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藏羚羊]资料
我和藏羚羊
藏羚羊的珍稀以及那些贪心者对它残酷猎杀,成了我最初和后来不断写藏羚羊的一份强劲动力。 藏羚羊是青藏高原特有的珍稀动物,由于它主要生活在海拔4000米到5000米的高寒地带,因此被誉为“高原精灵”。它的绒是世界上公认的最好的绒毛,质地柔软、细腻,纤维直径在6至18微米之间,素有“软黄金”、“羊绒之王”的美誉。在中国境外,1公斤藏羚羊生绒价格可以达到1000到2000美元。用它加工而成的披肩叫做“沙图什”(克什米尔方言),通常长1至3米,宽1米至1.5米,重100克左右,细柔如絮,保暖性极强。如此长与宽的一条披肩竟可以从一只戒指中间穿过,其轻柔程度可想而知。“戒指披肩”便由此而来。一条100克的“沙图什”披肩需用300—400克羊原绒,而一只藏羚羊产绒100克左右,因此编织这样一条披肩就得猎杀3到4只藏羚羊。一条“沙图什”披肩价格高达5千到3万美元,在伦敦的高级时装店标价一般为1.1万美元,最高的竟然到每条4美元。其价高于黄金。
全球最大的“沙图什”加工地在克什米尔印度控制区。加工“沙什图”的藏羚羊绒都是从我国西藏樟木、普兰等出境口岸走私出来的。境外“沙图什”成了显贵们身份与财富的象征,更加助长了我国那些盗猎者对藏羚羊的灭绝性杀戮。
可可西里的枪声带着刺心的寒气穿过青藏长空。一批又一批血淋淋的肉身随着枪声倒下,然后烂掉。 死不瞑目的藏羚羊轻蔑地仇视着人间。
偷猎者的枪口指向黑夜,更多的人在枪响之后那睡眠的眼睛却无限地亮起来,治多县在县委书记索南达杰的感召下,组织起可可西里巡山队。这位勇敢的书记倒在了疯狂盗猎者的枪口下,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仍然是一付与盗贼对峙的射击姿势。
鹰的翅膀把风压在更高的高处。索南达杰献身后来自四面八方志愿者的脚步踏醒了寂寞的可可西里。也许我也可以算作这些人中的一员。终生难忘的是暮冬的那个夕阳灿烂如血的黄昏,我在薄雾弥漫的格尔木看到的凄凄、沉痛的一幕:一堆小山似的藏羚羊皮张,在一片冲天飞卷的烟火中化为灰烬。好些天格尔木的上空还飘悠着焦臭味。
负责烧毁罪恶的公安人员告诉我,这上千只藏羚羊尸体中有近五分之一是出生不久的崽羊。还来不及绽放的花蕾,圆睁着仇视人类的愤怒的双眼,离开了这个倾斜的世界。
也就是在这个黄昏,我看到一个粗放、壮实的藏族汉子,他脸上重叠着高原风雪留下的坚硬皱纹,凝重不移地站在一旁,不说一句话。别人告诉我,他就是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才嘎。这个传奇的人物我早有所闻,他对可可西里生态保护的执著感动了许多人,他带领的巡山队破获盗猎藏羚羊各种案件107起,抓获犯罪嫌疑人三百多人,缴获藏羚羊皮三万多张。我钦佩才嘎由来已久。这时我特地多看了才嘎几眼,他一脸木讷,但那双目光却异常锋利,仿佛要穿透一切地望着那一堆正在焚烧的藏羚羊皮。火光映着他的脸,他的脸膛红光四起。岩石一样的脸盘,刀锋一样的目光!他沉默着,沉默成石头和雕塑。正是在飘动于格尔木蓝天下那缕缕不和谐的灰焦的狼烟中,正是在才嘎那双可以挖心穿肉的目光中,我开始构思一篇散文,第一篇写藏羚羊题材的散文。
我在着手写藏羚羊时,心里一直祈祷着一句吉言:但愿可可西里的所有藏羚羊死而瞑目。
我不会忘记那些圆睁着双眼愤然而死的小藏羚羊。
这些眼睛使我想起了另一只藏羚羊!它为了保住未出世的孩子,跪在了猎人面前。
跪拜的求饶比孤寂的眼神更容易使人心里着火。
这是我几年前听到的一个故事,一直储存在脑海里无机会发泄的故事。今天却情不自禁地走出脑际,完全是因了格尔木那场焚烧的狼烟的诱惑,或者说是因为了才嘎的感召。总之,大梦初醒,这个故事从远方飞翔而来。《藏羚羊跪拜》就这样孕育出世了。
我已经无法清楚地记得它是我用了到底几天时间写出来的。但是我可以比较清晰地说明,我是在拉萨西部兵站那个冬天突然得到了这个故事,三年后的另一个冬天我在格尔木又突然带着比我发现它时更多的愤满和激动提升了这个故事。
那个用叉子枪戳杀藏羚羊的老猎人,因为隐藏了太多的残忍才表现得十分兽性;那个跪在叉子枪口前求饶的藏羚羊,因为隐藏了太多的善良才在瞬间展示了人性。
在这篇散文里有这样一句经过我反复斟酌后写下的话:“天下所有慈母的跪拜,包括动物在内,都是神圣的。” 兽的人性;人的兽性。 相差甚远,却要互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