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谖,草根幕僚的起死回生术
冯谖,草根幕僚的起死回生术
历史进入战国时代。这个时期牛人辈出,是中国历史上争斗最激烈、智谋最集中的时代,今天我们所用的成语典故多半出自战国时代。然而我在选择战国谋者的过程中,将张仪、苏秦、范雎、李斯等大批成就非凡的权谋家省去了。原因在前言里已经讲过,太过凶险的计谋纵使能在短期奏效,长远来看是容易自伤的。如同武侠小说里的武功,邪派功夫时间短见效快杀伤力也强,但最终难免走火如魔;正宗心法来得慢,但只要循序渐进,早晚必成大器。
战国时期的谋士,当上宰相的牛人如过江之鲫,然而我独独喜欢冯谖。冯谖是一个草根,投到孟尝君门下混饭,平时不声不响,平凡得像一块石头,不过每在关键时候就力挽狂澜,使处于绝境中的老板孟尝君起死回生并保持了数十年的平安,展现了非凡的谋略。
当然,这也与孟尝君为人有关。可以说,没有孟尝君这样的老板,就没有冯谖的施展空间;没有冯谖这样的员工,孟尝君庞大的产业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孟尝君名叫田文,是齐国宰相田婴的儿子。田婴是齐威王的小儿子。齐国田氏在齐景公时已经不可阻挡地成为国内最大的力量,晏婴这样的牛人也只能与其周旋。晏婴死后,齐国国政尽归田氏,到齐康公时代田氏干脆自立为国君,“姜齐”到此就算划句号了,不过田氏仍以齐作为国号,后世称之为“田齐”。
然而王侯无父子,何况宗族?田氏家族越庞大,人事就越复杂,争斗也就越多。当时的社会风气,有实力的高官都开始养食客,就如同今天的CEO 私下开的会所,名为娱乐之所,实际上是谋划和社交之地。孟尝君是“战国四公子”之一,拥有封邑薛地(今山东滕州),家财万贯,仁义好客,脚踏黑白两道,门下食客中既有武功高强的杀手,也有攻于心计的谋士,甚至偷鸡摸狗的人都可以到他门下讨口饭吃。据传,孟尝君最多时养了三千门客,日夜摆流水席。如此耗费资财,范蠡老先生若是地下有知,定会说他不善经营。
不过在孟尝君这位老板心里,只要是个人,就一定有其用处。俗话说知恩图报,平时施以恩惠,关键时候讨要人情,多数人还是会还债的。世上最难还的债是人情债,《教父》里老头子平时广施恩惠,所以他的黑手党总是因为政界、商界、警界、新闻界、司法部门等庞大的关系网而存活。
范蠡经营的是商,孟尝君经营的是人。
孟尝君因为“有人”,因为祖荫,因为能折腾,当了齐湣王的相国。
孟尝君门下的食客,最有用的就是冯谖。冯谖是齐国人,但师承何人?长得怎么样?史上没有记载。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是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 当他破衣烂衫、背着一把长锈的长剑出现在孟尝君的府门外时,门口的保安还以为他是要饭的,像轰苍蝇一样赶他走。冯谖镇定地说:你不过是一个看大门的,不要因为你的过失而坏了相国的名声。保安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给俺讲清楚,今天就打断你的狗腿!
