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的宇宙意识看诗中之情

２００９年８月学术

交流

Ａｕｇ．，２００９

总第１８５期第８期ＡｃａｄｅｍｉｃＥｘｃｈａｎｇｅ

ＳｅｒｉａｌＮｏ．１８５Ｎｏ．８

・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从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的宇宙意识看诗中之情

马

跃

（黑龙江科技学院人文学院，哈尔滨１５００２７）

【摘要】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被称之诗中之诗、顶峰之顶峰。描绘了春江花月夜的人同极盛之景及游子思妇的离情剐绪，体现了诗人对自然荚景的赞颂、对人生哲理的求索之意，抒发了珍惜人间春华之时，憧憬幸福生活的情怀。特别是使人陶醉的良辰美景，更悬以诗中蕴合的宇宙意

识，生命意识强烈地震蒋着读者的心灵。

【关键词］张若虚；春江花月夜；宇宙意识

［中图分类号】１２０６．２【文献标志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０—８２８４｛２００９）０８－０１６１－０３

《春江花月夜》是唐诗中最优秀的诗篇之一。诗人把

理，三者交融无痕，如行云流水，沁人肺腑。

游子思妇的离愁放在春江花月夜的背景下，以良辰美景诗人张若虚准确地把握了他所描绘的春江明月这一衬托离愁之苦，又以江月与人生对比，表现人在永恒自然形象的基本特征，独特地捉到春江之明、春潮之盛的特面前的深沉思索，伤感而不颓废，具有深沉婉转的情思与点，并运用艺术的笔触加以描绘，诗一开篇，起笔铺展，舒浩瀚幽邃的境界，是“以孤篇压倒全唐”的好诗。

卷阔朗：“春江潮水连海平”，突出春江潮涨，接下来一句闻一多先生曾指出：刘希夷使爱情中平凡自然的思。海上明月共潮生”，诗人不正面湍墨挥写春潮，而是用滔念，在宫体诗中成稀世珍宝，而张若虚使纯洁爱情经宇宙滔海水以突出。用圆圆明月以烘托。这样，春水之盛、春意识的渗滤，辐射出广泛同情心，“才是诗中的诗、顶峰的江之旺的画卷展现眼前，明月皎皎，春水盈盈。随后，诗顶峰”。…千百年来备受读者青睐，成为一首“千古绝唱”，

人又写到“滟滟随波千万里”，光风霁月，波光月影，相映“它不仅以唯一的身份使‘春江花月夜’这种宫体诗形式

成辉，交织一片。循着江月交融的艺术构思，诗人的艺术流芳百世，而且摘取了宫体诗、哲理诗、山水诗精华为一触须四出伸展，时而把视线驶向“芳甸”，江流婉转，回环体的桂冠。＂【２’

绕行，时而将目光落进“花林”，月照花林，像雪珠纷飞，时而将镜头摇对汀州，月光倾泻，像流霜一般，时而又将镜头远对“江天”，万里无纤云细烟，唯见孤月一轮，吐出光

。从初唐开始，诗人‘已从美的暂促性中’逐渐领悟到

辉，这里诗人抓住形象的特征来描绘境界画卷，构成了月

一种宇宙意识，一种超时空的永恒观念，并把这种观念，华之洁，月色之浓。月光之亮．寥廓、静谧、空寂的画卷绘用形象思维的方式在诗中体现、表达出来。”【副《春江花月出了春江月夜之美，从而为人物构置了活动舞台的天幕夜》把宇宙人生哲理的深刻思索，浓烈的情思全部融进了和背景。

优美的春江月夜的意境中，“春花春月，流水悠悠，面对无

穷宇宙，深切感受到的是自己青春的短促和生命的有

限。”【刮那如梦如幻的情思，经警深邃的哲理连同春江月诗人开篇就给我们勾画了一幅春江花月夜的壮丽画

夜的美景，一齐展现于读者面前。通过对一个月自春深卷，把读者带进了一个幽美邈远、恍惚迷离、深邃空灵的

的夜晚，江边高楼上的妻子和客旅他乡的丈夫相互怀念

境界，使人如梦如幻。仿佛整个生命都融进了那个神秘的思绪的描述，勾勒出了一幅淡雅而迷蒙的春江月夜图，抒

世界。“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发了那种“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的离情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从月出写起，而描写重点在月色别绪。并融合着给人以深刻启迪的哲理，有景、有情、有

