今未能翻身。中专毕业那年,阿勇开始频频被附近的师大和其他学校邀请在一些晚会上弹唱吉它,他迷茫的歌声和娴熟的指法,赢得过无数MM的青睐和尖叫,在师大那一带的校园里,阿勇颇有点声名鹊起,请他教琴的人也不在少数。
我始终认为,在所有的乐器中,吉它最能直接表达真挚激越的情感。大学期间,我认识了不少音乐系的朋友,有些甚至得到过比赛大奖。我偶尔也听他们唱歌弹琴,论技巧、论嗓音,都远在阿勇之上,但我总是找不到听阿勇弹唱的那种感觉。也许音乐的好听与否,不在于技巧和工具的孱弱或者强大,而在于情感,灵性,思想„„阿勇天生就是一个把琴声和情感融合得很好的人。
中专毕业后,阿勇因成绩优异被分配在了省外贸中心集团。开始做欧洲一带的出口业务,然后是南美洲。他的办事干脆,资信又好,业务量也一点一点地扩大着。到我大学毕业的时侯,他已经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我们的住处很近,骑车不过十来分钟,但是可能太熟太近又都忙,反而往来得少。大概也就是一年一聚吧。
毕业后几年,阿勇身边从不缺女生,但也总不固定,好在他是传统的“发乎情,止乎礼”的君子。经常一段恋爱故事结束,最多也就是牵牵女孩的手(现在肯定后悔啊!)。谈得累了,阿勇就结婚了。新娘是一家外企的会计主管,很漂亮,也大方。更难得的是酷爱美术,阿勇新房也因此有着明显的DIY痕迹,虽谈不上华丽,但边边角角间总散发着温馨。婚礼那天,我被任命为伴郎,左招右呼,累得半死。酒阑人静后,我开车送他们回家,到了楼下,阿勇招呼我上去小坐。尽管我猜这家伙已有暗渡陈仓之实,但毕竟春宵一刻,扰人鸳梦也似乎不近人情,因此推辞要走。阿勇想想说好吧,立马冲上楼扛了那把吉它下来:“这把琴已跟我七八年了,送给你吧。有伊人相伴,风花雪月的日子也该成为过去了”。新娘娇立在他身畔,一脸幸福地笑。
时间又过了六七年。我们更忙了,联系也更少了,只是在孩子出生时记着给对方打电话。阿勇的男孩出生在凌晨,那天我在美梦中被一个激动不已的声音唤醒。去年三十岁生日的时侯,我意外地收到阿勇的贺卡,卡很精美,字也潇洒,只是骚包地写得极长。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二十年了,昏黄灯影下的相伴巡行,漆黑月夜里的促漆交谈,西门楼顶上的悠悠琴声,一次次分离的注目凝视,老弟,我陪你走过昨天、今天。„„成长的过程中,欢乐总是乍现乍落,之因为寥落与得意并举,所以我们从稚嫩的童声走向粗旷的男中音,我们的感情线也一丝一丝地注入新生命的颜色,得以在激情过后仍然以微笑指点人生„„”。
思绪随着琴声漫落,轻轻放下手中的吉它,拨响了阿勇家的电话。“喂,请问你找谁?”一个清脆的童音在另一头响起,我的眼前顿时又闪现起二十年前那张倔强顽皮的笑脸来„„五、道友棒兄
“棒兄”的外号纯属偶然。我和他是大学同学,隔壁宿舍。棒兄姓徐,其时同屋有一哥们从图书馆借了一本《林海雪原》,迷恋于其中情节,就给宿舍的弟兄们一起外号开心,如姓
郑的称为“大炮”,长得凶一点称为“雕哥”等等。“徐”、“许”谐音,因此徐同学就被称为“马棒”。时间久了,改尊为“棒兄”。
棒兄外形魁梧,方面大眼(这一点倒颇似“许大马棒”),但却是谦谦君子、胸藏万卷,绝无半点匪气或者痞气。我向来以读书多读古书多自诩。及至遇到棒兄,才发现自己是井蛙夜郎,无足道也。我引以为荣的不过是水浒绰号倒背如流,三国章节熟记于胸,略观二十四史,泛阅诗经论语而已。但这些对于棒兄来说,充其量算是应知应会。他读正史,亦读野史;读经史子集,亦读轶闻笔记。他喜程朱理学,更推崇老庄学说。《世说新语》、《容斋随笔》、《阅微草堂笔记》中的奇人奇事他都尽收眼底,连《周易》、《朱子近思录》、《四书章句集注》这样晦涩难读的书籍,他也看得津津有味。他肯定是全校学生中去“古籍阅览室”最勤的人。
棒兄读书颇能“闹中取静”。他所在的宿舍是我们班打“八十分”之风最盛的寝室。不仅搞“邀请赛”,请其他宿舍来打,也玩“窝里斗”,自湊一桌,打牌看牌,分工井然。棒兄书桌在靠窗一角。斗室牌声震天,他却坐拥书城,崴然不动,有些领袖当年在长沙南城门洞读书的风范。棒兄也有手痒难耐时,偶然披挂上阵打打,他自嘲为“见猎心喜”(呵呵,自比程大儒)。不过,棒兄打牌的速度和水平实在不敢恭维,常常是“三思而后行”,想了许久,轻轻打出一张臭牌,把对家的弟兄气得够呛!
