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交民巷的前世今生_董良
传统民居 /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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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年的使馆街
东交民巷的前世今生
董良 北京市文物建筑保护设计所
关键词:东交民巷 衙署 使馆区
东交民巷位于北京天安门广场东侧,东起崇文门内大街,西止天安门广场东侧路,全长1552米。在近代中国的历史上,东交民巷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名词,这里曾是西方列强在华设立的使馆区,被称为“国中之国”,见证了大清
帝国的历史命运。然而,殊不知明清时期的东交民巷是“五府六部”所在区域,衙署府第和祠庙甚多,也是朝廷对外交往的中心,外国使节和各民族代表来京大都住在东交民巷。对于这样一条被烙印了浓厚历史印迹的街巷,让我们
揭开尘封已久的历史面纱,探寻它的前世今生。
元、明时期的江米巷
东交民巷,旧称江米巷,其名称最
明代的东江米巷清代的东交民巷
早见于元代,因此地曾为囤储江米之所,故名。据考证,元大都南城垣大致位于今东西长安街一线,依此可见当时的江米巷只不过是城外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巷。
明建文元年(1399年)七月,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历经四年的战火,成功从其侄子明惠帝朱允炆手中夺取皇位并迁都北京,至此江米巷迎来了其历史发展的第一次重大转折,逐步发展成为明代中央衙署的聚集地。明永乐年间,永乐皇帝兴建北京城,将江米巷划入内城,同时由于修建正阳门内的棋盘街,江米巷自中部断开,分别称为东江米巷与西江米巷,其中东江米巷属南薰坊,成为衙署聚集之地。据《明一统志》记载:上林苑在文德坊玉河桥西,典薄厅附焉。外有藩育、嘉蔬、冰鉴、川衡、林衡、良牧、左典察、右典察、前典察、后典察十署;另据清《春明梦余录》也载:上林苑监在东江米巷南向,永乐十四年谕,凡牧养栽种地,东至白河、西至西山、南至武清、北至居庸,西南至浑河、禁不许围猎。同时,明《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也记载:南薰坊内设有宗人府、吏部、礼部、户部、兵部、工部、鸿胪寺、钦天监、太医院、御药库、上林苑监、銮驾库、翰林院、会同馆和詹事府等重要部门,俨然已成为了明代北京城行政功能的核心
地带。
清代的东交民巷
清代的东交民巷较之明代变化不大,基本沿用了明代的衙署布局形式,只是又添建了诸如怡贤亲王祠、俄罗斯馆、庆公府、梁公府、肃王府与堂子等,同时还有官员宅第及民居点缀其间。据清《京师坊巷志稿》载:东江米巷,亦称交民巷。西有坊曰敷文。井二。俄罗斯馆,明会同馆故址也。《啸亭续录》也载:贝子博和託宅,在东交民巷。谨按:博和託,太祖孙饶余郡王阿巴泰次子,谥温良。
此时的东交民巷不仅是中央衙署聚集地,也是清政府对外交往的中心。清顺治年间,顺治皇帝承袭明制设立会同馆与四译馆,其中会同馆是接待各方使臣的场所,始设于明永乐三年(1405),并乌蛮驿入本馆。正统六年(1441年)定为南北二馆,北馆六所,南馆三所,北馆在澄清坊大街东,南馆在东江米巷玉河桥西街北。 清初仍袭明制,隶属礼部。而四译馆始设于明永乐五年,名四夷馆,负责少数名族往来及贸易事宜。清初,改为四译馆,隶属翰林院。清乾隆十三年(1748年),四译馆并入会同馆,改称“会同四译馆”,专职负责往来各方使臣的接待与外邦语
言文书的翻译事务。据《光绪顺天府志》记载:会同四译馆旧在正阳门外杨梅竹斜街。乾隆十三年(1748年)归并礼部会同馆,以礼部郎中兼鸿胪寺少卿衔提督之,并典务厅,正教、协教、序班,隶于礼部。凡八馆:曰西天、曰暹罗、曰回回、曰八百、曰高昌、曰西番、曰缅甸、曰百译。并设译字生。 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和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来华的英国使臣马戛尔尼与阿美士德都曾在会同四译馆居住。
同时,清初的中央政府与北方的沙俄来往密切,顺治十二年(1655年)便有沙俄使者前来商讨互市事宜。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改会同馆的“高丽馆”为俄罗斯南馆,以便往来的俄国商人等住宿。雍正五年(1732年),此地正式成为俄罗斯馆专用,并逐步成为中俄交往的中心,开启了在东交民巷内设立一国使者专属驻地的先河。