下的春江，头两句写春江水满，江海相连。月出潮生，在海

【收稿日期】２００９一∞一墙

【作者简介】马跃（１９７４一）。男（满族），辽宁东港人。剐教授，文学磺士，从事中国古典文学、满族民间文学与民俗文化研究。

・１６１・

万方数据

天月夜的衬托下，突出了春江浩渺的壮丽景色。同时，我们从这四旬看出，诗人虽然立意在写春江，实际上他的思绪已飞向了整个宇宙空间，心灵所观照到的是“海上明月共潮生”的大景观、大规律，为之后进一步表现宇宙意识、

生命意识作了铺垫。继而诗人笔锋一转，把眼前的实景

以鲜活的姿态呈现在读者面前，“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承接上节“春江”写“江流”，又带出“芳甸”，“芳甸”一语即透出春天的气息。长江春江本来是滔滔奔腾，这里却轻着＿“流”字，而且赋予“流”的形象化；“宛转绕”好似春水也有惰。上句出“芳甸”，下旬便直写“花林”，可是这时也是月光下的花林，不可能有日问看到的姹紫嫣红的色彩和真切形象，直接写日光下的花，无法浓墨重彩渲染，往往只能淡墨勾一下轮廓。江水蜿蜒曲折绕过花草遍生的春之郊野，月光倾泻在花树下，像撒上了一层薄薄的小雪粒。空中的流霜，汀上的白沙，全被月光浸染，天边的春江之夜只剩下梦幻般的银色，朦胧而又纯净。于是就创造出了一个“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纤尘不染的神化般美妙的光的世界。这里一个“孤”字显得这个境界实在太苍茫了，我们似乎感到诗人一颗凄清的心在这透明的空间跳动。他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惆怅，他的眼睛望着空中的一轮孤月，任思绪在江天一色、空灵澄澈的世界遨游。“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思绪逆历史长河而上，追溯先人遗迹，探寻人生和宇宙的交接点。表现了诗人对宇宙的初醒的自我意识，对广大世界自然美景和自身存在的深切感受和珍视，对自身存在的有限性的无可奈何的感伤，惆怅和留恋。这种探索古

人诗作中已有之，如曹植《送应氏》：“天地无终极，人命若

朝露”，阮籍《咏怀》：“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等等。但这些诗的主旨多为对宇宙永

恒，人生短暂的慨叹，表现的是诗人的一种无可奈何之

感，而张若虚在对宇宙和人生的思索中，感悟到了“人生代代无穷已”的生命哲理和“江月年年只相似”的宇宙规

律。虽然作者在的宇宙面前感到了人的渺小和孤寂，但

从整个人类历史长河中作者看到了人生的“无穷已”，这又使他感到欣慰。

诗人对“人生代代无穷已”的认识不是突然发生的，而是从“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和“江流

宛转绕芳甸”等充满着生命活力的动景中感悟到的。由

上节人与月的关系想到时间长河的遥远迷茫。此刻，诗人想到人生世代相传显然也是无穷尽的，但哪比得上年年月缺相似的江月永恒，诗人在寻求人生与永恒的大自然关系的解答，吐露了对人生世代变幻的迷惘，“人生短暂，宇宙无穷”。在这里，诗人把“无穷已”的人生和“年年只相似”的宇宙融为一体，使二者达到了终极的统一。“江月年年只相似”人生代代相继，江月年年如此，江月有恨，流水无情。这里的“只相似”我们不能简单地理解为

・１６２・

万方数据

相同，它和李白的“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一句在含义上颇为相近，都表到了对宇宙天体变化的一种

认识。紧承上句，“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诗人对“今月”又发出疑问。明月高悬，不知在等待着什么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表面上看，这两旬写月有情，江水无情，而事实上，诗人还是在写自己对生命意识的感悟。“不知江月待何人”与“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上下相承，把历史与现实相承接，使人类和宇宙相贯通。江水看似无情，但宇宙万物和人生何尝不是这样？诗人在这里不仅表达出“逝者如斯”的感慨，而更多的是对宇宙规律和人生哲理的揭示。

以上是诗的上半部分，诗人通过对春、江、花、月、夜五种事物集中体现了人生最动人的良辰美景的勾凰，构成了诱人探寻的奇妙的艺术世界。给我们展现了一个超现实的意象世界和心灵世界。诗人把宇宙自然作为一种生命融人人的生命之中，物中有我，我中有物，物我无间，物我两忘。诗人似乎站在宇宙之外和生命之外观照今与古、万物与生命。

