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诗歌的_白日_探秘

　成都大学学报(社科版) 2007年第5期・历代文史・

李白诗歌的“白日”探秘

张　起

(成都大学文新学院, 　四川成都　610106)

　　提　要:本文认为白日是李白人生中的重要元素, 也是李白诗的明显特征, 他十分钟情于白日。白日组象入诗, 表现出鲜明的美学特征, 他的天真浪漫主义因白日的照耀而更加耀眼。

关键词:李白研究; 白日意象; 美学特征

中图分类号:I207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42() 05—9403:2007-05-24作者简介:张起(1963-) , 男, 　　, 如王之涣的“白日依山尽, , 抒写了太阳照山川的壮景。李白诗歌则日月并重, 既有大量月亮意象, 又充满白日的光辉。白日在其诗中出现的次数仅次于月亮, 他的浪漫主义因白日的光芒而更加耀眼。

白日是李白诗歌世界的光辉, 因为它的照耀而使李白诗歌充满光明、热情的美学特质, 诗人在自己构筑的白日世界里自由驰骋, 翱翔游行。也因白日的存在, 李白的人格和诗歌成了自由的化身, 有了“诗仙”美名, 闪耀着光明、自由的美的精神。

李白大量采撷白日入诗, 是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古人对“日”的宗教情绪起源很早, 如商代中期古蜀先民就已十分敬畏太阳, 将太阳幻想为飞翔的神鸟(已在成都金沙有考古物证) 。太阳神鸟图腾印证了先民对太阳的原初想象模式, 他们认为太阳由一只金色的大鸟驮着, 太阳从东向西再由西向东完成着它的循环, 因此大鸟始终作循环运动。这是先民最初对宇宙模型的动态想象, 而那只幻想中的大鸟则金光闪闪。古蜀先民的思维模式, 影响和规范着文学内容和文学思维, 如庄子《逍遥游》中鲲化为鹏, 扶摇直上九天, 举翅遨游的神话般想象, 太阳从海中升起, 则如鲲化鹏, 运行长天, 大鹏展翅多么象太阳放射的万道金光, 铺盖长天。庄子的文学思维模式显然受先民认识模式的影响, 诗人屈原的《离骚》中抒情主人公远游飞天时, 也是模仿太阳运行展开描写的。另外, 上古神话钟情述说与日有关的传说, 夸父逐日、后羿射日……可以说, 日的光华一路伴随照耀中华文化。

下面谈谈白日意象的美学特征。李白白日意象的美学特征, 表现为以白日为基本物象, 去观照万事万物, 筑构美的94

诗境。即以白日为基础, 统帅其它物象, 展示其诗美的理想,

(秋日登扬州西灵塔》) ①。如“水摇金刹影, 日动火珠光”《李

白白日意象的美学特征也十分符合康德所说的“艺术是无目的的合目的性”。康德举例说百合花本身并无明确的社会内容, 但人们欣赏它却产生了纯洁的美感, “百合花的白色导引我们的心意达到纯洁的观念”。他还把美分为自由美、附庸美。自由美是纯粹美、形式美, 如花鸟类; 而附庸美是依存美, 主体内心深藏着一个观念, 正是符合观念的个体表象构成了美的理想, 这种符合主体内心观念的个体表象就是附庸美。因此, 附庸美高于自由美, 艺术美属于附庸美, 它是人的内心观念的体现, 体现了美的理想, 所以艺术美是更高一级的美②。李白的白日意象属于附庸美, 即艺术美, 因为它表现了李白的审美理想和内心观念, 所以李白笔下的白日已超越了自然界中白日的美。

第一、李白最善于将白日放在壮阔山水之中, 越发衬托出壮美的诗境, 与抒情主体逸兴壮飞的情思一致。如“两岸

(望天门山》) “青山相对出, 孤帆一片日边来”《, 杳杳山外日,

(郢门秋怀》) , “四面生白云, 中峰倚红日”(望茫茫江上天”《《) “彭蠡将天合(送王孝廉觐省》) , 黄鹤山》, , 姑苏在日边”《

(送殷淑三首》) “石门中断平湖“青龙山后日, 早出海云来”《, (和卢侍御通塘曲》) “出, 百丈金潭照云日”《, 吴歌楚舞欢未(乌栖曲》) “翠影红霞映朝日毕, 青山欲衔半边日”《, , 鸟飞不

