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简介整理
外来的比较是我们心灵动荡不能自在的来源。
我们建造了玻璃与水银的围墙,心窗心镜反而失落了。
独乐,是一个人独处时也能欢喜,有心灵与生命的充实;独醒,是不为众乐所迷惑,众
人都 认为应该过的生活方式,往往不一定适合我们。
每个人都有伤心的地方,但是每个人的伤心都不一样。
没有人能束缚我们,除了我们自己。
一尘不染不是不再有尘埃,而是尘埃让它飞扬,我自做我的阳光。
你有想过到办公室的顶楼看一夜的星星吗?
每一朵花都是安静地来到这个世界,又沉默离开,若我们倾听,在安静中仿佛有深思,
而在沉默里也有美丽的雄辩。
生命的勇气有时是由一些极淡远的幸福所带来的。
你非草木,怎么知道草木是无心的呢?你说人有心,人的心又在哪里呢?
境界高的人生,并不在于永远有顺境,而是不论顺逆,也能用很好的情味去面对 人生的忧欢都只是客人而已。
特别相知的朋友往往远在天际。
人的心灵是最脆弱的,可惜这种脆弱最不容易被看见。
最好的对饮是什么都不说。
人生苍凉历尽后,中夜观心,看见,并且感觉,少年时沸腾的热血,仍在心口。 缘是随愿而生的。
想起少年时代的情怀与往事,都已经去远了,是镜花,也是水月。那一切的水月和歌,
虽曾真实存在过,却已默默流失,这就是无常。
我们心中所存在的一些美好的想象,有时候禁不起真实的面对。
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物,都是语言文字难以形容与表现的。
轮回的不只是人,整个世界都在轮回。我们看不见云了,不表示云消失了,是因为云离
开我们的视线;我们看不见月亮,不表示没有月亮,而是它远行到背面去了;同样的,我们的船一开动,两岸的风景就随着移动,世界的一切也就这样了。人的一生就像行船,出发、靠岸,船本性是不变的,但岸身体在变,风景经历就随之不同了。
害怕失去才是痛苦的根源。
所有的束缚是自己造出来的,只有自求解脱才是唯一的道路。
林清玄14岁之前都在农村生活,他的祖先来自福建漳州,来到台湾台南旗山定居后世代务农,到林清玄已经是第11代,从没有走出农村的,难怪他说自己是农家苦孩子出身。 究竟有多苦有多穷?林清玄说,他家里一共有18个兄弟姐妹,他排行第12,如果生活在金庸的武侠小说里,他可以称为林十二少。不过这个“林十二少”对小时候的印象却是从来没有吃饱过,除了过年以外。平常吃饭,每一个小孩只添三分之一碗饭,吃完就没有了,小孩拿到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吐一口唾液进去,拌一拌,这样吃得就比较安心,否则眼睛一眨饭就不见了,被哥哥姐姐拿走了。
穷乡僻壤教育条件自然也不好。林清玄记得初中学校开始教英文,“匆促上阵”的英文老师教一个单词“today”,老师说这个很难记,你们写两个字就很好记了,叫“土堆”,那么yestoday,
“也是土堆”,那么明天tomorrow就是“土马路”。这样你就永远都会记住,过了四十几年,林清玄还牢牢记住,“今天是土堆,昨天也是土堆,到了明天就是土马路。”后来有一天学校来了一个美国人,林清玄上厕所,发现所有的英文老师都在那里,因为没有一位“英文老师”会讲英文,大家都躲起来了。
不过,虽然在偏僻的乡下长大,林清玄却异常热爱文字,每读一本书,都感觉珍贵异常,抱着、枕着,很用心地看。小学三年级以后,他每天都要抱着一本书才睡得着;每天一定要读到一段好文章,才肯睡觉。渐渐地,他立下了一个志向:长大要当作家。
林清玄从小立志要当作家还挨过父亲的一巴掌,父亲问他长大要干什么,林清玄说要当作家,父亲问作家是干嘛的?林清玄说,作家就是坐下来写字寄出去,人家就把钱寄过来。父亲很生气当场给他一巴掌,骂道:“傻孩子,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如果有这么好的事情,我就先去做了,不会轮到你了。”
