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文竹
文竹是八年前来到我家的,当时是老公的一个朋友带来的,装在一个极雅致的方形花盆里,小小的花盆不仅形状可爱,连颜色也是很少见的靛蓝色,配上这种文弱、秀气的花草,极是搭调。我第一眼便欣喜若狂,暗叹世上竟有这样的绝配。心中的文竹就是这个样子,文文弱弱一介书生。
那是我家第一次有花草光顾,同来的还有一盆兰草,“下榻”在一椭圆形的小花盆里,花盆上篆刻有“兰香怡人”的字样,模样自然没有文竹的风骨。文竹的到来着实让我忙碌一阵子,收拾了阳台上被儿子丢置的乱七八糟的玩具,整理掉尘封多年的杂物,还央求老公购置一个错落有致的“之”形花架,红桐木的别样花架有模有样地摆上了我家的宝贝花草,我为他们幸福了好一阵子。
文竹自是不同凡响,到我家后便不辱使命,拼命地抽穗拔节,那嫩绿的新芽一经发出几天便变得墨绿墨绿地健壮,那用淘米水简单浇灌出的植物充满了活力,比起我那个精心养育的儿子来,文竹算是“自觉成才”的。
第二年,那小小的漂亮的花盆已显得头重脚轻了,一天我去给文竹松土时,竟发现花盆里充满了他的根须,密密麻麻令我吃惊,虽然舍不得那个靛蓝色的花盆,却也不得不给文竹觅“栖身之所”了,那些蜷曲的根须让我心疼。第一次换盆我和妈妈费尽心机,因为不想破坏那个漂亮的花盆,我们左敲右撬,甚至用手一点点松动根须,最后浇上水才使文竹与花盆分离,文竹的根须终于“入土为安”了,那个漂亮的小花盆也堂而皇之地摆到我的书桌上了。文竹换盆后,生长停滞了一段时间,安安静静倒也恬淡。谁知几个月后,他像有了魔力,疯狂地有点不像话,躯干已有一米高,枝枝蔓蔓向四周发展,像座葱绿的松塔,支撑他的支架我已用了三个,旺盛的生命力已使他忘乎所以了,枝蔓不经意地爬上窗户,爬上晾衣架。我就这么一天天看着他疯狂拔节、疯狂缠绕他周身的物什,有时真想放多动的儿子也让他给缠绕缠绕,只是文竹自然“降”不住他。
第四个年头时,文竹已张牙舞爪了,我敲碎了花盆又一次给他换了“行头”。到第六个年头时,不用说你们也猜得出来,他已不再是文竹,凡是到过我家的人几乎没有人认出他来。尽管我一再告诫他,花草自有花草的样子,不是野草不可以疯长的,但他仍然一意孤行。 直到有一天,我好不容易把他拖出门外,想帮他整理整理尊容,他那纠结不清的枝杈已严重脱离了支架,谁知邻居看到了,一脸诧异道:“你家养的树?”树?我真晕了。
我围着他转了十几分钟,不知道怎样才能帮他找回他的样子,使他看起来不再像树。最后,我返回屋内,拿出我家最大的剪刀,动用了人类最善用的武力,我残酷的修剪了他,绞断了他那茁壮枝杈,直到他符合我的标准。他那郁郁葱葱的生命落了一地,装满了整整两个垃圾袋。
自此,我家的文竹不再生长了,顶着满头的枯枝,日渐憔悴。他就那么冷冷地站着,生生撕扯着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