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绘[西厢记]赏析
《绘图西厢记》,(元)王实甫 著,(明末清初)金圣叹 评。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1993年5月第1版,1995年4月第2次印刷,该书《前言》说该书底本是扫叶山房本,认为是“《西厢记》诸版本中比较好的,因为是金评本,附有唐伯虎文韵与祝枝山的评定,在当年时一个流行的本子”。查扫叶山房本前附绘图21幅,有人评价说“幅幅精美绝伦,绝非出自常人之手”。但从本书所附之19幅图来看,我觉得比前面所说《增像第六才子书》中插图差得相当远(不过,第一幅“双文小像”倒是当得起那“精美”的评价)。此书不仅有金批,还有其他批语,常常批评金批,反驳质疑往往很有道理。
网上见到有《西厢记(贯华堂第六才子书)》(校注:周锡山,万卷出版公司2009年01月出版)解读《金批西厢》第一卷序言《恸哭古人》的文字说:“金圣叹依照佛经中的宇宙观,认为自上次浩荡大劫以来,人类自初至今,已有几万万年月。这几万万年月,水逝云卷,风驰电掣,无不尽去,而至今年今月,暂有我这个人,但我也将水驰云卷,风驰电掣而疾去。时间飞驰,人生短暂。那么如何度过这短暂的岁月,古往今来,有各种各样的消遣方法。诸葛亮‘躬耕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是一种消遣法,后感激(刘备)三顾(茅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也是一种消遣法;陶渊明不愿为五斗米折腰,飘然归来,是一种消遣法,后又因饥寒交迫,请人相助,至图冥报,也是一种消遣法;高官厚禄,豪华奢侈,是一种消遣法;出家为僧,清苦度曰,说经度人,也是一种消遣法。本文开首说,为什么要评批、刻印《西厢记》呢?我也不知原因,只是此书在我心中,则不能自已(使我有一种想要评批的冲动,而欲罢不能)也。最后说,《西厢记》作者的才识,超过我十倍,我要恸哭这个古人,我不知他是何许人,我就评批、刻印此书,用这样的方法恸哭古人。用这样的方法恸哭古人,也就是我的消遣法!总之,度过短暂的人生,有各种各样的方法,金圣叹用评点文学经典名著、弘扬古代经典作家才智的方法,作为自己打发人生短暂岁月的消遣法。从而表示对已逝作者的极大敬意和深切怀念,此即恸哭古人。”
如上所述的解读,倒也是很清楚的说明了《恸哭古人》的主旨。确实,金圣叹这两篇序言很是震撼人心,大开大合,气魄极大,又蕴含了极深的对于人生、宇宙、古今的思索。我读了几遍,开始几乎就读不下去,后来才慢慢有点感觉,可是混混沌沌,模模糊糊不知用什么字眼怎么表达出来所感受到的意思。这点意思与上面的解读自觉有些不同,在心中几经鼓荡以后,到底冲了出来,写下来,自己看看,似乎还是有点乱,甚至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再细想,更乱,就这样吧。
对于《恸哭古人》,感受如下:
天地悠悠,逝者如斯,造化之运行,不舍昼夜。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不为谁而停留,一切一切,皆当消逝无踪。无论我为或不为,并不影响之。虽然如此,我又确实曾经生于此世上,即便仅仅是暂存而已。当古之人,亦如我想:既已生我,便应永在。脱不能尔,便应勿生。但事实是我生,又非永在。如此,则有“暂存之我”与“永在之我”,两者不同,不可混误。我之误正在于以“暂存之我”误以为 “永在之我” 而大珍重、宝护,欲长留痕迹千秋万世、传道不歇,此大误也。故天生之我本性如何,暂存之我亦同样随之。消遣而已,莫寄望于暂存之我去后,“永在之我”仍然存在,后人亦不知有暂存之我曾存在也。但当暂存之我存在时,确实留下了诗文,后人读之,也是如暂存之我一样,消遣而已,并非真欲知我或不知我也。暂存之我现在恸哭古人,正因为对于古人,后人已不知有他。暂存之我去后,后人同样也不知有我。表面看来,我评批、刻印《西厢记》,但实际仍是暂存之我在消遣而已,因此更为古人之误而恸哭悲伤,即古人想让后人记住,但后人早已忘却,只是消遣而已。这样看来,金圣叹本人已经看破看透这一层,无所谓了。他也就并不计较后人知或不知,但似乎仍想让后人记住他,就如他一样能记住古人、恸哭古人,所以他还是放不下。因为他之所以恸哭古人,是因为古人想留名,让后人记住,想要永在,但后人偏偏却不记住古人,故而金圣叹要恸哭古人。
对于《留赠后人》,感受如下:
现在,暂存之我作为后人会思及古人,而暂存之我之后的后人也会思及暂存之我(虽然前文说已经看透,但其实并未真看透,仍然想留名后世,求暂存之我变成永在之我),故现在暂存之我要留赠后人。以何为赠?则要考虑后人的需要。后人因好读书,故需光明,我却不能化身光明;后人需友生,但我那时已不在;后人好名山大河,奇树妙花,好香、好茶、好酒、好药,我即便化身为之,但后人却不知其为我所化;后人好知心青衣,我虽愿为之,但造化却可能化我为鼠肝虫臂。如此,可奈何?书可解此困,其力必能至于后世。何书有如此力,而世至今犹未能知之?《西厢记》也!且非别种《西厢记》,正是我适能尽智竭力,丝毫可以得当其间所批之《西厢记》。如此,我所批之《西厢记》,正因为后人思我故我以赠之,故我要评批、刻印《西厢记》。可能当初古人作《西厢记》,也是跟我上面所述同样的想法。也可能不是跟我同样想法,那么我现在所评批、刻印《西厢记》就只是金圣叹的《西厢记》,不是古人流传下来的《西厢记》,我这个跟古人那个没有关系,我这个就是为了上面所说的原因而留赠后人的。
此本《绘图西厢记》正文前附有《六才子西厢文》,据说是康熙时期著名文学家尤侗用《西厢记》中语如“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为题的八股文游戏之作。正文后也附有《唐六如先生文韵》(祝枝山先生评定,蒿阳念菴先生手辑),疑是伪托的。内容同样也属于八股文的性质,好多题目与《六才子西厢文》相同。我特别喜欢《唐六如先生文韵》。不仅形式上文采飞扬,用词典雅,整齐而富有韵律美,而且内容上感情充沛,特别贴切剧中人物心理、行为。
工笔画《西厢记》全集
《西厢记》故事,最早起源于唐代元稹的传奇小说《莺莺传》,叙述书生张珙与同时寓居在普救寺的已故相国之女崔莺莺相爱,在婢女红娘的帮助下,两人在西厢约会,莺莺终于以身相许。后来张珙赴京应试,得了高官,却抛弃了莺莺,酿成爱情悲剧。亦相传为元稹假借张生的自传体小说或故事。这个故事到宋金时代流传更广,一些文人、民间艺人纷纷改编成说唱和戏剧,王实甫编写的多本杂剧《西厢记》就是在这样丰富的艺术积累上进行加工创作而成的。
历史上,“愿普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这一美好的愿望,不知成为多少文学作品的主题,《西厢记》便是描绘这一主题的最成功的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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