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是一门学科
管理是一门学科
包 政
在人们的观念中,“经济学”是一门“经世济民”的学科,应该由经济学来承担“指导社会实践”的使命和任务。现代经济学发端于亚当·斯密(Adam Smith,1723—1790),后来的经济学,主要是指西方主流经济学,在追求“科学理性”和“学术规范”的过程中,取得了令人尊敬的理论形态;却舍去了人类社会中最关键的命题,即“组织与人”。偏离了亚当·斯密的轨道,背离了古典经济学的初衷;同时,为后来管理学地位的提高提供了机会。 迟至18世纪末,欧洲人看到那些从事海外贸易的人发了大财,以为“贸易或交换”是财富的源泉。1776年,亚当·斯密发表了《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又称《国富论》),揭示了财富创造的秘密,即以前一个工人一天生产不出20枚针;现在的制针业,把制针过程分为18道工序或18个操作步骤,分别由10个工人担当;一天能够生产48000枚针,人均4800枚针,劳动生产率提高了240倍。亚当·斯密断言,专业化分工必能增进劳动生产率。从而转变了欧洲人的财富观,启迪了欧洲人、乃至全世界人的财智。
亚当·斯密的伟大,在于他能够贴近社会实践,能够从总体上把握社会发展的图景,以及图景中的关键命题,即揭示了财富的本质。他认为真正的财富是“物质财富”,是可供人们消费的物质或商品,而不是重商主义认定的“贵金属货币”。物质财富是靠劳动创造出来的,而不是通过单纯的商业贸易或交换获得的。扩大国民财富的关键是,在商品交换基础上,深化劳动分工,提高生产效率。这就是古典经济学著名的“分工理论”的由来。自亚当·斯密之后,西方世界在“分工理论”的指导下,展开大规模的社会实践,包括专业化分工,继而动力、机器和技术的应用,以及资本的集聚和集中,加速了工业化的进程,加速了财富的创造。反过来,推动着企业或组织之间“社会分工体系”的深化,同时,推动着企业内部“劳动分工体系”的深化。
随着企业内部“劳动分工”的深化,使“组织理论”和“管理学科”的建设成为必要。经济学要想占据指导社会实践的主导地位,并成为“管理学”的理论基础,必须在“分工理论”的基础上,建立相应的“组织理论”。这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命题,因为社会资源的配置,是在“组织实体”中进行的;通过企业组织的有效运作或管理,实现对社会资源的配置,创造物质财富。可是,亚当·斯密认为,“企业或经济组织”只是人们追求生产效率的一种结果。这是一个含糊其辞的错误论断,导致“现代组织理论”的缺失,导致“经济学”和“管理学”后来的分歧或脱节。亚当·斯密开创的古典经济学逐渐转向“以资源配置为中心”,构建了“庸俗经济学”理论和方法论体系。
马歇尔(Alfred Marshall ,1842—1924)是庸俗经济学的集大成者。他主张通过专业化分工、扩大规模,提高效率,来创造财富。强调“分工、专业化、规模经济或资源配置方式”在财富创造中的绝对作用。进而,创造了一只“看不见的手”,即市场的“价格决定机制”,来调解供求关系,引导社会资源的流向,实现资源在“生产者或厂商之间”的合理配置。这本身并没有错,马歇尔的错误,在于他没有把“企业或经济组织”当作一个“功能实体”,虚化了“企业或经济组织”的存在;无视“企业或经济组织”在培养人才,传授知识和技能,深化分工协作体系、协调人际关系和系统创新等方面,对物质财富创造的作用。而在马歇尔那里,“企业或经济组织”是抽象的,抽象掉了“组织与人”的存在形式和内容;企业或经济组织被定义为一种“协调机制”,一种在“思维观念”上存在着的空泛概念,或者是一种资源要素;与“土地、劳动力和资本”等资源要素配置在一起,发挥协调的作用。按照卡尔·马克思的观点,庸俗经济学的根本错误在于他们的偏见,即把利润当作资本的边际生产率;而实际上资本并不直接创造价值,资本只是一种资源要素或条件。