林清玄还有一个志向,长大要去环游世界。他小学五年级考试得了第一名,老师送给他一本世界地图,林清玄很开心。有一天,他打开地图看,正好翻到埃及那页,边看边感慨世界的辽阔,想像埃及的金字塔、狮身人面、埃及艳后。那一天轮到林清玄给家人烧水,父亲走出来问他在干什么,林清玄说在看埃及的地图。父亲过来就是一巴掌,看什么地图,赶快生火。父亲走开之前跟林清玄说:“我给你保证,你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去到埃及那么远的地方。”
20年后,林清玄第一次出国就到了埃及,跑到金字塔下面买了一张明信片寄给爸爸,上面写到:“亲爱的爸爸,我现在就坐在埃及金字塔前面给你写信,记得小时候你打我一巴掌,保证我不可能到埃及这么远的地方,现在我就在这里写信。”林清玄一边写一边掉眼泪,据说他父亲收到那封信,刚刚从田里回来,他父亲回去跟他妈妈说“哎呦,这哪是一巴掌啊,一巴掌打到埃及去了!”后来很多朋友问林清玄为什么到埃及,他说因为他的生命不要被保证。不过,去过很多国家以后,林清玄却觉得家乡旗山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至今已经出版了百余本著作的林清玄自17岁起每日坚持写3000字,须发皆落的他给孩子“作家很辛苦”的印象——尽管他的头发是年轻时因失恋而掉的。林清玄的儿子小时候回答老师提问“我的志愿”时,想当医生,想当科学家,想当工程师,就是不想当作家,老师好奇,你爸爸不是作家吗?为什么不想当作家?他跟老师说:“老师,你别逗了,我还要保护我的头发呢!”
11月22日,林清玄来到深圳,进大中小学授课、到中心书城签售,他说自己已经到了“繁华落尽”的时期,未来要为祖国大陆的孩子们做点事,为人们的身心安顿写点文章。 30岁要觉悟
14岁的时候,林清玄要离开家乡到外地求学。临走的时候,母亲送给林清玄一个黑乎乎的大瓶子,母亲说,瓶子里面装着的是3样东西,一样是祖先从福建故乡带过来的泥土,另一样是庙里的香炉灰,还有就是家乡的井水。母亲还说,带着这3样东西,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不会水土不服。
林清玄的确没有水土不服。几年后,他顺利考取了台湾世界新闻专科学校,尽管他的分数只比录取分数多0.5分。
在大学期间,林清玄创办了两份报纸、一份杂志,毕业前一年,他接到了3份台湾著名
报社的聘书,他选择了最年轻的《中国时报》。
林清玄在报社整整干了10年。从普通记者做到新闻主管。他在新闻界有个绰号叫“林大侠”,因为他写字飞快,报社凌晨两点钟截稿,半夜1点钟发生的新闻肯定是林清玄去,因为他每小时可以写4000字,那时候林清玄也已经出版了自己的散文集,有一个夸张一点的说法称他是华人作家写作第二快,第一是香港作家倪匡,每小时6000字。林清玄这个时期的散文写得飞扬浪漫,充满一个从小做着文学梦的青年人的激情,他称之为“旭日初照”时期。 当了报社的新闻主管,林清玄并没有感觉到快乐,反而觉得很烦恼。他那段时间每天都要开5个会,他经常想:这是我想要的人生吗?我从小的理想还能否实现呢?
此外,感情上的挫折也使林清玄对人生有所反思。林清玄在回答深大学生时说,他在成长过程中觉得最快乐的回忆都是跟恋爱有关的。快乐和痛苦是一个银币的两面,他在成长过程中最痛苦的回忆也是跟恋爱有关的,第一次失恋不仅让他一夜之间须发皆落,他还为此制定了一个“唯美的自杀计划”。
所谓“唯美的自杀计划”是这样的:林清玄来到台湾最美的海滩——花莲,他想穿着白衣跳入大海融进晚霞。在林清玄正准备“壮烈”的时候,他看到海边的亭子里面里有个和尚在念佛,林清玄觉得有人看到不好,准备过两小时后再来“壮烈”,几个小时过去了,亭子里的和尚一直换班守候,林清玄好奇地问和尚为什么要值班,和尚跟他说,这里常有人自杀,他们是来劝说他们放弃自杀,而放弃自杀的人中许多后来出家当了和尚。
