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乐音的极境--吕嘉指挥马勒[第三号交响曲]赏析
指挥家吕嘉率领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联合澳门乐团、国家大剧院合唱团演绎马勒《D小调第三号交响曲》
2015年10月6日，指挥家吕嘉率领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联合澳门乐团、国家大剧院合唱团，在国庆假期的尾声，带来了一场堪称精湛的音乐会，音乐家们对于马勒《D小调第三号交响曲》的阐释可以说是对管弦乐团音响极境的又一次探索。
生活在今天的人们绝对不缺乏感官体验的刺激，我们习惯了带上3D眼睛望着IMAX巨幕，习惯了电子处理器加工后的音乐由巨大的音箱中传出，因此，我们纵然有千万条热爱古典音乐的理由，恐怕也很难包含这种艺术带给我们的听觉刺激。
但笔者希望提醒大家的是，忽略作曲家们在漫长的历史中对音响可能性的探索，就丢失了一个观察艺术门类发展演变的鲜活视角，例如我们在聆听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前，最好把听觉体验停留在门德尔松或者勃拉姆斯的作品中，才能理解这部作品的问世有多么的惊世骇俗。而在现场欣赏布鲁克纳、马勒的交响曲之前，如果我们能将自己置身于一个多世纪前的音乐潮流中，也许会更加真切地感受到那种“空间感”极强的作品带来的震撼。
在1907年的一段至今为人们乐道的对话中，马勒与另一位作曲家西贝柳斯在关于“交响曲本质”的讨论上产生了分歧，后者认为交响曲应该遵循一定的模式与体例，并且倡导凝练、准确地表达情感，而马勒则坚持认为交响曲即是整个世界，应该包罗万象。聆听他完成于十年前的这部《第三号交响曲》，仿佛是置身于一个独立的时空之中，从客观的花草树木、日月星辰到主观的静默沉思、高歌呐喊，一切都被呈现，一切都被描摹。
位于奥地利阿特湖畔的施坦因巴赫小镇，指挥家马勒夏天到这间小屋中度假、作曲
《第三号交响曲》正是在1896年创作完成于这里。
据说马勒在阿特湖畔的“作曲小屋”创作这部作品的时候，他的学生、指挥家布鲁诺·瓦尔特曾赞叹于此间自然风景之美，马勒则回答道：“我已将这一切写入第三号交响曲中，你聆听音乐就可以了”。作曲家曾以《夏日正午之梦》作为这部交响曲的标题，每一次聆听这部作品，听者眼前仿佛都能浮现出马勒透过小屋木窗看到的奇绝风景，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与澳门乐团的演绎则又一次完满地呈现了这样的美好感受。
首乐章伊始，8支圆号奏响的第一主题便展示了乐团不俗的技术实力，音色浑厚坚实，在音量上却能够有所控制，而低音弦乐声部奏出巨人步伐般的节奏型也为管乐做出了有力的支撑。在表现牧神苏醒的乐段中，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与澳门乐团组成的这支“联合”乐团的弦乐与木管声部同样有令人惊艳的表现，那种长线条乐句中小幅度的力度变化以及平稳自如的气口，应当是两支乐团共同的音乐总监吕嘉先生精心排练的结果，当多个主题在再现部交织成壮丽的画面时，吕嘉将乐团的速度推向极致，即使是最顶级的交响乐团在这里也有失控的危险性，但是音乐家默契地完成了一次过山车般的冲刺，将作曲家在配器上精心设计的意图完美展现。
马勒《D小调第三号交响曲》第一乐章
二、三乐章中有大量的舞曲段落，需要的不仅是整齐划一，更需要马勒所特有的粗粝、反讽与谐谑，乐团在这一部分的演奏状态与呈现的音响质地与首乐章有了明显的不同，更加的松弛与自如。
女中音歌唱家夏洛特·海勒康德带来了精湛的演唱
四、五乐章延续了马勒在交响曲体裁中加入声乐的创作风格，女中音歌唱家夏洛特·海勒康德与合唱团成为了舞台的主角。前者在欧洲歌剧舞台上以堪称“全能”的表现征服了无数的观众，笔者尤其喜爱她在蒙特威尔第、亨德尔的早期歌剧中的惊艳表现，而本场音乐会的表现也证明了她在浪漫主义晚期音乐作品，以及艺术歌曲领域同样不俗的实力。
马勒《D小调第三号交响曲》第四、第五乐章
德奥交响曲的创作在进入浪漫主义时期后明显将重心由承担主题呈现与确立基调的第一乐章转向个人情感表达的慢板乐章，而马勒在慢板乐章中善于构建延绵迤逦的音乐织体更是世所公认，而第三号交响曲的末乐章或许是他将这一艺术理念投入实践的发轫之作。而当晚演出的最佳时刻无疑就在此时，乐团的弦乐声部奏出静谧的D大调主题，极具深度，力度变化于纤毫之中，如清泉涟漪般澄澈，在隐忍与克制中将两个主题的交织层层剥开，最终抵达光明的尾声。在这一刻，伟大作品与杰出演绎的化学效果完全释放，定音鼓的每一次敲击都如迈向圣殿的步伐。当最后一缕残响消逝，“大音希声”的境界令人感动，仿佛每一位听众都在捕捉空气中弥漫的音符，都在与自己的心灵对话。
马勒《D小调第三号交响曲》第六乐章
尽管在人们的固有印象和书本认知上看，生活在十九世纪与二十世纪交界的古斯塔夫·马勒，还不能完全与巴赫、莫扎特、贝多芬这些被人们奉若神明的音乐巨匠等而视之，但自二十世纪中叶著名的“马勒复兴运动”以来，无论是从作品的演出、唱片录制频率还是从情所独钟、为之痴狂的乐迷数量来说，马勒都已经进入了最伟大作曲家的名录。
演奏马勒曾经一度成为潮流，甚至是证明乐团技术实力的考核汇报。令人欣慰的是，年轻的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已经在演绎中注入了对于这位交响巨人的鲜活理解，已经在音乐呈现方式上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惟其如此，乐季的安排就不再成为一种“野心”的彰显，而是与作曲家真诚的对话。有趣的是，乐团还在同一档期安排了西贝柳斯的作品，这两位“道不同”的音乐大师是怎样完成对于乐音极境的探索，又是怎样在一个世纪后“殊途同归”的呢？我们将在后面的微信推送中为大家逐一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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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摄影：高尚
本期内容：高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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