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辣椒]
梦与现实的众生相
——评动画电影《红辣椒》
《红辣椒》改编自筒井康隆撰写的科幻小说，是已故导演今敏的代表作之一。今敏被誉为继庵野秀明、押井守、宫崎骏之后的第四位动画大师，“现实世界的造梦人”，其电影充斥着瑰丽的想象与隐晦的暗喻，与庵野秀明的宗教内核、押井守的政治纷争、宫崎骏的童话幻想相比，其风格独树一帜。
《红》的故事主线围绕着梦展开。影片开头，一位长期受噩梦折磨的警官粉川，经好友岛寅太郎的介绍，接受“梦侦探”红辣椒的心理治疗。他们运用的是一种叫做“DC-MINI”的新型治疗设备，可以使红辣椒同步体验他人的梦境。其实红辣椒是千叶墩子博士在梦境中的化身，现实中她是一位冷艳的黑发女性，与仪器发明者，肥胖的OTAKU，科学的天才时田浩作有着深厚的情谊。在“DC-MINI”还未被政府批准应用时，仪器被人盗窃并滥用，研究人员相继发疯并在之后长睡不醒，进而波及了整个社会。千叶墩子化身红辣椒潜入梦境，发现他们都在梦境中被洗脑，卷入了荒唐的游行队伍。在寻找犯人的过程中，红辣椒（千叶墩子）遭遇了种种或为现实或为梦境中的危险，最后发现整个事件是下半身瘫痪的研究所社长导演的一出阴谋。在打败社长的过程中，千叶终于冲破了内心的枷锁，向时田传递了自己的情感。
本片中，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十分典型。粉川由于好友的死，以及对两人电影梦的背叛背负着巨大的心理负担，红辣椒的梦境治疗拯救了他，他也在寻求自我救赎的过程中拯救了陷入危机的红辣椒；社长因长期瘫痪而引发的反社会行为，是他对健全人的一种妒忌，也是对年轻的一种贪婪；时田被困在自己的精神国度中，这种自闭倾向是天才的阿克琉斯之踵，被社长加以利用，差点在无意识中酿成大错；千叶墩子无法直面自己内心对时田的情感，在表达上过于优柔寡断，然而在危急关头，她终于冲破了枷锁，令自己的内心强大到能够和社长的贪婪相抗衡。
同为对梦境的表述，与诺兰的《盗梦空间》相比，今敏的语言可谓更为自由。在幻想世界的表现方面，动画电影相较真人电影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这一点在描述被洗脑的游行队伍时体现的淋漓尽致。嘈杂的配乐不停重复着同一个旋律（在本片的音乐制作平泽进将音乐制作完成之后，今敏根据音乐来进行分镜，所以本片的配乐与画面配合的天衣无缝），队伍成员皆是具有象征意义的，有活性无知觉的物品：招财猫是贪财之人的化身；手机则是喜爱偷拍的无耻之徒；身着制服的女高中生掀起裙底任人偷拍与现实中流行的援交现象关系密切；老气横秋的大头娃娃争先恐后地争抢最高的座椅讽刺了政客们之间的尔虞我诈。这是一幅梦与现实交织的众生相。相较于《盗》对于结构设定方面的拘泥和战斗画面的热衷，《红》的超现实的画面与构图也许更能留下思考的空间，这也是《盗》作为商业电影所不得不妥协的。
其实还有更多的细节值得推敲。岛寅太郎被控制时行起了纳粹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社长的阴谋即是一种独裁，而导演也借此表达了对独裁主义的讽刺；梦中，粉川换上了一身黑泽明的行头，是他多年来导演梦的体现；影片开始和结尾，千叶两次将卡在封闭空间里的时田（一次是电梯间，一次是时田在梦与现实的叠加状态下变大成机器人卡在两栋楼间）拉出，不仅是为了前后呼应，也体现了千叶想要将时田拉出封闭的精神世界的强烈愿望，正是在这之后，千叶终于肯面对自己喜欢时田的心情，勇敢地将它传达。
据说本片的原著小说曾被称为“不可能被改编成电影的小说”，但今敏就是用这部小说，陪我们做完了这一场美好而现实的梦。可惜梦醒之后，现实世界已不见大师的身影。愿更多的人能够记住这位英年早逝的优秀导演，记住他留给我们的美好与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