林清玄说,现在想起来,那一次失恋对于人生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历尽沧海后才会发现当年觉得过不去的大河也就是一条小溪而已。年轻人面对这样的小溪一定要想远一点,跨过去就好了。
生活的迷茫和感情的挫折让林清玄对哲学产生浓厚兴趣,印度的《奥义书》里面有一段话让他的人生产生变化:“一个人到了30岁,要用全部时间来觉悟,不觉悟的话,就是一步步走向死亡的道路。”林清玄说,“觉悟”这两个字当时给他极大的震撼,他到处查书要了解“觉悟”究竟是什么,最后发现佛家讲得最多,“觉”就是省觉学习,“悟”就是看见我的心。“觉悟”就是学习看见我的心。从那个时候开始,林清玄开始读佛经。
1984年,林清玄干脆辞掉了工作,找了个地方隐居,专心“觉悟”。
为学佛理送南怀瑾一箱烟
林清玄前后共拜了一百多位老师学佛,他说自己发挥了“记者”的本色,誓要找到最好的为止,不过后来他发现,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最好,各人有各人的特色。
着名佛学家南怀瑾老先生也是林清玄的老师之一,当时老先生在香港,林清玄特意跑到香港去求学问道,林清玄记得南怀瑾老师当时住在香港太平山下一座大厦33楼,去之前,林清玄问熟悉南老师的人,南老师喜欢什么?有人说,南老师最喜欢抽三五牌香烟。林清玄就抬着一箱香烟去拜访南怀瑾,结果南怀瑾老先生特别高兴,因为一般的人拜访他都带高雅的礼物,没有人带香烟。林清玄说,大师也需要一点人间烟火。
在林清玄眼中,南怀瑾老师是一个很自在的老人,当时他八十多岁,鹤发童颜,一根根抽香烟,完全没有什么执着和固执。那一天,他们谈了一整夜。林清玄问,为什么南老师写的很多书都只有上册,没有下册。南怀瑾说,当年他拜虚云法师门下也问过这样的问题,虚云法师捐助盖了很多庙宇,可是都是盖好框架就完了,南怀瑾很不解,虚云法师说,如果都
盖完了,弟子们盖什么?南怀瑾同样解释:“如果都写完了,你们写什么?林清玄,我的下册就留给你写吧。”
在诸位佛学大家的帮助下,林清玄开始走上“觉悟”之路,但他没有写“南怀瑾下册”,而是开始写“林清玄上册”,他的写作从“旭日东升”进入“镜花水月”时期,受到佛学的影响,他的文字变得含蓄和内敛,文章追求出尘出世、清净淡泊,写作态度也走向静观,像一面镜子映照着人世。
在这个时期——1985年到1995年期间,林清玄的散文集“菩提系列”、“身心安顿系列”为人们传递着智慧超越的人生理念、喜乐逍遥的生命境界,一时洛阳纸贵,为他赢得“世纪末最清明的文章,人世间最美妙的声音”的美誉。
快乐活在当下
林清玄说,他并不认为书的畅销是他人生的大成功,他认为真正的成功是,今天比昨天更慈悲,今天比昨天更懂得包容,今天比昨天更知道怎么去生活。所以要乐其心,心要常常保持快乐。读者看到他的文章会发现大部分都是喜悦的、快乐的,充满着希望的,那并不表示他的人生没有辛酸,而是这些辛酸经过“觉悟”到了更理想的状态。
很多人都觉得佛理很难懂,林清玄跟记者说,其实不是这样的。例如说快乐活在当下,佛家也讲究这个。“当下”是佛经里面最小的时间单位,1分钟有60秒,1秒钟60个刹那,也叫做“刹摩”,一刹那有60个当下,1秒钟有3600个当下,把时间切到很小很小的单位,当下就是永恒。
林清玄还讲起了佛偈,他说,有位禅师修行很好,弟子问他,师傅啊,怎么修行才会那么好?师傅回答说,我吃饭的时候吃饭,睡觉的时候睡觉。徒弟就觉得很奇怪,一般人不也是这样吗?这个师傅就说,一般人吃饭的时候百般拘束,睡觉的时候千般计较,所以不同。吃饭的时候还在想昨天那顿比较好吃,或者明天还要吃更好的,所以百般拘束;睡觉的时候想,明天要赚更多的钱,明天要更有成就,明天有很多想象,所以睡觉千般计较。吃饭的时候要专心吃饭,睡觉的时候专心睡觉,恋爱的时候专心恋爱,失恋的时候也专心失恋,那你也会快乐的。
让穷孩子可以上学
进入新世纪,林清玄更多的时间回到祖国大陆,他给记者的名片没有印着“著名作家”,而是印着“林清玄教育文化基金会”,他说自己已经到了“繁华落尽”的时期,他要为跟他当年一样的“穷孩子”做点事情。
