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策小说奖空缺之争

　　普利策小说奖的趣味

　　普利策奖评委会4月16日宣布，今年的小说奖空缺。由三人组成的小说奖评审团在读了314部小说后，确定了三部最终入围的作品：丹尼斯・约翰逊的中篇小说《火车梦》、卡伦・拉塞尔的《沼泽地》和戴维・福斯特・华莱士的遗作《苍白的国王》。但在普利策委员会投票时，三部作品都没有赢得多数票。

　　《赫芬顿邮报》网站戏言，鉴于普利策委员会无法从入围作品中选定获奖者，他们将设立“赫芬策”小说奖。“普利策奖包括1万美元奖金、一个证书和一项在传记的第一句就会被提到的荣誉。赫芬策奖包括10美元奖金、一个手写获奖证书和《赫芬顿邮报》读书频道的官方推特的一条发布。”最终《沼泽地》得到了超过40%的选票。

　　女小说家安・帕切特在《纽约时报》上撰文说，今年的普利策小说奖空缺，要么是因为没有作品能够获得评委会的多数票，要么是评委会认为入围以及没有入围的作品都不配得奖。但大多数读者听到这个消息后不会认为空缺是因为评委会无法达成共识，而是会认为这表明今年是小说的歉收年。“作为小说家和一部合格的书的作者，我不喜欢这种结果。败给某个人没什么，不知败给了谁则令人感到耻辱。作为读者，我感到更加耻辱，因为今年出版了那么多优秀的书。伊迪丝・珀尔曼的《双眼视觉》是这个书单上最好的。她是国家书评人奖得主和国家图书奖的入围者。另一部我最喜欢的是丹尼斯・约翰逊的《火车梦》，书中没有一个句子不完美，它是一部非常美国的小说，符合普利策的评奖标准。”

　　安・帕切特刚刚因为开独立书店而登上《时代》周刊最有影响力百人榜，所以她说：“如果说作为作家我感到失望，作为作者我感到耻辱，作为书商我则是感到无比愤怒。去年11月，我跟我的商业伙伴卡伦在纳什维尔开了帕纳萨斯书店。书店的生意并不兴旺（虽然还不错），出版业仍在挣扎，尤其在司法部决定当亚马逊的保镖之后。所以，虽然普利策委员会自1917年问世以来曾10次拒绝授予小说奖，我还是想象不出有哪一年我们更加需要它来引发的读者的兴奋。”

　　帕切特最后说：“我要强调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读小说很重要。它是想象不同于我们自己的生活的重要手段，而想象另外一种生活会使我们更有同情心。追随复杂的故事线索能拉伸我们的大脑，令它超出140个字的简短思维。沉浸在小说的世界中会赋予我们安静、孤单的能力，这是两种比北极冰盖消失得还要快的技巧。不幸的是，文学界缺少把人们吸引到奥斯卡的丑闻、花言巧语和漂亮衣服。普利策奖是作家、读者和书商赞美小说的最佳机会。今年我们都失去了这一机会。”

　　《旗帜周刊》高级编辑克里斯托弗・考德威尔说，普利策小说奖的评审作品一直饱受争议。三名被称为评奖人的评论家实际上只是提名者，他们将三部小说列入最后候选名单。但做出最终选择的是由18人组成的评选委员会。1960年，评奖人推崇索尔・贝娄的《雨王亨德森》，但委员会却选择了艾伦・德鲁里的《华府千秋》（Advise and Consent）。1974年，委员会没有同意评奖人一致选择的托马斯・品钦琼的《万有引力之虹》，而是让小说奖空缺。在两部水平相当的小说之间做抉择时，普利策奖评选委员会往往会选择更符合大多在杂货店买书的读者品位的作品。例如，1984年，委员会在威廉・肯尼迪的《紫苑草》和托马斯・伯杰的《世仇》（The Feud）之间选择了前者。

　　考德威尔说，普利策奖不势利的态度正是它的荣耀，使它选出的获奖作品符合美国文化的特点。表现最好的时候它选出了受中产阶级喜爱的高雅艺术作品：马克・吐温、欧内斯特・海明威、罗伯特・弗罗斯特可以称得上有代表性的文学人物。“普利策奖过去曾是务实民主的美国中产阶级（其语言是新闻）与有艺术家气质的精英（其天然语言是诗歌、小说、戏剧和古典音乐）重合之处的完美象征。但构成这种重合的资源正在流失。让新闻编辑室空无一人的力量与让普利策奖评委对小说不感兴趣的因素有关。”