除了读书,棒兄还有一绝,就是卜卦。说也奇怪,棒兄随身带有三枚铜钱,都是亁隆币(据说占卜最好)。开始大家都不在意,只是听棒兄偶尔说点易经八卦。大四那年,不少哥们参加律考,有好事者请棒兄试着算算。仪式很简单,用三枚铜钱摇卦,然后棒兄根据正反面,在纸上画一些甲骨文般的符号去推算。当时占卜的大约有六七人,平时法学基础有强有弱,但棒兄算下来倒是基础最差的大黄绝对通过,年年拿奖学金的小陈反遭淘汰。大伙有些不信,哄笑着说“以观后效”。成绩出来,竟几乎一一应验,唯有一人不准。不过棒兄自有他的说法,问洗手了吗?答曰洗了,再问是不是洗手后上过厕所?那位老兄低头想了半天说好像小便过但实在记不清了。这下棒兄来劲了,说那可能上过厕所了,想想介个介个没再洗一次,有„„之嫌啊!肯定不准了!于是大伙钦服,棒兄也就再增加了一个“老道”的外号。
棒兄为人诚实信用,除了偶尔玩笑外很少作逛语。不过对自己拥有的三枚“亁隆币”,他却是讳莫如深。我们常好奇地问三枚铜钱到底源于何处,何时拥有。他的答案竟然是记不清了,反正从懂事时就有了。不禁令人想起“衔玉而诞”的宝二爷!
可能是受了老庄养生之道的影响,棒兄生活极有规律。每天六点左右起床,十一点前睡觉,有机会必午睡。睡前必用热水洗脚。大学期间,他每天总打两瓶开水,一瓶饮用,一瓶洗脚。饮水和大家共用,洗脚水则一人独享。据棒兄说,每夜临睡前洗脚,是曾国藩养生五法之一,不得不学也。我曾用有关曾氏一联嘲笑过他:代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这些好习惯他一直保持至今。偶逢朋友聚会,他总是准时到、准点走,决不留连拖延。棒兄酒量极好,善饮红酒,但从不贪杯,微醺即止。性好素食,尤喜米饭青菜豆腐,不过遇有好的荤菜,他也会却之不恭了。棒兄的房间、书桌从来都是整整齐齐、一尘不染。穿衣也严肃单一,冬天西服衬衫,夏天衬衫西裤,但总是那么熨贴、整洁、得体。与朋友交谈,棒兄总以倾听为主,从不乱发议论,从不卖弄学识,若偶有评论,必定精当;若有指正,必定准确。因此他虽与大家接触不多,在朋友圈子里却很受尊重。
毕业后,棒兄分在政法系统。他严谨细致的长处充分得以发挥,连话少也成为一大优点。据
棒兄说,一是利于保密,二是笔录易突破。棒兄坚持认为骗人得靠编,编的东西说多了总有破绽。因此他一般先不发问,而让嫌疑人想办法自编自演自圆其说,再一一指出破绽之处。然后再随意发问,就比较容易搞定了。棒兄办案水平虽高,但发展却平平淡淡,也是性情使然。办案时他总“耻居人前”,提拔时却总“愧在人后”,好在棒兄从不以为意,他倒乐得过得自在。
每逢周末,只要有时间、天气好,棒兄总会到我家走走,下盘围棋、喝喝茶,或者一起出去散散步。他棋力与我相当,但行棋速度极慢,频频长考。所以他总是一大早来,中盘休息时边吃点午饭边聊聊天,下午继续鏖战。一盘大约得五六个小时。他长考时,我是该忙啥忙啥,比如到从书房到客厅看会电视,或者烧点水泡一壶铁观音等等,下棋反倒成为副业。但只要有长考,棒兄下一着准是臭棋,往往遥相呼应、意味深长却绝不是急所,遭到攻击也在所难免,所以我在局势不利时总会期待他的长考。棒兄是个很讲究礼仪的人,每次来访都衣履整齐,从不空手,总要带点水果、牛奶什么的,数量不多,但心意浓浓。朋友搬家、生小孩他也总要送点什么,或衣服、或奶瓶、或茶具。我们不禁都感动于他的细心。他知道我爱喝茶,也攒烟盒,所以总利用到各地出差的机会买些茶叶,或者把别人送的茶叶小心藏在冰箱里,有两三罐了,就拿过来给我。时不时给我一些奇怪的各式烟盒,瑞士的、日本的、泰国的„„,我知道这尤为难得,因为他从不抽烟,肯定是一盒一盒向别人要的。LP常说,棒兄守信真诚得近乎迂,但我喜欢的就是这种迂。
记得大学毕业前一个的晚上,我和棒兄相约再去看一眼芙蓉湖的夜色。月华如水,轻斜的细柳随风撩拨着湖面。我们坐在湖边的石椅上谈人生、谈理想、也谈论将来,我不禁问棒兄,既然占卜看手相可知过去未来,一切皆由命运缘份注定,人生还有何意义?棒兄答曰,非也,命运并非一成不变,譬如手相,一生中都在细微地变化。只要积极地面对人生,人就有能力掌握命运。他说话时口气那么决然自信,仿佛命运和未来就握在他自己手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