在诗的后半部分，诗人自然把笔触由上半篇大自然美景转入人生图像，引出下半篇男女相思的离情别恨。“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春江无月明？”总抒相思别离之愁。“白云”飘忽不定，似离情依依了，故日“去悠悠”，“青枫浦”系诗中惯用之感别的景物。在句意关系上，上句为下句之因，正因为“白云”的“去悠悠”，才使得“青枫浦”上的别离人不胜愁苦。“谁家”和“何处”互文见义，两个设问，道出了普天下离别之人共同的愁苦情结，使诗的情感时空超出了个人范围，像诗的上半部分一样，融进了思接千古的生命时空。此四句使上下文浑然贯通，读者可以从中领悟到诗

人生命意识在下文中的延续。“可怜”八句紧承“何处”

句，写思妇对游子的思念之情。借良辰美景写闺妇怨情是古诗常见的一种形式，只不过，诗人在这里没有直说思妇的悲和泪，而是借“月”抒情。“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这四句通过游子设想闺妇的相思情状。“可怜”自是游子怜惜明月楼上的思妇“月徘徊”一语双关，“月”拟人化，用月烘托他的怀念之情，悲泪自出，既是把景物写活，浮云游动，故光影明灭不定，又是诗人一种寄托，月光怀着对思妇的怜悯之情，在楼上徘徊，不忍离去。这是多么的痴迷，多么的愁苦啊！

最后八句写游子思归之情。“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诗人以梦起兴，将梦与眼前实境相应照，进一步增进断肠人在天涯的愁苦情怀。江水送春欲归去，江月也已西斜，而游子仍然在江边，遥望着故乡，暗自落泪。“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海雾升起，斜月将沉，游子心中的愁绪更加浓了。碣石、潇湘，天各一方，离故乡是那么的遥远，孤寂、落寞的游子从明月在大海上升起，到深藏海雾，他一直伫立在江边，眼看着明

月西沉，春光逝去，而人在天涯。情何以堪！由己及人，诗落月摇情满江树”，结句情韵绵长、回荡不绝。此刻，我们人把个人的思归之情引发到所有的游子身上，“不知乘月感到《春江花月夜＞“娓娓道出的宇宙意识即对永恒的领几人归”如此花月良宵，有多少离人虚废了，又有几个人

悟，原只是一种时代精神的体现，也正是构成盛唐气象的此时返家，无可奈何中又有美好的憧憬。“落月摇情满江

不可缺少的因素，它的出现既难能可贵而又理所当然，因树”。月有情，最后余晖洒满树梢。树有情，留得余晖满为这是时代赋予这一批诗人的使命”【３１

树梢。人有情，余晖树影情摇摇。不知何者是景，何者是这首诗，紧扣诗题春江花月夜五种事物，又以月为线情，此情此景绵绵无尽。“摇情”是将不绝如缕的思念之索逐层描写，“情”字总括全篇诗意。从结构上看，第一部情，将月光之情，游子之情，诗人之情交织成一片，洒落在分，写月色笼罩下春江花林的景色，以及诗人的宇宙之思江树上，也洒落在读者心上。情韵袅袅，摇曳生姿，令人和人生之慨。这一部分前八句围绕春、江、花、月、夜五个心碎神迷。

字逐层铺展，描写春宵月下江边野甸的优美而又朦胧之景，意境空灵雅洁；后面八句即景抒情，由江月写到宇宙人生，理趣深邃。第二部分。仍从写景人手，以白云起

全诗由景壮到思扬到情愁，其愁非李白式“总为浮云兴，写游子恩妇在此良辰美景之下的离愁别恨。这一部

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的为志意所困扰的愁，而纯是分开头四句诗过渡，有写景过渡到对游子思妇离愁别绪

思恋；而不是泛写的思乡、思亲（古代指父母兄弟）或友的抒写；中间八句写思妇在月下楼头望眼欲穿，思绪绵人，而是“鸿雁”俯寻“鱼龙”；不是“男儿志四方”的襟怀，绵；最后八句从游子这边落笔，写游子久客他乡，月下梦更不是宫体的狎亵情欲。而是表达了“扁舟子”与“月楼中的无限惆怅，以满江摇情收束全篇。由月升一月明一女”间平等互思的“净怀”，或谓爱情。江边游子“心已神月照一月徘徊一月华流一落月西斜一斜月沉沉一落月。

驰到彼”，楼中思妇“形从对面飞来”，“妆镜台”、“玉户以月升起，以月落结，随着时间推移和空间转移，展现相帘”、“捣衣砧”直把思妇的一举一动都形神兼备地表现出互联系又不断变化的画面与思绪。月亮划了一条优美的来。由赞月到赏月到怨月，诗情流动自然无痕，相思之绪弧线，上面点点滴滴都是情。

