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作者：路石
光明日报 1995年06期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对日本联合执政三党经相互妥协刚刚达成的《以历史为教训重申和平决心的决议》，可以用唐代伟大诗人白居易的这两句诗来作评价。
去年6月村山首相上台时，联合执政的自民党、社会党、先驱新党一致同意通过一项“反战决议”，以纪念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50周年。应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一年来，围绕这个决议，以社会党为主的推进派和以自民党右翼为代表的反对派进行了激烈较量。联合执政的三党，主要是社会党和自民党，对决议的措辞几经协调也未能形成一致意见。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右翼势力活动猖獗，重弹“侵略有理论”、“侵略有功论”、“反省有害论”等各种否认侵略，拒绝道歉的老调。
6月6日从下午到晚上，联合执政的三党干事长和书记长进行了紧张的会谈。尽管三党的历史观有着“根本的分歧”，只是出于维持联合政权的共同需要，最后终于相互妥协，形成了一个决议案。前后吵吵嚷嚷的花费了一年的时间，真可以说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不难看出，有关人员为决议的遣词造句绞尽了脑汁，费尽了心机。遗憾的是，放在世人面前的这个决议草案，只是一纸“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文字游戏，不痛不痒，欲言又止。
这个译成中文后，将标点计算在内，总共194个字的决议案，虽然写上了最有争议的“殖民统治”和“侵略行为”（还不是“侵略战争”），几个字，但就这几个字还是以“考虑到世界近代史上多次殖民统治及侵略行为”这样一种方式来表达的。日本一位作家一针见血地指出，这“只是说日本那样做是因为其他国家也那样做，这是为自己辩解而不是道歉”。
决议案“对全世界的战死者”表示真诚的追悼。这就是说，对那些为日本军国主义侵略别国卖命而呜呼哀者之辈也表示真诚的追悼。这种不分侵略者和被侵略者，不分正义和邪恶的青菜萝卜一起煮的手法，哪里是什么“反省”？
至于决议案认为“必须超越对过去战争的历史观的不同”，更是回避问题的实质。不同的历史观怎么可能超越？对那些坚持“侵略有理”、“侵略有功”的人来说，又怎么可能“谦虚地学习历史的教训”？
而且，全文根本就没有出现“道歉”或“悔过”的字样。
这样一个决议能不能算是“一个再不使过去的问题留什么尾巴的决议”？这样一个决议能不能得到当年深受日本军国主义之害的亚洲各国人民的认可？
日本一些国会人士和评论家说，这项别扭的决议并没有就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作为表示诚心诚意的道歉，而是暴露了日本政治整体上的软弱无能。
日本新闻界也对此进行了批评。《朝日新闻》的社论指出，决议的关键是能否对半个世纪前日本对朝鲜实行殖民地统治，对中国进行侵略和为了保卫上述成果又发动了太平洋战争等进行诚实的总结，从决议案内容看，“称不上是一个值得骄傲的内容”。《每日新闻》的社论认为，这个决议案“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合格”，这“正是日本在战争责任问题和清算过去等问题上一直采取暧昧态度而度过的50年的一种反映”。时事社的评论认为，“这样的决议到底能不能向亚洲国家表明我国对和平的决心，看来还值得怀疑”。
国际舆论的评价总的来说也是持批评态度的。韩国官员表示，这项决议将不会令韩国人感到满意。美国《纽约时报》讽刺地说，决议草案与其说是诚实的道歉，还不如说是“暧昧”的胜利，这不大可能使亚洲邻国信服，这表明日本仍然在自我批评对亚洲的侵略上犹豫不决。
村山首相在谈到战后处理问题时曾经说过，这是需要“日本自己画句号的问题”。而只有痛痛快快地承认日本过去发动的战争是侵略战争，并明确承担责任，才是画句号的第一步。从这个决议草案看，至少可以说，这个句号画得很勉强，画得很不圆。
战争结束已经50年了。但是，“一个永远玷污了人类历史的时代及其政治行动的手段是不能忘却的”。当然，包括当年受害最深、牺牲最大、损失最严重的中国人民在内的广大亚洲人民，无意揪住历史的旧帐不放。在战后50周年之际日本国会搞一个决议也不是别人的主张，而是日本自己的主意。新加坡《联合早报》的一篇文章指出：“其实不战决议不是什么医治日本与亚洲关系不睦的灵丹妙药，根本问题是要看日本是否与亚洲有共同的历史观，是否能跟战后的德国一样，主动否定侵略战争，积极追究军国主义犯下的侵略罪行，不然日本还是无法取信于亚洲人民。”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是我们的基本立场。我们有理由对日本的这个决议案表示遗憾；也有权指出，日本要想真正融入亚洲，要想在亚洲乃至在整个世界发挥重要的作用，争取取得广大亚洲人民的谅解，对自己的历史有一个正确和客观的认识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