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背后有阳光
进那家工艺品厂时,我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穷得只剩下一支钢笔,几本雪白的稿纸。
白天,在尘土飞扬的车间,我流淌着一身臭汗,牛马般地干活,工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晚上,我拖着散了架的身子,回到宿舍,冲凉洗衣,钻进粉红色的蚊帐,坐在硬邦邦的铁床上,铺开稿纸,描绘着未来的美好生活!那些骨子里头滋长出来的文字,流淌着淡淡的忧伤和浓浓的思念,温暖着我那敏感而脆弱的心灵!
舍友们喜欢围坐在一起,喝喝小酒玩玩扑克,磕磕瓜子聊聊天。我就像做贼一样,写完一段文字,得停下来伸长脖子东瞅西瞧,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在写作。在舍友们看来,我们这些穷打工的,就该好好干活,什么看书写作,那简直是瞎折腾;什么人生梦想,那完全是扯淡! 一个晚上,我正在赶稿子,万万没想到有个外号叫毛胡子的家伙,哼唱着不着边的小调,一身酒气地闯到我的床前,打着酒嗝扯开嗓门就问:兄弟,在忙什么吗?我一下反应过来,慌忙把稿子藏进被子里,假装说给贵州老家的母亲写信。他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从口袋掏出手机,在我眼前神气十足地晃了晃,指着我洋洋得意地说:兄弟呀,你就像我们老家的老头老太,土包子一个,跟不上时代的脚步!这年月,谁没有手机?又有哪个还在写信?没手机吧?老哥我借给你,牌子是诺基亚的,2000多。打电话不贵,一分钟几毛钱,哥我有的是钱!我知道他在挖苦我,我懒得跟他啰嗦,冷冰冰地说不需要。他一离开,我又拿出稿纸,埋着头写了起来!
纸终究包不住火。时间一长,舍友们还是发现了我写作的秘密。这下可好了,就像在那拥挤而杂乱的宿舍里扔下一颗重磅炸弹,炸了个底朝天。他们那原本单调而枯燥的打工生活里,又添加了不少的谈资。讽刺声、挖苦生、嘲笑声杂夹在一起,宿舍里就像一锅沸腾了的水。 打工人,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小日子过得安逸得很!看狗屁的书,读书没啥用,大学生不也是找不到工作?老子扁担一字也不认得,可每月工资几大千!
你看看,没白没黑地写,把自己弄得像个瘦猴子,当心娶不到老婆,打一辈子的光棍。 少喝了几瓶墨水,不是那块料,撒泡尿照照自己。
嘴长在别人的身上,说什么由人家去吧!我一点也不在乎旁人的冷嘲与热讽,反而更加握紧了手中的笔,坚持着、努力着、拼搏着,追逐着心中那色彩斑斓的梦想!我把凝聚着心血和汗水的稿件,搂在怀里,激动万分地赶往邮局,把稿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连同绚丽多彩的梦想装进信封,小心翼翼地把封口粘得严严实实,寄往大大小小的杂志社&&
周末,那些舍友就像故意跟我做对一样,他们声嘶力竭地猜拳行令,一张张扑克牌重重地掼在桌子上,把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大,耳朵都快被震聋掉。我再也没心思写作,只好拿着笔和稿纸,去楼顶站着写。我一出门,那些人就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起来。那是冬天,楼顶一片静谧,暖暖的阳光触摸着我的每寸肌肤,,心里无比温暖,一股股暖流驱逐着微弱的冷风,我找到了久违了的感动,捧着脸幸福地哭了起来!我尽情地享受着慵懒的阳光,这份阳光是多么难得的一份礼物,在那个漫长的冬季显得多么地弥足珍贵!我仔细一看,发现了光秃秃的树干上,冒出了一点点新芽,春天快要来到了!
那是个星期天,窗外的鸟儿叫得特别欢,大树已披上绿装,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我正要去楼顶,办公室的一位文员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本散发着油墨香味的《大鹏湾》杂志。这些办公室的大小姐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们心眼比天还高,是不会轻易跟我们这些干苦活的普工说上一句话的,更不会说来我们那个乱七八糟的宿舍了。她轻声地叫了我的名字,笑盈盈地望着我柔声问:你喜欢写作吗?我穿着皱巴巴的厂服,在高贵得像公主的
她的面前,像个讨饭的乞丐,自卑得没勇气看她一眼。还没等我开口,旁边的舍友抢着回答:每天都在写,熄灯了就去洗手间蹲着写,还去楼顶站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