由于马歇尔在“分工理论”上的片面发展,使经济学在观念上摆脱了“组织实体”的约束,
甚或摆脱了社会实践的约束。把“企业或经济组织”抽象为“生产者或厂商”,把“组织中的人”抽象为“劳动力”或定义为“经济人”,逐渐把经济学的研究重心移向“资源配置”领域,并按照西方科学研究的标准或规范,导入数学分析的方法,进行逻辑实证研究;使经济学的外观形态,变得很像自然科学甚至数学,像自然科学那样严密、规范而不容置疑。英国的罗宾斯(L. Robbins )据此明确界定了经济学的研究领域,即按照人们的目的,把“给定的资源”配置在不同的用途上;并断言这是人类社会真正的经济问题(1935年)。然而,在那些关注社会命运的学者看来,比如博尔丁(Kenneth Boulding ),经济学已经蜕变成为一门“见物不见人”的“纯学问”,不关心人的社会行为,只关心商品的交易行为;无法客观而真实地反映社会再生产循环的全貌,随着现代大型组织的兴起,经济学科在“组织理论”上的缺失,越发显著而难以容忍。
与亚当·斯密和马歇尔的观点不同,钱德勒(Alfred D.Chandler,生于1918年)的研究表明,大型工商企业是“市场发展”和“技术进步”的结果,而不是分工或扩大规模的结果。换言之,市场“交换”的深度和广度,是企业内部专业化分工的前提,也是规模经济的前提;所谓“只有大市场才能培育大企业”。钱德勒的研究是非常广泛而深入的,他经过对美国食品、烟草、化学、橡胶、石油、机械制造和肉类加工行业的发展历史的审慎研究,发现只有那些把大批量生产和大批量分销“结合”起来,并能够对生产和分销全过程进行“协调”的企业,才能成长为现代大型企业。事实表明,那些单纯追求“规模经济”或通过“专业化分工、扩大规模、降低单位成本,以及谋求利润”的企业,并不能顺利地成长为真正意义上的大型企业。为此,钱德勒把自己的理论,冠名为《看得见的手》(1977年),以强调组织协调和管理功能的重要性,强调建立管理学科、去指导社会实践的必要性。
钱德勒认为,专业化分工只是基础,现代大型企业的本质是“协调”或“分工基础上的协作”。随着分工的深化和规模的扩大,企业“从内到外”的协调将变得困难。凡是那些不能协调起来的企业,必然导致失效,表现为大量的存货积压、资金占用、降价促销或存货贬值。“协同”涉及到人的自由意志、价值立场和情感诉求,这是企业或经济组织的本质属性,也是“管理”的核心命题。依靠管理实现有效协同,是一个企业或经济组织的力量源泉,是财富创造的内在秘密。钱德勒的研究澄清了一个事实,即企业或经济组织并非是虚拟的,企业是客观存在的实体,是财富创造的实体和源泉。
至此,人们已经清楚,企业或经济组织在财富创造过程中的重要性;认识到社会再生产循环,并不是在“生产者或厂商”(虚化概念)之间进行的,而是在“企业或经济组织”(客观实体)之间进行的。企业是财富创造过程中的一个主观能动的主体,并不是一个被动选择的客体。按照早年非主流经济学家萨伊(J.B.Say ,1767—1832)和熊彼得(Joseph Alois Schumpeter 1883-1950)观点,企业家及其有组织努力,是有效配置资源的关键,是财富创造的关键环节。一个社会的经济力量来源于组织,来源于组织起来的力量,来源于企业家的“管理和创新”能力。
在经济学领域中,有关企业或经济组织的命题,直到1931年以后,才被个别西方经济学家所关注,这就是科斯(Ronald H.Coase,生于1910年)。科斯原本对“产业法”感兴趣,自然的择业是律师。1931年他参加了伦敦商学院的一次研修,初识亚当·斯密“看得见的手”,即生产者之间的相互竞争,最终使消费者能够获得最需要的产品;而且,整个经济体系是通过价格决定机制来协调的。科斯是一个有科研精神的人,他推崇奈特的名言,“科学的基本原则――真实或客观――本质上就是道德的原则。”他涉猎经济学的目的,是希望以此来了解真实世界发生的事情。
科斯对各产业及其经济组织是有质感的,他不相信生产者在决定生产的时候,会假定目前的价格和成本在未来会维持不变;如果这样,势必会导致价格和产量的不断波动,这是一个悖论且不符合实际情况。经过对英国的养猪业者的实证研究,科斯的怀疑或假设得到验证,