早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随着林清玄的著作引进祖国大陆,林清玄就把所得的版税零散用于资助贫困大学生上学,不久,林清玄教育文化基金会成立,他首先用自己的版税所得在黄河边建了一所希望小学——贵和希望小学,以他岳父方贵和的名字命名,亦取富贵和平之意。
他亲自到黄河边为小学落成剪彩,夜晚,他与村民们一双筷子夹菜,一个酒杯喝酒,一个土炕睡觉。在窑洞前听村民质朴粗犷的陕北爬山调,给村民唱台湾的民歌。
林清玄说,贫苦孩子有两种,一种是长大以后完全没有办法抵抗现代社会的诱惑,因为他小时候从来没有满足过;另外一种是小时候就对欲望有清楚的认识,有理想有志气,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减少第一种可能。
在深圳中心书城,有读者问起林清玄未来的写作计划,他回答说,现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价值多元,像他在深圳逛商场,看到一双皮鞋还不错,一问价钱,9800元还是打了折的,他认为人们已经迷失了对事物的真实的判断,这是一个向欲望倾斜的时代。
林清玄说,在这样的时代,人们会有很多的情绪滋生,这些情绪需要得到安抚,需要出口,他希望自己的文章能够扮演一个安抚和出口的角色。
另一位读者问,怎样才能解除欲望的捆绑,看到人生的真美?林清玄说,一天有24小时,人最好每天有24分钟来静心,把你的心安定下来,放松,就好像听到木鱼在敲响,心如果放松就可以听到那更细微的、更敏感的、更动听的声音,就会看见人生的美。 爱情 感情生活只对家人负责
当旧事重提,林清玄十分平静。“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不应该再成为话题。我的婚姻产生的影响,我觉得意外,也感得好笑。我的感情生活只对家人负责,新闻效应是暂时的,生活却是一辈子。如果一生有一件事可以用幸运这个词,那就是遇到了现在的太太,我很爱她。” 在人们的心里,林清玄似乎已不再是具有七情六欲的世俗男子,而是为大众指点迷津的“圣人”和精神领袖,大众容不得他有半点的瑕疵。于是,当林清玄因感情破裂,与发妻离婚,娶了小自己十余岁的少妻方淳珍,并在婚后三个月即生下儿子时,大众暴怒了:林“圣人”岂能犯凡夫俗子的错误!林清玄偕新婚妻子上电视倾谈“我眼中的另一半”后,有人打来匿名辱骂电话;接受平面媒体专访,喜气洋洋报告自己即将得子,希望大家分享他的喜悦,第二天报纸出来,却又是骂声一片——报道的内容竟和事实差了十万八千里,颠倒是非,一派胡言乱语。
然而,面对谩骂和攻击,林清玄一律保持缄默。
岁月匆匆流过,时间帮林清玄夫妇驱散了爱情的乌云,日光重现。林清玄终于面对大陆媒体,重新袒露了心声:“找到淳珍,找到我一生的幸福。”他坦诚地向记者细述了自己那条纵使充满艰难困苦,也依然无怨无悔的爱情婚姻之路……
写书会友尽享天伦
林清玄:我说过,我现在还是平均每两三个月出一本书,只是这些书都没有在内地出版。不过最近会有几本新书即将在内地出版。封笔?我还没有想过。
林清玄:平时我每天起床后都要去爬山,我家就在阳明山脚下,回家后写作一上午,下午喝茶、到处走走会朋友,或者与妻儿一起,洗温泉、泡中药浴,尽情地放松着身心,享受着天伦之乐。除此之外,我会到处走走,到大学进行演讲。(生活状态)
林清玄:还不是很多,在黄土高原的延川县有一所,贵州遵义有一所,西安有一所。我现在的想法是把我在内地出版的版税用来盖希望小学,这次到四川我也会考察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其实在台湾我有一个基金会,用我在台湾的版税,主要为学校盖图书馆。(希望小学) 友情 与古龙狂饮为李敖撰文