使馆区的设立
1840年鸦片战争之后,清朝历代所固守的闭关锁国政策被打破,英、法、美三个主要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先后与清政府签订了《南京条约》、《黄埔条约》和《望夏条约》,标志着中国沦为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开始,东交民巷
也迎来了其发展历程中的又一次重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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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英国通过《上海租地张章程》取得了租借地的专属权。咸丰四年(1854年),英国公使更是率先提出派遣使臣驻京。1856年的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英法同清政府又签订了《天津条约》,条约中进一步明确提出了:嗣后无论何时,倘中华大皇帝情愿与别国,或立约、或为别故,允准与众友国钦差前往京师,到彼居住,或久或暂,即毋庸再行计议特许,应准大合众国钦差一律照办,同沾此典。1860年,英法联军进占北京城,先后于东交民巷的惇
亲王府设立英国公使
东交民巷图(1903)
俄罗斯南馆(1685年)
序号[1**********]11国 别英 国法 国俄 国美 国德 国比利时西班牙意大利奥匈帝国日 本荷 兰设立时间1861.31861.318611862.7.20
[***********]7118721873地 址
东交民巷北侧,玉河西岸,原惇亲王府故址东交民巷路北,台基厂南口,原纯公府故址东交民巷北侧,玉河西岸,原俄罗斯馆故址
东交民巷路南,玉河西岸
东交民巷路南洪昌胡同西,法国公使馆对面
东交民巷东口外,崇文门大街路东
玉河东岸,东交民巷路北
先在长安街路北,后迁至东交民巷东口内路北
台基厂北口路东
东交民巷中段路北,法国公使馆西东交民巷西口内路南巾帽胡同
表1:1900年以前西方各列强驻京公使馆一览表
序号[**************]国 别英 国法 国俄 国美 国德 国比利时西班牙意大利奥匈帝国日 本荷 兰葡萄牙
设计者
尼利龙虎公司
真水英夫
扩 建 位 置
新占翰林院、銮驾库、鸿胪寺及兵部、工部的一部分。
新占太仆寺及附近民宅等。
新占太医院、钦天监及兵部与工部的一部分。新占会同馆、庶常馆及巾帽胡同、貂皮巷一带民宅。
新占据牛角湾、白家胡同、头条胡同、二条胡同及广成木场等民宅。
新占大学士徐桐住宅及柴火栏、水獭胡同一带民宅。
维持原规模,重新修葺。新占堂子及肃王府一部分。新占镇国公荣毓府及附近民宅。新占詹事府、柴火栏及肃王府一部分。新占怡贤亲王祠及附近民宅、石厂、澡堂等。原在京无正式公使馆,始占台基厂内经板库等地。
表1:1900年以后扩建后的西方各列强驻京公使馆一览表
馆、纯公府设立法国公使馆,揭开了中国近代历史上第一次在北京设立使馆的大幕。此后,俄国、美国、荷兰、西班牙、比利时、意大利、日本、德国及奥匈帝国也陆续于清同治初年遣使来华在东交民巷一带设立公使馆。
这一时期的各国公使馆虽设立在东交民巷内,但尚与衙署、祠庙、宅第、民居等共存,所占面积不及东交民巷地区的二十分之一,且地方行政权仍归清政府所有,属正蓝旗与镶白旗管辖。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外国人数量日益增多,东交民巷地区出现了专供外国人消费的商店,至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之后,东交民巷彻底沦为了西方列强在华的专属驻地、“国中之国”。
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时,各国公使馆遭到义和团的围攻,西方列强遂以保卫使馆安全为由,提出派遣各国军队自行护卫使馆,并禁止中国人民在各使馆所在境界内居住。(图六)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5月30日,在《北京各国使馆界址四至专章》中规定使馆界东至崇文门大街为止,西至兵部街为止,南至城墙为止,北至东长安街以北头条胡同为止,除西口宗人府、吏部、礼部、户部归还中国外,余均为使馆征用。同年9月30日,《辛丑各国合约》中又规定使馆界内由使馆管理,中国人概不准在界内居住,且准许各国派兵保
东交民巷东口