确认生产者并不静态地看待即期的价格;相反,生产者知道未来的价格体系不会维持不变。当价格高得惊人的时候,他们的预期是未来价格要下跌。这表明每个生产者都会有自己的主观意志,或预期、偏好、以及对未来“机会成本”的理解。这一点可以帮助我们理解萨伊和熊彼得的观点,即企业家的自由创新意志在财富创造中的作用;按照德鲁克的解释,企业家的创新精神在于,用同样的资源创建一个完全不同的企业,这是社会财富的源泉。
1937年,科斯发表了《企业的性质》一文(又称《厂商的性质》),那年他27岁。这正好佐证了一个常识,即原创性的观念通常来自初入行的年轻人。文章的基本观念是,如果市场或价格决定机制能够有效配置资源,企业就没有必要存在。因此,企业存在的理由就是,依靠管理实现组织内资源的有效配置。文章发表以后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大约经历了50年的时间,随着科斯的理论逐渐形成,他的思想才被同行所接受。1991年,科斯因两篇论文《企业的性质》和《社会成本问题》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威林在颁奖典礼上大加赞誉,说科斯的理论“大幅度地改善了人们对经济体系运作方式的认识――虽然我们花了相当长时间才了解到这件事。”
科斯的故事告诉我们,随着经济与社会的发展,“组织理论”变得越来越重要了,它的缺失致使经济学科变得不完整;换言之,“组织理论”或这部分“画面”的缺失,使我们无法在思维形态中形成一幅完整的现代经济与社会的图像。令人遗憾的是,经济学科,包括科斯以及后来的“后凯恩斯主流经济学”在内,始终没有发展出“组织理论”。这个任务最终由非经济学家彼得·德鲁克完成。
德鲁克(Peter F.Drucker ,1909-2005)早年写有《经济人的终结》(1939年)和《工业人的未来》(1942年),1943年底,他接到了通用汽车公司的邀请,进行为期18个月的专题研究,弄清楚战后的企业应该如何管理员工。通用汽车公司相信德鲁克有这样的思维高度,能够提出合乎未来工业社会客观要求的建议方案。德鲁克不辱使命,在通用汽车公司的调研基础上,形成了“现代组织理论”,发表于1946年,这就是著名的《公司的概念》一书。该书为“管理学科”的建设,奠定了理论基础;使以往的管理领域,逐渐摆脱混沌状态,显现出理论上的统一性和完整性。
现代组织理论,始于巴纳德(C.I. Barnard,1886—1961)的《经理人员的职能》(1938年)。这是一本传世之作,具有“哲学特征”。巴纳德认为组织是人们寻求合作的一个自然的结果;人们为了突破个人在“资源和能力”上的限制,追求更好或更高的目标,会自然而然地选择合作的途径,建立协同关系。当这种协同关系有了“共同的目标”和“社会性协调规则”时,协同关系就逐渐稳定下来,转变为稳定的协同体系,这就是“正式组织”。
巴纳德把“组织”定义为“人的协同行为关系”。认为如果个人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实现自己的目标、满足个人的欲望或动机,就不需要借助于组织的力量;协同就不会发生,组织也就不会产生。由于个人的能力和资源是有限的,而欲望却是无限的,欲望是有生命的;因此,寻求与他人合作的事情就会经常发生,协同机会和组织行为就成为常态。一个组织要想存在下去,需要建立相应的条件,包括共同的目标、贡献的意愿和信息的沟通;并依靠“社会性规范”,去协调或维持组织成员之间的协同。如果协同不存在了,组织也就瓦解了。建立社会性规范,协调组织成员的行为,是管理的任务,是经理人的职能。
西蒙看到了巴纳德理论的价值,他应用经济学的学术规范,对巴纳德的“组织理论”进行了改造,确立了具有“经济学特征”的组织理论,这就是《管理行为》(H.A.Simon ,1948)。该书得到了经济学界的推崇,获197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西蒙的著作有一个副标题,“组织中决策过程的研究”,以表明他对组织的基本理解,即组织力量,一个组织区别于另一个组织的力量的来源,不只是“资源配置的方式”,更重要的是依靠管理行为,使组织成员对共同目标所做出的真心实意的承诺。