在和文人的交往中,林清玄与古龙最投缘。林清玄说:“当年我有好几年每个礼拜都要与古龙纵酒狂歌。有段时间很疯狂,大家比不出酒量,就比喝酒速度。拿脸盆盛满酒,看谁喝得快。只是那种情怀这一辈子只有这一次。就在古龙去世前一周,我去看他,他拉着我的手黯然地说:„今后要少喝酒。‟古龙最终是因为纵酒过度去世的,我很难过。”
除古龙外,林清玄与李敖的交情也不错,林清玄骄傲地告诉记者,“在李敖落难的时候,全台湾就我一个人写文章支持他。”
当有记者要林清玄说出和刘墉的差异时,林清玄妙答:“刘墉很聪明,我很有智慧。” 写作 看不惯后辈 乱枪打鸟 林清玄最欣赏的作家有鲁迅,沈从文、钱钟书、巴金等,当年还手抄过这些大家的作品。说到他对当下年轻作家的看法,林清玄表示自己有许多看不惯的地方。
“我说的看不惯,不是指作品,而是指他们的写作方式和态度。他们热衷于炒短线,在写作上没有很好的想法,读者喜欢什么,或流行什么,就写什么。我把这称之为„乱枪打鸟‟,打中了就打中了。我这个年代的作家,始终会感觉写作负担很重,总是要写出自己的思想。衡量一个作家最重要的标准是,保持很好的品质和态度,时间会证明一切。” 谈老友
林清玄在台湾《中国时报》做过一段副刊编辑,跟当时港台活跃的作家联系很多,其中不少人都成为他的老友,而说起两位早逝的好朋友古龙和三毛,他更是感慨万分。 说古龙
林清玄记得,去看古龙的那一天,台北正下着极细极细的小雨。这时候的古龙,已经不是当年一口气可以喝一瓶白兰地的铁铮铮的汉子,而是每天靠打点滴过日子的病人,而且妻离子散,昔日的红粉知己再也不来了。
古龙的桌子上摆着一幅昨夜写的字:“陌上发花,可以缓缓醉矣!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这幅字的最下方盖了一个古龙自刻的印章,上刻“一笑”两字。古龙说,这个印章很久以前送给另一位武林朋友倪匡,最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到了“一笑”的境界,才向倪匡要了回来。
“其实,这幅字很能表现我现在的心情转变,过去开怀痛饮是要掩饰内心的空虚,是„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里面有忍才能换,后来不能喝酒了,是看到陌上的花也可以醉了,境界高了一层。现在呢,现在只有一笑,对任何事都一笑置之了。”古龙对林清玄说。
在报社做副刊编辑的林清玄,因向古龙约稿,一来二去,两人成为了朋友。林清玄边陪古龙喝酒,边催他尽快交稿。林清玄说,你的小说该结尾了,赶快杀青吧!古龙说,不行,那些人物那么可爱,生命力如此旺盛,我无法结束。林清玄说你就让众多高手召开一个武林大会,胜者称盟主不就行了吗!古龙说我不忍心。两人对酒当歌,以盆盛酒,以大杯比拼,林清玄经常醉卧古龙家里,大悲(杯)的笔名就是古龙给起的,有一次,二人醉酒,林清玄竟然抱住古龙的大头边拍边喊:“再来一杯,再来一杯!”当年他到古龙家,总是走着进去,躺着出来,大醉一天。
林清玄说,一想起古龙就会想起他的豪放、他的感性,如果说性格决定命运,古龙是一个典型。说起古龙的才华和早逝,林清玄很惋惜。林清玄还记得,初见古龙时跟他去泡温泉,古龙把上衣脱开露出满身的刀疤,都是让武士刀砍伤的,林清玄说,如果古龙没有那段“混太保”的经历,他小说里打斗的场面不会那么传神。
有段时间,林清玄经常参加港台一班武侠大家的聚会,他们会凑在一起玩“梭哈”赌钱(一种扑克的玩法),林清玄说,金庸和古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金庸特别理性,看他押多少钱就知道他手里牌的好坏,每一张牌都算计得很厉害,而古龙则是玩命赌徒型的,明明手里一个对子都没有,也敢把所有的钱押上,古龙也经常因此赢很多钱。
可是在现实生活里,古龙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林清玄说,古龙人长得很丑,经常被女朋友抛弃,所以他就在自己的小说里创造了一种理想的生活,每一位男主人公都长得很英俊,武功超群,都有一段美好的爱情,这样来对内心进行补偿。