冯谖说:田相国招揽天下贤士,名动诸侯,素有仁德;而你竟敢凭衣着来判断一个人,不正是想污损相国的形象吗?姜太公当年是一个钓叟,伊尹出道前是一个奴隶,管仲入齐前是一个逃兵,但他们都凭借自己的才华为国君解决疑难,成了一代名相。今天你拦住我不让我进去,日后你一定会受到相国大人的惩罚! 门卫见他能言善辩,心头吃不准,就去把冯谖的话向孟尝君如实汇报。孟老板听后,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正好当天下班早,左右无事,就让保安把冯谖带到办公室,请他坐下,笑问道:先生光临,是田文之福。听守门的人说,先生自比先贤,但不知先生有何爱好?冯谖想了想说:承蒙相国大人收容,但在下不喜声色犬马,亦不通音律诗文,更不会舞枪弄棒,因此只能照实回复大人,在下没有什么爱好。
孟尝君一皱眉头,接着问:我听说有才能的人都研习前人的典籍,对先贤的诗文警句倒背如流,对地理风物了如指掌,不出家门就知道天下的事情,侍奉君王治理天下就如同下一盘棋一样。请问你有这样的才能吗?冯谖摇摇头说:田大人讲的是将相之才,在下没有这样的才能。
孟尝君心想,一无爱好二无才能,那你来这里搞毛啊?但他毕竟是名扬天下的好客之主,也不好意思叫保安把他撵走,不过也不想同他唠嗑了,就对秘书说:这位冯先生初来乍到,你且安排他住下吧。大凡秘书,都是察颜观色的高手。见老板如此,就领他到了下等客的住所。
等级这东西,历来就存在,现在也存在,譬如五星级酒店与连锁旅店的区别,就连瞎子都知道。孟尝君虽然好客,但也不搞共产主义,管事的人依据宾客的才能,将他们分为三等:一等客住豪华套间,有木桶泡澡,还有搓背按摩的,出外
配备专车,吃饭有鱼有肉有好酒;二等客住标准间,有热水洗澡但要在公共澡堂洗澡,无人服务,出外时只能搭顺风车,吃饭有鱼肉浊酒;三等客住棚户区,只能洗冷水澡,自己打扫卫生,出外时基本靠走,吃的是粗茶淡饭,只能解决温饱。也是,上了几千人,不这样分的话,开支太大。孟尝君虽然领着宰相的薪水,有封邑薛地的百姓缴税,但几年下来家底差不多花光了。所以,秘书把冯谖领到三等客舍,也是想帮老板省几个子儿。
冯谖刚来时本想与孟尝君好好唠唠,看能不能谋个差事做,但老板太忙,不给机会,让他住在空气流动性很好的草舍里,吃饭时连鱼腥味都没闻着,心头不是滋味。过了一段时间,冯谖终于忍耐不住,取出那柄破剑,靠在柱子上,用粗大的手指弹着剑唱道:长剑啊长剑,咱们还是回家去吧,这里没有鱼吃啊!一同住在这个区域的人都认为他有神经病,有饭吃就不错了,还要吃鱼!冯谖弹唱了几次,管事的人就把这事向孟尝君作了汇报。孟尝君想了想,对管事的人说:他想吃鱼就让他吃吧,让他与二等客住在一起。
冯谖吃上了鱼,洗上了热水澡,但还是不满意。过了不久,又拿起破剑弹唱:长剑啊长剑,咱们还是回家去吧,这里出门没有车坐啊!二等客都笑话他,说你娃真是不知天高厚,屁本事没有,竟然向相爷要这要那。管事的人再报主人。孟尝君沉吟片刻,说道:行,他要出行就给他配专车吧。于是冯谖成了一等客。冯谖换上锦衣,佩上宝剑,乘着专车去拜访老朋友,神情自得地说:哥们啊,田相爷把我当上宾看待呢!朋友羡慕忌妒恨,不知道冯谖是如何混成这样的。
孟尝君心想,这下你不再弹剑作歌了吧?没料到过了没多久,冯谖又开始弹剑唱道:长剑啊长剑,咱们还是回家去吧,我在这里有鱼有车,但不能赚钱养家啊!管事的人气得想捅死这个混蛋,孟尝君的秘书也说:这个冯谖实在贪得无厌!您已经让他做了一等客,他还想挣钱养家,又没有半点本事,不如把他轰走算了,免得乱了规矩,影响其他的宾客。孟尝君摇头道:你们有所不知,我门下宾客虽有几千,但多数人安于现状,不思进取,而这个冯谖总是提出新的要求,证明他不是一个吃白食的。秘书差点晕倒:相国啊,他哪里是有进取心?是太贪了,自己吃好喝好还要讨钱养家,哪有这个道理!孟尝君笑道:我平时最喜欢的事,就是有人求我。你去把他请来。
冯谖来了。收拾干净的冯谖,加上这段时间营养跟得上,颇有些英武气。孟
尝君请他坐下,问:冯先生家里还有什么人?冯谖道:只有一位老母,平时身体不好,缺衣少食。在下每每想到当儿子的在相国大人这里吃好穿暖,而老母却要忍饥挨饿,就忍不住流泪。
孟尝君也流了泪,说道:冯先生应该早说啊!我当年出生时,身体弱,算命先生说我对宗族不利,父亲就让母亲把我扔掉,是母亲偷偷将我养大成人,才有了我的今天。孝敬母亲是最重要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会派人把你的母亲照顾好的。于是当场安排人去为冯谖的母亲修盖房屋,给予衣食,请医生看病,还派了一个会照顾人的妇女专门侍候。