袁世凯意大利使館大門
卫使馆安全。此后各西方列强瓜分东交民巷属地,除西班牙公使馆维持原状外,其余均大肆扩建公使馆,兴建兵营等附属设施,同时在使馆区的外围挖壕沟,修城墙。依史料记载:周界有八堡,各置铁门。八堡位置,一在大城根东头,二在交民巷东口大和街南口外,三在台基厂北口,四在明治路北口,五在西河沿北口,六在东公安街中间新大路口外,七在交民巷西口美兵营北墙外,俯瞰“敷文”牌楼,八在大城根西头,美兵粮库西方。除此八堡外,使馆界之界墙,高几两丈,雉垒连绵,枪孔不断。复有红漆之钢顶炮塔,点缀其间。纵目望之,实文明都市中之奇观也。
东交民巷内所占土地除扩建使馆兴建兵营外,多余的部分则租给洋商营业,各国也在此设立邮局、银行、洋行、饭店等,其中较为著名的包括法国邮局、日本横滨正金银行、美国花旗银行、英国麦加利银行、俄国华俄道胜银行、法国东方汇理银行、英国汇丰银行、德国德华银行、祁罗弗洋行、怡和洋行、六国饭店等。1921年前后,东交民巷形成了全新欧式街区,有各国使馆、官邸、八国兵营,两所大医院,五座大银行,一座大饭店,两所俱乐部,
几处洋行和两所教堂,当时中国海关和邮政交英国人经办,因此清海关总税务司和邮政总局也设在东交民巷内。
特殊的庇护所
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后,清朝政府的统治宣告落幕,中国历史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此时的国民政府对于西方列强在华的特殊权益等尚没有完全收回,使馆区依然如故。1913年,袁世凯正式当上大总统后,为了复辟帝制,频繁联络各西方列强并多次出入东交民巷各国使馆,以求获得列强的支持。1916年,在西方列强与国内反动政客的支持下,袁世凯当上短命的“洪宪皇帝”,仅仅八十二天后便彻底垮台,曾支持他的严复、杨度等人逃进东交民巷避难。
袁世凯死后,各军阀派系互相征伐,中国的政治混乱不堪,凡是在混战中失败或失意的人,甚至清朝末代皇帝溥仪都前往此地寻求保护。翻开溥仪的回忆录《我的前半生》,可以看见这样的记载:在那个时代,“使馆区”和“租界”正是“好客”的地方。我进了日本公使馆才知道,我并不是惟一的客人,当时还住着一个名叫王毓芝的人物,他是贿选大总统曹锟的心腹谋士。
东交民巷鸟瞰
比利时使馆
1914年的东交民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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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gJiao MinHang
past this life
曹锟没有来得及逃往使馆区,被国民军软禁了起来。王毓芝的腿快,做了这里的客人。我还记得,七年前我第二次做皇帝的时候,被张勋赶走的黎元洪也在这里住过,我第二次退位以后,被段祺瑞赶走的张勋做过荷兰使馆的客人。
此时的东交民巷使馆区俨然成为了失败军政要人与失意官僚政客的庇护所。1928年南京政府成立,各使馆相继迁往南京,东交民巷成为外国驻京办事机构。
东交民巷的新生
1945年8月14日日本投降后,中国政府开始陆续进行东交民巷使馆区主权的收回工作。1949年1月31日,随着北平的和平解放,中国人民解放军和北平市政府工作人员进驻北平城。次年1月19日,《人民日报》刊登北京市军管会公告,报道称:京市军管会维护国家主
权,收回外国兵营地产,并征用各该地面上兵营及其他建筑。此后的几个月内,陆续收回了英、美、法、荷、俄等国兵营,标志着东交民巷作为西方列强占领区历史的终结,重获新生。
收回后的东交民巷地区,部分建筑仍作为与中国建交的各国使馆使用,直至1959年迁出。1965年整顿地名时将汇丰夹道、大华街、三关庙、公安后街并入。文化大革命期间,由于此地历史的特殊性,东交民巷改称“反帝路”,街巷内原有建筑多数在遭到破坏。1980年后,由于市政建设的需要,东交民巷内的各国建筑部分拆除,如1992年拆除
德华银行等。2001年6月25日,东交民巷使馆区被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总结
东交民巷地区承载了太多的历史内涵,街巷内的异域建筑别具特色,与京城内雄伟壮丽的宫殿及周边朴素无华的传统宅院形成鲜明对比。其不仅是特定里时期里出现的特殊历史产物,记录旧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历史的苦难与屈辱,也是百年中国重大历史变革的缩影与见证。
德國郵局1950年的东交民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