最后一次见到古龙,离别的时候,古龙对林清玄说:“以后少喝酒。”林清玄听后黯然,因为从前古龙的离别语总是“下次再喝。”不久后,古龙去世,终年48岁,林清玄和朋友们在古龙墓中放了48瓶古龙珍爱的XO,从此戒酒。
说三毛
林清玄跟三毛的结识从批评开始。林清玄有一次写文章批评三毛的文章眼泪太多,《三毛一篇文章有48处眼泪》,后来三毛妈妈打电话给林清玄,说三毛看了文章哭了很久,眼泪比你写得还多。后来大家认识以后,林清玄才理解三毛是怎样一个感性的人,为了感动的事情,可以几个月不睡觉的人。
有一次,林清玄跟三毛吃饭,看到三毛眼圈发黑,精神很差,关切之,三毛说几天几夜没睡觉在回读者来信,林清玄惊讶,“每一封都回?”三毛点头,“如果不回他们会伤心的。”
又一次,三毛说她要移民,要卖房子,林清玄去看了下她的房子,很不错,当场就决定买下,但是钱不够,于是到处托人借钱。签约付钱的前一天晚上,三毛突然打电话给林清玄,“清玄,我房子不卖了,屋顶上的柠檬花开了,我要等到它结果。”
林清玄说三毛就是这样的人,过于感性,最后才会过早辞世。三毛去世后,林清玄非常伤心。面对他人对三毛的质疑、毁贬,一向平静的他激愤写文章反驳,不管是作品《撒哈拉沙漠》、《雨季不再来》、《哭泣的骆驼》、《滚滚红尘》,还是做人,三毛都是非常优秀的,三毛的人格文品都远胜于那些批评她的别有用心的人。
站在云上品禅茶
“你好好地喝一杯茶,进入一种非常单纯的状态,那里面就有很深刻的禅意。”林清玄喜欢拆字,他说,“禅就是单纯地表示单纯的心”,吃饭的时候专心吃饭,睡觉的时候专心睡觉,不要百般取舍千般计较。因此举了一个极端的例子启示大家,说在台湾他有位年过八旬的诗人朋友,是位学佛很久的居士,吃饭非常慢, 理由是“不这么吃,怎么知道这一粒米跟下一粒米有什么不同呀”。
林清玄在赵州祖庭,用自己的语言诠释了赵州禅师“吃茶去”千古公案的真谛,一碗饭、一杯茶甚至更为细微处体会禅的精神,大有拨云见日的感觉。“为进入这种单纯的状态,你必须要随时保持觉醒。”林清玄敦敦善诱,依然用拆字的方法释疑解惑,说“觉”字拆开是“学习来看见”,觉醒的最后结果是进入一个觉悟的状态,而“悟”字拆开是“吾的心”,那么“学习来看见我的心”才是真正的觉悟。寺庙之所以把饮茶当作一种修行,非常安静而且仪式严格,完全是为创造一种觉醒的氛围,期待着有一天的豁然开朗。
孔子说“四十不惑”,林清玄说人生恰如泡茶,经过很多的挫折、很多的失败、很多的烦恼以及浮沉,就可以感慨地说“历经万般红尘劫,犹如微风轻拂面”,我感觉这样才会获得平常心,才可能进入一种更高的境界。当然,这种境界不是否定爱憎分明,不是倡导没有立场,不是漠视正义和公平,而是理性地、平和地和这个世界对话,而不是抗拒这个世界。 人生应该怎样度过?人为什么活着?这是一个永远谈论不完的话题。林清玄在认识到“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内在很空虚。这种空虚会一天天长大,长大到有一天你被这种空虚包围”的时候,读到一本印度的哲学书,书中说一个人到30岁以后应该把全部的时间用来觉悟,如果没有用来觉悟,那就是在一步步走向死亡。他毅然与朋友躲到山上闭关3年,没有电话,没有来往,完全避开城市。从那以后,他不再穿西装,他说:“我站在水果摊旁边时,会有人过来问我,‘哎,老板,木瓜多少钱?’这种情况让我感到快乐和幸福。”
林先生有许多写茶的文章,像其他文章一样,清淡隽永。据他讲,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开始喝茶,就认识到“每个人在这里面都会体会到平等的状态”。 他喝茶,不喜欢繁缛的套路,追求随意。“我通常准备一大壶开水放在保温瓶里,带着一只紫砂壶,几个小杯子,还有两三种茶叶,然后背到山顶去喝茶”(《无我的茶》);“我最喜欢的喝茶,是在寒风冷肃的
冬季,夜深到众音沉默之际,独自在清静中品茗,一饮而尽,两手握着已空的杯子,还感觉到茶在杯中的热度(”《茶味》);“如果时间不允许泡茶,我喜欢在出门前含一片茶叶(”《吃茶的方法》)。林先生吃茶叶的习惯,缘于从前在茶乡行走,看到在黎明薄雾中未采的嫩茶, 采几片含在口中,“和茶一起制造”。