冯谖却只磕了一个头,就辞别出门了。
孟尝君的秘书不禁有些生气:大人待他如同亲生,可这厮竟连谢字都不说,好像大人是应该的。岂有此理!孟尝君笑道:冯谖,非常人也!不拘世俗之理,做事直奔主题,是那些普通的食客远远比不上的。不信你等着看,他有大用呢! 再多的财富也经不起几千闲人日益消耗。终于,管事的人拿着账本找老板,说大人养闲人太多了,现在府库里已经没有多少财物了,不如把这些光吃饭不干活的人遣散了吧。
孟尝君不愿意,但又不能贪污王朝的公款,搞得左右为难。秘书及时提醒:当年大人领受封邑薛地时,当地的百姓因荒年向您借债,都立了字据。如今府库空虚,可以向封地的百姓要回债务填补。孟尝君为难地说,讨债这种事很不好办,弄不好还要激起民变,我不能亲自去向百姓要债啊,开不了口。秘书说,大人养了那么多宾客,成天啥事也不干,不如在馆舍张贴告示,看谁有本事替大人把钱要回来。
告示贴出去后,宾客们都充耳不闻,只有冯谖揭了告示,表示愿意替主人讨债。孟尝君很高兴,把他请来喝酒,说道:我成天忙于国事,平时也没有向先生请教。如今遇到难事,还得辛苦先生一趟,把债要回来。我将授权与你,到薛地之后全凭先生处置。冯谖高兴地接受了任务。
临行前,冯谖跑去问老板:主公,收了债务之后,要买些什么回来呢?孟尝君随口说:先生看我缺什么,就买什么吧。实际上孟尝君家里啥也不缺,不过是暗示他把账收完赶紧回来,不必多事。冯谖却郑重地答道:谢谢主公的信任,在下受您诸多恩惠,一定把事情办好。
冯谖带着契约,驾车到了薛地。当地的官吏听说主公派人来收债,就安排到高级宾馆住下,派兵通知欠债的人来还钱。然而有钱的人还好说,多数人穷困潦倒,根本还不起债,就躲起来了。冯谖换上平民的行头,到民间去了解情况,确认多数负债的百姓真的拿不出钱来,而且温饱都成问题,就拿出收来的钱置办了上百桌酒席,让当地的官吏通知所有的债务人,传话说无论还不还债,相国大人都要请大家喝酒撮饭。
有道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当地百姓要在薛地生活,就不能得罪孟尝君,况且真是欠了债,只得硬着头皮来喝酒。酒喝到中途,冯谖让随从把债券拿出来,一一点名核对,在场的人都觉得今天的酒太难喝了。核对完账目,冯谖大声对债务人说:相国虽然忙于治理国家,但对封地的子民一直很关心。今天他派我来看望大家,看看大家生活得怎么样。我经过仔细的考察,发现你们多数人因连年歉收,无法还清大人的债务,就按大人的吩咐,把这些债券烧了,希望你们能够明白相国大人的苦心。说罢,当场就把债券全部付之一炬。
这一举动把当场的人惊呆了。随即,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山呼“万岁”,鼻涕眼泪流了一地。
冯谖这一招实为收买人心,后世效仿者众,都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初唐时李世民一开始被突厥汗国逼得位子都坐不稳,手下的不少大臣就私通敌国,李靖大将军平灭突厥汗国时得到了大量的通敌文书,那些首鼠两端的大臣们吓得要死。李世民当场把那些没开封的书信烧在大殿之外,于是那些臣子死心塌地追随。 原谅别人的短处和过失,是获得人心的重要手段。
冯谖回来交差。孟尝君高兴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想必账都收齐了吧?冯谖平静答道:都收了。孟尝君更高兴,想起临走时冯谖问要买什么东西,又问:那你给我买了什么东西回来?冯谖回答:主公曾说看家里缺什么就买什么,我深刻理解主公的意思,见府库中堆满奇珍异宝,院子里养着骏马好狗,后庭内都是美女佳人,物质上什么都不缺,缺的只是仁义罢了。于是我按您的指示,用全部债券给主公买了仁义回来。
孟尝君听得云里雾里,问:买仁义?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谖汇报了事情的经过,末了说道:主公虽贵为相国,但根基在薛地。相国之职可以易主,但薛地是世袭封地,那里的百姓都是您的子民。然而大人在继承
这片土地时,不仅没有对百姓施惠,反而放贷给他们,与巧取豪夺、眼里只有钱的商人何异?况且这些百姓自己生存都艰难,确实还不起债务。因此,为了挽回主公的声誉,赢得百姓的爱心,我就把这些契据烧了,百姓当场痛哭流涕,高呼万岁。这就是用您有限的钱,买到了无价的仁义啊!