强烈执著，诗人顺此落下“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参考文献】

还家”之句，以时间的延展，增强情思的纵深感，相思并非［１］

闻一多．唐诗杂论［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５９．

只在今晚，过去“昨夜”的“潭”边，今后“欲尽”的“春”日，［２］徐肖楠．春江花月夜》的相思之美与现代生命［Ｊ］．名作欣

都将是我不息难眠的时光！纯情挚思岂是语言所能尽为赏，２００１，（５）．

负载？全诗既有通过月的移动而暗示的时间感，又有通［３］吴小如．古代诗词札丛［Ｍ】．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

２００２．

过江的蜿蜒而拓展的空间感，时空交合在最后四句中，诗人写到今夜月已斜藏、来日路正雾现：“不知乘月几人归，

［４］李泽厚．美的历程［Ｍ］．北京：文物出版社，１９８１．

ＥｘａｍｉｎｉｎｇｔｈｅＥｍｏｔｉｏｎｓｏｆＰｏｅｍｓｆｒｏｍｔｈｅＵＩｌｉｖｅｒｓｅ

ＣｏｎｓｃｉｏｕｓｎｅｓｓｏｆＺｈａｎｇＲｕｏｘｕ’Ｓ

ＭｏｏｎｌｉｇｈｔｏｆＳｐｒｉｎｇＲｉｖｅｒ

ＭａＹｕｅ

（Ｓｃｈｏｏｌｏｆｔｈｅ

Ｈｕｍａｎｉｔｉｅｓ，￡，，妇倦毋ｏｆＳｃｉｅｎｃｅ

ａｎｄ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ｏｆＩｌｅｉｌｏｒ堰ｉｉａｎｇ，Ｈａｒｂｉｎ１５００２７，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ＺｈａｎｇＲｕｏｘｕ’ＳＭｏｏｎｌｉｇｈｔｏｆＳｐｒｉｎｇＲｉｖｅｒｉｓｃａｌｌｅｄａ“ｐｏｅｍｏｆＩＭ）ｅｌｎｓ”ｏｒ“ｐｅａｋ

ｏｎ

ｐｅａｋｓ”。ｄｅ—

ｓｃｒｉｂｉｎｇ

ａ

ｍａｇｎｉｆｉｃｅｎｔ

ｓｃｅｎｅ

ｏｆｍｏｒａｌｗｏｒｌｄ

ｏｎ

ｔｈｅｓｐｒｉｎｇｒｉｖｅｒｉｎｍｏｏｎｌｉｇｈｔａｎｄｅｘｐｒｅｓｓｉｎｇｒｏａｍｅｒ’Ｓｓａｄｆｅｅｌ－

ｉｎｇｓａｔｓｅｐａｒａｔｉｏｎｆｒｏｍｈｉｓｌａｄｙ．碍ｒｈｉｌｅｇｌｏｒｉｆｙｉｎｇｔｈｅｂｅａｕｔｉｅｓｏｆｎａｔｕｒｅａｎｄｓｅｅｋｉｎｇｔｈｅｍｅａｎｉｎｇｓｏｆｌｉｆｅｐｈｉ—

ｌｏｓｏｐｈｙ，ｔｈｅｐｏｅｔｃｏｎｖｅｙｅｄｈｉｓｅｍｏｔｉｏｎｓｏｆｃｈｅｒｉｓｈｉｎｇｔｈｅｇｌｏｒｉｏｕｓｓｐｒｉｎｇｆｌｏｗｅｒｓａｎｄｌｏｎｇｉｎｇｆｏｒ

ａ

ｈａｐｐｙｌｉｆｅ．

Ｔｈｅｉｎｔｏｘｉｃａｔｉｎｇｓｃｅｎｅｓ，ｅｓｐｅｃｉａｌｌｙｕｎｉｖｅｒｓｅｃｏｎｓｃｉｏｕｓｎｅｓｓａｎｄｌｉｆｅｃｏｎｓｃｉｏｕｓｎｅｓｓｉｎｔｈｅｐｏｅｍｓｈｏｏｋｓｔｒｏｎｇｌｙ

ｒｅａｄｅｒｓ’ｈｅａｒｔｓ．

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ＺｈａｎｇＲｕｏｘｕ；ＭｏｏｎｌｉｇｈｔｏｆＳｐｒｉｎｇＲｉｖｅｒ；ｕｎｉｖｅｒｓｅｃｏｎｓｃｉｏｕｓｎｅｓｓ

［责任编辑：曹金钟］

・１６３・

万方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