“其实你怎样看世界跟你站的位置有关”,“你站在很高的境界就会看到世界很美”,林清玄谈他对禅与茶的讲演,好像他站在云上品味禅的智慧、茶的芬芳。
文学与禅思:清文如斯
纵观中国佛学同文学互动发展的过程中,文学家们由于生活经历不同,文学观念不同,文化教养不同,所处的具体环境不同,政治观点不同,因此,他们对佛学的吸收也不尽相同。或为不幸的政治遭遇寻求安慰,或为文学境界的开拓寻找一方园林,或为社会革新事业假托一种理论依据。总而言之,他们对佛学的吸收都是零碎的,是片段的。而将佛学的智慧做整体上的把握,并以散文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当代台湾作家林清玄在这方面做出了重大的突破。林清玄博通古今,晓畅佛学,他成功的将佛教的空的思想、境界观念、博爱情怀,以及佛教的禅思般若结合起来,以一种哀而不伤,清而不俗,玄而不拗的散文笔法展现出来,照亮古今,大放异彩。
与其他文学大师一样,林清玄对于佛学的吸收,和他的菩提系列之所以拥有难以估量的读者群,是特定的历史背景,哲学思想,伦理道德,美学观念的产物。
当代中国思想界活跃开放,经济迅猛发展。与此相伴的是,思想的自由化也蔓延开来,人们的信仰危机也随之而来。西方谚语说:没有信仰的人是危险的人。而在农业文明向工业化迈进的进程中,社会转型所造成的人的畸形心理就更加突出。而在这中特定的社会条件下,科学在救助人的灵魂方面的作用上往往是有条件的,甚至是无力的。在这种条件下,佛教以它情感上的温文尔雅接纳了人的浮动的灵魂,使人能够暂时的摆脱烦恼。在社会转型时期,工业社会所造成的文化污染,城市化进程形成的现代文明对人性本真的冲击,使人游走在畸形文明之外,而佛教的境界和空的观念等以一种诗意的哲学怀想和玄思来拯救人的浮动不定的心神。由此,佛教文学在当代台湾的社会文化条件下具备了一定数量的文学接受者,故林清玄的菩提系列散文能够颖脱而出,并形成了类似于个人崇拜的林清玄现象。
从林清玄个人的主观修养来说,他有深厚的文学功底和佛学修养,林清玄熟稔中国古代文学,对佛学经典更是如数家珍。与以往的禅思作家不同的是,他从整体上完整地把握了佛学思想,他天衣无缝地运用了佛教的空的观念和意境观念,发扬了佛教的清静和玄思。在这些当中,侧重于对觉悟和有情的垂顾。他用散文的形式来表达佛学禅思对于世界的体验和认识,旨在以清静和玄思为武器营造一种和谐温馨的理想社会。
清静是佛教对于个人修养的一个要求,它要求人要将个人激越澎湃的内心安静下来,使心灵得到松弛,在这种内心层次上来关照世界,产生一种恬淡冲雅的境界。不知是否是佛缘的缘由,林清玄早年对于清静心在他的潜意识层次里就有所表露,在他的作品中就可以明显的看出这一心灵轨迹。至于学佛后对于清静心的驾驭更是如鱼得水。所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林清玄以这样的心境去面对世界,涵养文学,天然地形成了他的文学中独特的意境美和文气美。在他的《温一壶月光下的酒》里那种对人生空灵、婉转的描写,《鸳鸯香炉》里那种对于器物静幽和谐的渲染,就连《暖暖的歌》中作者对于爱情的透露也显现出作者一颗清静平和的心态。在这些作品中,文气从容冲雅,舒畅跌宕,写情摹景,曲尽其态,情景交融,亦情亦境,忧思绵绵,如天上白云,舒卷灭现,无有定形。而这种意境美扎根于作者心灵深处的那种特立独行的修养,林清玄往往将这种佛学上的修养还原到文学语言中去,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在给这种佛学修养和文学思维寻找外界表现的时候,落脚到了乡土文学这种朴实恬淡的土壤中,去寻找人的心灵的源头和生命的母体。他说:“唯一使心灵清明的方法,是不断回归自己心灵的上游,寻找心河的发源,才能够免除流言的污秽与干扰,