孟尝君心头那个气啊,心想你他妈的出手倒大方!但事已至此,已无力回天,只好挥手让他退下,回里屋蒙头大睡生闷气去了。
有道是官场凶险。相国之位,百官之首,最容易招来嫉恨。过了一年,孟尝君的政敌在齐湣王那里不停地使阴招,齐湣王对这个名气比他还大、威望比他还高的臣子早就不爽了,但又找不到什么罢免的理由。有阴人及时支招。齐湣王就把孟尝君叫来说:你是先王的臣子,而我不想用先王的臣子,你把相印交出来吧。这个理由就如同秦桧的“莫须有”罪名一样,就是君王不让你干了,让你滚蛋,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孟尝君当时就傻眼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为了国家,落到这个下场!而那些食客们听说孟尝君倒台了,纷纷卷铺盖作鸟兽散,就连先前的秘书也改投别的大臣去了,只有冯谖等少数人还在为他办事。孟尝君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冯谖劝道:主公不必担心,王上是听信小人谗言,暂时免了您的相位。您还有薛地呀,咱们先到那里避避风头,再想办法。
于是孟尝君命人收拾完金银细软,头脑昏昏地坐上马车,由冯谖驾车,前往薛地。车驾行至离薛地还有百里之遥的地方,马车停住了。孟尝君掀开车帘一看,不由得惊呆了:但见成千上万的百姓,年轻的扶着白发苍苍的老者,妇女们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整齐地站在道路的两旁,打着欢迎孟尝君的标语,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孟尝君眼眶发热,对冯谖说道:先生替我买的“义”,今天我算看到了!看来先生比我有远见啊。
冯谖躬身说道:在下听说,狡猾的兔子都要挖三个洞,纵使在犲狼横行的原野也能免遭祸患。如今您拥有薛地的民心,已经挖好一个洞,但还不能高枕无忧。等在薛地安顿停当后,在下再为您挖两个洞吧。
孟尝君只能依仗冯谖了,就在薛地住了下来。薛地的百姓迎接主子后,都表示愿意效死以报答孟尝君的恩情。冯谖认为,薛地毕竟人口有限,无法与国家抗衡,还是要借助外国的力量制衡齐国。孟尝君就给他准备了五十辆马车,五百斤
黄金,让他出去活动。冯谖就到了魏国。
魏国国君魏惠王有称霸天下之志,当时的国力非常强盛,到处招揽人才。冯谖到了魏国之后,以孟尝君特使的身份谒见秦惠王。秦惠王问道:先生前来有什么事呢?我听说田文被罢除了相位,走投无路,派先生送三百斤黄金来,是想在我国避祸吗?
冯谖冷笑道:世人都言大王是亘古少见的明君,然而您刚才的话实在让人觉得见识浅陋,我还是回去吧。说罢就命手下人收拾黄金要走。魏惠王赶紧劝住了他:先生既然长途至此,总该让寡人明白你家主人的用意吧?再说,寡人虽非圣君,但自信尚有一点见识,怎么能说寡人浅陋呢?愿听先生高见。
冯谖这才回身,对魏惠王说:请问大王,治理天下、称霸诸侯,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
魏惠王想了想说,周文王曾经说过,治理天下最重要的是民心。
冯谖称赞说:大王这一句话说得太对了!我家主人智谋超群,治国极有法度,又礼贤下士、救济孤穷,有志之士都愿投往他的麾下效力,百姓听闻他的名号都十分尊敬,这也是天下人都知道薛地而不知道齐国的原因。如今齐王被小人谗言,罢了我家主人的相位,我家主人高兴得不得了,因为他又可以寻找英明的君主效力,成就王霸大业了!想当年,秦王请我家主人为相,我家主人认为秦王太过残暴,就毅然辞相回到齐国。如今,我家主人出离齐国,天下诸侯都渴盼能得到我家主人襄助。在下是仰慕大王的英名,这才首先到贵国来告诉您。若是大王动手晚了,我家主人就成了他国的相国。
魏惠王听了,深感竞争激烈,就说:先生的意思,哪个国家事先迎接你家主人,哪一国就会富庶强盛是吗?