　　是天才也是凡人

　　普利策小说奖的宗旨是授予“美国作家写的、最好是描述美国人生活的杰出小说”。《苍白的国王》是否符合这一标准呢？今年的评审团成员之一、书评编辑苏珊・拉森说：“《苍白的国王》描写了美国人的生活方式：无聊、厌倦，国税局。”

　　女作家帕切特说：“当媒体的图书版面平均地分给了《灰色的五十个色度》和《饥饿游戏》的时候，让人们谈论戴维・福斯特・华莱士身后出版的关于税收员的杰作岂非一桩好事？已经去世的华莱士不会再有得奖的机会了，而普利策委员会无法确定他是否该获奖，这更令人感到伤心。”

　　英国作家乔纳森・拉班在《纽约书评》上说，戴维・福斯特・华莱士的小说具有早熟的智力威信。他曾就读于哈佛大学哲学系，他的哲学论文题为《理查德・泰勒的宿命论和物理模态的语义学》，他对数学的爱好使他写了《跳跃的无穷：无穷大简史》。华莱士的《无尽的玩笑》（1996）表明，“华莱士就像一部行走的百科全书，他接触到的东西――网球、毒品、戒酒互助会、医院的程序、波士顿黑帮的生活等他都懂。有人说他习惯性地裹在头上的各种头巾是为了防止他惊人的大脑冲出他的头颅”。但他的《苍白的国王》连“一部未完成的小说”都算不上。狄更斯的《艾德温・德鲁德》那样的作品才叫未完成的小说：狄更斯连续发表了该书的前五个部分（第一到第二十章），写完第六部分时心脏病发作而逝。华莱士自杀后留下的只是一堆堆的纸――近3000页笔记、场景、试笔、草稿和素描。

　　拉班说，《苍白的国王》中的许多片段非常迷人，写得非常好。小说写的是税收员的生活，他想描写最枯燥、最重复的工作，来说明高度的注意能使单调的工作成为拯救灵魂的方法。他2005年在肯尼恩学院毕业典礼上的致辞不是很有说服力，但概括了他在《苍白的国王》中想表达的想法。他提醒说，毕业生们即将“应征入伍”，走进成年生活的日常战壕，陷入单调、恼人、无意义的周而复始的生活。他说，人类的默认设置是濒临唯我论的自我中心，人文教育的价值就在于提供摆脱我们脑壳大的地盘，注意生活的细节从而超越自私和无聊。“华莱士的洞穿成人世界单调的工作以及由此带来的超越性启示的想法并没实现。”小说中描写一个人在全神贯注时身体会浮起来，浮到离椅子近两英寸高的地方，华莱士为了证明全神贯注的好处而“诉诸这种陈腐的、超现实的把戏的做法令人沮丧”。

　　华莱士的学生萨拉・利伯说，《苍白的国王》写的并非如何战胜无聊。它与2010年的另外两部厚书《自由》和《恶棍来访》一样，写的几乎是一样的主题：长大、变成一个成功（快乐、自我实现）的大人是多么困难。《苍白的国王》写的是衰落，尤其是男性的衰老。书名“苍白的国王”可能源自雪莱的诗《奥西曼提斯》，诗写的是埃及国王拉美西斯二世的石像，“石像半毁，唯余巨腿蹲立沙砾间。像头旁落，半遭沙埋，但人面依然可畏??刻像的手和像主的心早成灰烬”。诗歌要表达的是，随着国王与他的帝国的衰老，所有国王的权力都会衰落。在小说的第二十二章中，克里斯的父亲发现他抽大麻时，引用了《奥西曼提斯》中的一句：“我的盖世功业，敢叫天公折服！”萨拉・利伯说：“华莱士总是被视为年轻、白皙、时髦、聪明的男性的代表，许多他去世后的照片都有十几年的历史了。而2007年他的头发已经苍白了，穿着也很朴素。早早出名后，他一直努力把自己跟那个年轻著名作家的形象分开，努力做一个好人，在40多岁的时候，这越来越意味着他要成为一个善良的成年人。对他来说这很困难，因为整个世界都希望他一直是一个班上最聪明的孩子。更难的是，人们都知道那些几乎要了你的命但为你的小说提供了素材的很酷的玩意儿。戴维・福斯特・华莱士是前少年网球明星，在他的创作的某个阶段对毒品、垃圾食品和电视知之甚多。之后，还有当教授的戴维・华莱士，完全清醒的华莱士，大部分空闲时间跟他的妻子和爱犬待在一起，自杀前他曾跟妻子说想彻底放弃写作，去开一个犬类避难所。他的胃很敏感，因为年轻时吃太多垃圾食品得了糖尿病而不能食用碳水化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