走到一个充满能量的生命的上游。(”《生命的龙卷风》)因此,林清玄散文常常折射出一种强烈的家园之思和人文情怀。《飞入芒花》、《黄昏菩提》、《箩筐》和《武昌街的小调》等都是这种意识的体现。
清静心是一种上好的个人内心修养,而佛教对于菩萨心的阐释是以普度众生为标志的。也就是说,清静心从生命意识中来,最终又要回到尘缘中去。而这个过程就是佛教玄思发挥作用的过程。林清玄说:“清静心看世界,欢喜心过生活。”就是佛教玄思的具体体现。林清玄生活在社会转型时期,他呼吁人们在工业文明和城市文明所造成的心理不适的基础上进行对心理洁净的皈依,对被文明污染了的乡土程式中进行觉悟,皈依有情,呼吁人们追求生命本真。而这追求,则是以使用禅思般若为前提的。痛苦是伟大的开始,无聊是解脱的起步,悲哀是慈悲的开端,烦恼是智慧的源头。在对现代文明造成的污染下,林清玄的态度并不是完全的厌弃,而是以感恩的形式诱导人们觉悟。在《黄昏菩提》中作者如是说:“感恩这人世的缺憾,使我们警醒不至于堕落。”“感恩这都市的污染,使我们有追求明净的智慧。”“感恩那些看似无知的花树,使我们深刻的认识自我。”可见,作者在救助人的心灵的过程中,所采用的是一种佛教博大的仁爱情怀,而不完全是理性的批判。作者致力于对世人的警醒和觉悟的事业,所以,林清玄往往以感悟式的文学语言来启迪人,诱导人,所以在很多情况下不尽使用了曲笔和虚构。在林清玄菩提系列散文中,作者或徜徉于苦瓜变甜的趣味里觉悟有情,或沉浸在两个汤圆的故事里品味佛道,或寻思在一颗翠玉白菜中琢磨智慧,就连一只不染俗情的蟑螂,他也养了一段时间。这对每年出五、六本书,做两百多场演讲的林清玄来说,显然是不可信的。然而这些,对于“向内探索,向外追寻”的林清玄的文学主张,却是相吻合的,对于启迪人,教育人的事业也是并行不悖的。因为,觉悟有情、布道和谐乃是作家的第一要务。因此他说:“开心是最好的补药,会让我们时时像一尾活龙,心境永远维持像高中同学。”
林清玄这种以布道和谐为主旨的文学观念是面向生活的,是以解救处在生活的泥淖之中的人们为己任的。“我的充分补给是生活的真、思想的善、文学的美、佛法的圣。希望透过更深的学习与体验,不至于在生命中白白受苦,而是每一次的苦都能成为智能与慈悲的养料。” “我常常想到世间的人也和我一样,承受着类似的痛苦,我开始把文学与佛法结合起来,一面写作,一面演讲,我的动机很简单,就是‘学习的分享’,试着把经由学习所体验的智能与大家分享,一起面对自心的烦恼与外境的苦难。”(《生命的龙卷风》)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相处使作者萌生了有情的观念,并将其作为文学旗帜来标举,通过文学的功用使读者产生情感共振,达到营造和谐社会的目的。“最大的感恩是,我们生而为有情的人,不是无情的东西,使我们能凭借情的温暖,走出或冷漠或混乱或肮脏或匆忙或无知的津渡,找到源源不绝的生命之泉。”(《黄昏菩提》)出于这中文学观念,林清玄对于佛教诸观念就大而化之了,留下的只是智慧上的把握和意念上的保留。林清玄心中的佛中已经杂糅了古今中外一切的文学观念和当代社会的几多思潮。而不在是程式上的教条和观念里的宗教神灵崇拜。对于佛教的态度,正如林清玄所说:“能感受山之美的人不一定要住在山中,能体会水之媚的人不一定要住在水旁,只要心中有山有水也就够了,因为最美的事物永远在心中,而不是在眼里。”对于宗教的神,林清玄说:“我认为,人间的‘神’应该重新定义。‘神’字拆开来看是‘示申’,也就是‘意念的伸展’。一个人的某些意念比别人的意念更伸展,在那个范围内,他就是神了。”(《真正的爱》)从这方面来说,林清玄并不是一个虔诚的佛教信徒,但他却是一个杰出的的文学家。林清玄的散文把人生体验、佛法意趣、生命价值,透过文学表露无遗。在艺术成就上兼重文学与哲思,并多运用佛教思想的词汇,自然能打通一切束缚拘限,达到移风易俗的教化。基于这样的缘由,林清玄散文的思想性和艺术性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