冯谖顿首道:大王果然见识远卓。
魏惠王当即把魏国的相国找来,命为上将军,把相位给孟尝君腾出来,并请冯谖火速赶回去,告诉孟尝君不要到别的国家去,他要隆重请他出任相国之职。随后,魏惠王派遣了一百辆马车,装了一千斤黄金,按礼制聘请孟尝君出山。 冯谖回到薛地,向孟尝君汇报了出使经过。孟尝君高兴地说:千斤黄金,是很重的聘礼了;百辆马车,已经非常显贵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就准备答应魏惠王的邀请。冯谖劝诫说:主公难道真的要去魏国吗?魏王志大才疏,又力
主争霸,做他的宰相将如临深渊,我劝主公还是婉言谢绝他的好。
孟尝君被搞糊涂了:先生既然亲到魏国为我求职,现在魏王请我当宰相,怎么又不干了呢?我在齐国也不过是宰相啊。冯谖说:这便是另一个兔子洞了。魏王派人来请,您就去了,证明您很想得到这个位置;魏王来请,你推辞不去,反而会让他更加重视。人们对得不到的东西才会更加珍视啊。
孟尝君算是明白了,就问:那么,第三个兔子洞在哪里?冯谖说:还是在齐国。孟尝君沉默良久,说:还是先生深谋远虑啊。
魏王的使者前来,孟尝君好好招待,但就是推辞说还要考虑考虑。魏惠王很是着急,就连续派了使者,三次到薛地来请孟尝君,而且一次比一次排场大、给的聘礼也更多。这件事震动天下,多国都想请品行高洁、深孚民望的孟尝君出任相国,往来的使者络绎不绝。齐湣王知道了,十分惊恐,连忙派出太傅装了千斤黄金,驾着用两百匹马拉的绘有王室花纹的车子,带上一柄传国宝剑来到薛地,代传他的口谕说:我们都是一家人,相国您怎么可以到国外去为敌人谋划呢?都是寡人误听了小人的谗言,得罪了您,现在郑重地向您赔罪,请您看到先王的面上,回国都来处理国事吧。
孟尝君就要答应,冯谖密告他说:回去当然可以,不过要向国君请求先王传下来的祭器,在薛地建立宗庙(宗庙是一国之基,胆子再大的君王都不敢乱动)。这样,薛地这个兔子洞就十分安全了。太傅回报齐湣王,齐湣王说,现在寡人明白过来了,田文确实有大才,全都依他好了。于是宗庙建成。冯谖这才对孟尝君说:主公啊,现在三洞已成,您可以高枕无忧了。
孟尝君恢复相位,回到国都主持国政,那些四散的门客们听说后,又找上门来了。孟尝君关了房门,对冯谖说:这些势利小人,在老子失势的时候,他们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多亏先生为我谋划,这才恢复地位。我是寒心了,不想再养这些白眼狼了。
冯谖劝道:主公大可不必这样做。当初大难临头,这些人恐怕自己也遭受株连,就离您而去,这是人之常情。如今他们又来投奔您而没有投奔别人,说明您在大家的心目中仍然是贤明的。您恢复相位,需要不同的人才,完全可以通过考校,从中挑选能人志士协助您治理国家,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养不用。这样,上对国家、下对百姓都有好处,也能巩固您在朝中的地位,在诸侯中树立您的威
名。
孟尝君大喜,就要推荐冯谖为大夫。冯谖拜谢道:在下只知道利用一些情势,为主公化解危险,以报主公知遇之恩,但真正去当官,又缺乏相应的才能。因此,还请主公让我在幕后为您出出主意吧。我能跟着主公挣到养家糊口的钱,就心满意足了。
孟尝君知道冯谖不愿涉及官场,自己确实也需要他随时提醒以纠正偏失,就遂了他的心愿。孟尝君在齐国当了几十年的相国,再没有遭遇丝毫的祸患,都是因为冯谖的计谋。冯谖不功利、不贪心,知道自己的短处和长处,专职做好幕僚的工作,真是难能可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