西蒙认为,生命的法则是“均衡”,是保持生命体的内在平衡。维持一个组织的生命,关
键是保持“价值和贡献”的均衡。包括组织向员工提供“价值”,提供地位、权力、资源、信息、机会、名誉和报酬收入;员工为组织做出“贡献”,贡献出绩效、知识、经验、技术、方法、热情、信念、智慧和思想观念。“价值”来源于组织目标的实现,“贡献”来源于员工目标的实现,来源于员工的利益动机和情感动机的满足。保持“价值和贡献”的均衡,就能维持组织的存在。后来,人们把这思想概括为“价值创造、价值评价和价值分配”,并认为这是企业组织中的核心命题。
保持组织均衡的关键是,确立并实现共同的目标,这是不言而喻的。现在的问题是,如何确立和实现组织的共同目标?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我们无法基于“事实”、只能基于“价值”,对有关“企业命运的整体目标”做出选择;而组织中的每个成员有着各自的“价值立场”。共同的目标,需要共同的决策前提,需要共同决策的“价值前提”。换言之,组织成员只能依据共同的“价值前提”,做出共同的目标选择,并愿意为共同目标做出承诺和做出贡献。离开了共同的价值前提,组织成员无法达成共识,无法真心实意做出承诺为共同目标作贡献,组织随之失去力量,表现为管理的脆弱。后来人们把价值前提称作为“核心价值观”和“企业文化”。建立“价值前提”需要时间和过程,需要管理者的介入,需要管理行为的介入。只有经过管理阶层的持续努力,才能逐渐发育出共同决策的“价值前提”,才能使一个组织形成真正的内在力量。
德鲁克基于对巴纳德和西蒙的“组织理论”,进行了“政治社会学”意义上的改造,主张“组织”不仅要服务于人,建立和维护内部的协同关系;“组织”还必须服务于社会,维持一个社会的正常运行。因此,如同一个组织的“共同目标”,不是组织成员个人目标的简单加总一样,社会共同的目标也不是各类组织机构目标的简单加总。如同一个组织共同目标的确立一样,社会的共同目标的确立,也不是基于事实的,而是基于价值的。当一个组织在确立共同目标的时候,必须合乎社会的正义,满足社会的需求;就像个人服从组织一样。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一个百年企业,往往是一个道义集团,而不是一个单纯的利益集团。
组织是社会机体的一个器官,组织的功能和表现,必须受到社会机体的约束并满足于社会机体的客观要求,必须按照社会的需要组织起来。至少每一个组织机构必须回答,要使一个社会得以正常运行,应该做些什么,应该有怎样的表现,应该做出何种贡献?否则,组织就没有存在下去的价值和理由。这种来自于社会及相关组织机构的责任,是先于任何一个组织而客观存在的,组织可以对此做出选择,而不可以忽略。
从这个意义上说,代表社会机体存在的工商企业,是先验的,应社会的需要而生;企业或经济组织不能只关心利润,不能把经济绩效理解为利润;利润是企业或经济组织发挥社会功能、履行社会责任之后的一个必然结果。不能把企业目的定义为“利润最大化”,把公司的性质或概念,理解为“生产者”或“经营者”。而应该理解为社会经济和人文活动的组织者,理解为社会组织或社区的管理者。德鲁克特别强调应该把现在的“商学院”更名为“管理学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解。管理的对象应该是,员工的成长、组织的机能、企业的价值或事业的基础;而不是商务、交易或买卖。
一个组织能否把社会责任落到实处,转变为组织的行为,发挥组织的社会功能,关键在于把组织中的人或工作者,当作组织的一个成员,当作一个职工,而不是劳动力或雇工。并按照一个社会的基本信仰和道德准则,把组织成员组织起来,使组织成员能够依托各自服务的组织机构,获得社会的身份和地位,履行社会的义务和责任,发挥个人的天赋和才干,提升自身的价值和成就。只有通过这个过程,一个组织才能为社会的正常运行和人们的生活品质作贡献,使社会责任落到实处。以往大规模生产的“组织和管理”实践告诉我们,忽略组织的这个基本性质,忽略工作者的存在,以及他们做人的尊严、归属感、社会身份、社会地位或公民的权力,是企业或经济组织和产业社会内大规模冲突的根本原因。
德鲁克确信自己的“组织理论”是有价值的,为了把组织理论和价值主张,落到组织形态
上去,转化为组织的管理实践,他进行了长达30年的努力,写成《管理――任务、责任、实践》一书(1973年)。《管理》的问世,表明德鲁克已经完成了对社会问题的系统思考,他心目中一个和谐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图像已经表达出来。从这个意义上说,德鲁克的《管理》,是构建在社会发展的蓝图之上的,至少可以说,是建立在对现实社会的理解之上的。《管理》的问世,也表明德鲁克已经把“组织理论”融合到系统的“管理学科”之中,使管理学领域,包括管理的方法、手段和技术,以及有关组织“行政、人事、计划、财务和商务知识”融合在一起,获得了“统一性”。
在德鲁克看来,“管理”已经成为现代社会的主流意识而伴随我们左右;现代社会的前途系于“管理”,系于组织机构在管理上的有效性。即依靠管理的功能,维系组织机体的存在,维系社会的正常运行。也只有管理、以及管理学科的理论和方法,才有可能处理复杂的组织过程,确保现代组织机构和现代社会的正常运行。德鲁克的意图是要提高“管理学科”的地位,使之成为一门经世济民的学科,一门指导社会实践的学科。应该说他所奠基的管理学科及其管理知识范畴,更加接近企业及其管理世界的真相,更加合乎现代组织的发展趋势,更加具有指导社会实践的意义。
德鲁克很清楚,管理作为一门学科还很年轻,只能算作一门“新兴学科”,还有许多未知的领域正等着人们去探索。然而,理论界似乎对此存有疑虑,按照理论界的科学标准,管理还算不上是一门真正意义上的学科,许多知识并未得到科学的检验,充其量只能算是实践经验的总结和提炼。也许是这个原因,人们习惯上把德鲁克归入“经验管理学派”。这是非常令人担心的事情,德鲁克一再强调《管理》中的系统知识和管理技术是有效的,并已经得到了管理实践的证明,以及管理专业人士的肯定。
西方社会经自然科学的伟大成就之后,科学研究已经成为基本信仰。主张依靠“科学理性的方法”获取新知识,否认依据“个性权威”获取知识。这对任何一门新兴学科或理论的诞生,都是一种严峻的挑战,这是一件好事。然而,在西方人的观念中,真理或正确的知识,源于方法的科学性或严谨性;以至于有人把“科学”定义为一种方法,一种理解客观事物真相和成因的方法。倘若我们把科学理解为一种“方法”,而不是“内容”或“确切的知识”、“经过检验的知识”,并非正确、也并非是一件好事。伟大的哲学家罗素(Bertrand Russell )有不同的观点,认为一切确切的知识都属于科学的范畴,而心灵思辨所感兴趣的一切,几乎都是科学所不能回答的问题。
管理世界并不是一个独立于人们心灵之外的物理世界;管理世界“真实而客观”的图像,是由人们共同的自由意志创造的。管理作为一门学科,并不完全合乎“科学理性”,也不完全适应实证逻辑的方法。管理作为一门学科,本质上是一套用于指导管理者实践的“公理体系”,包含着“道德理性”和“制度理性”的成份;管理学科的真理性,以及管理实践的有效性,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管理阶层的品格、才干和使命感,以及组织成员在道德信仰和行为规范上的一致性程度。
这也许就是管理学科的特点,然而,这个特点并不排斥用科学研究的方法和手段,甚至不排斥用“数理逻辑”的方法,去检验管理的实践经验、知识和见解。相反,只有经过检验的系统管理知识或理论,才能唤醒人们追求真理的良知,才能统合人们的自由意志和道德信仰,才能形成组织起来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