(庐山谣赠卢侍御虚舟》) “到吴天长”《, 谷鸟吟晴日, 江猿啸(江夏别宋之悌》) 。晚风”《

他善于对白日意象生发绚丽幻想, 在画山绣水, 描金绘彩中, 使物象披上太阳的光华, 如“日照香炉生紫烟, 遥看瀑

(望庐山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银河落九天”《

) 。布・其二》

白日山水组象是李白使用最多的, 李白作为浪漫主义诗

人, 诗的题材很多都涉及山水胜迹, 以此来抒发扩张自由的心灵和不羁的个性。李白积极的人生态度决定了他的山水是明丽的, 不是萧瑟的, 即使是乌云密布充满险恶的天姥山到最后还是云开日出, 出现“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的壮阔景象。要表现明丽的山水, 以白日辅照山水就成了李白的佳选。李白的山水中, 对白日是作了形容界定的。有云日、朝日、海日、红日、秋日、晴日、半边日; 有日月对举; 有与动词搭配, 强调白日的主体性的, 如日照、日映等。可见李白对白日的审美是作了细致入微的观察的, 与山水作了非常准确的嵌合。

第二、李白还善于运用缥缈迷离的日神话传说入诗, 让诗瑰丽夺目。如《日出入行》中的用典, 有羲和御日、鲁阳挥戈退日的典故。且不评说李白批评鲁阳逆天的行为, 李白更多是顺天思想; 单就用典而言, 话于诗歌, , (禅房怀友人岑纶》) 。想。如“边尘染衣剑, 白日凋华发”《

(饯校书叙云》) ““少年费白日, 歌笑矜朱颜”《, 日暮醉酒归,

(古风・其八》) 。仿佛要尽情消费白日和人白马骄且驰”《

生, 表现出“建功及春荣, 富贵吾自取”的生活态度。将白日与宇宙人生相联系, 表现了“诗仙”上天入地的历史思考和时间意识。宇宙无穷, 人生短暂, 事业未竞, 而华发已凋。但绝不颓废, 敢于直面, 豪性勃发, 这也是美的意象组。“白日耀

(古风・紫薇, 三公运权衡”《其三四) “, 举动摇白日, 指挥回春((天”《古风・其三九) “, 日出照万户, 簪裾烂明星”《鼓吹入朝

) “(走笔赠独孤驸曲》, 银鞍紫革空照云日, 左顾右盼生光辉”《

) 。且不说李白一生对权力的崇拜, 就这组意象而言, 白日马》

意象很好地表现了权力、富贵的表征, 说明它最适合去引发权

(力、财富的世俗化联想。再如, 白日悬高名”《古

) 风“, 青光了在眼, 白日) 。, 以人比日。白

日物象仅是载体, 没有实在意义, 目的是突出人, 因此白日具

, 似从地底来。有工具性。历天又入海, 六龙所舍安在哉”。由太阳运行生发出古代哲他还以白日象征自己的政治人生。即使赐金放还, 仍希

(行路难》) “学中二元对应的原型关系, 包含天与海、阴与阳、东与西的循望“闲来垂钓碧溪上, 忽复乘舟梦日边”《, 白日在

(东武呤》) , 乐观地相信环, 并提出六龙驾驭则是驱动这种循环交替的原动力, 老子高天, 回光烛微躬”《“皇穹雪冤枉, 白视为道《老子》, 第二十五章云“:有物混成, 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 独立不改, 周行而不殆, 可以为天下母, 吾不知其名, 字之

曰道”。诗开头即包含了宇宙运行的总规律, 清人陈沆《诗比兴笺》评曰“:日从地出, 似将自幽而之明。历天入海, 又已由明而入”③。这一组意象, 境界阔大, 狂放不羁, 气势磅礴, 描述出神话传说中太阳每天由六条龙驾着座车来回奔跑于天庭的壮丽的日出日落景象, 结句的“吾将囊括大块, 浩然与溟氵幸同科”表达了自己亦要顺天吞吐太阳的人生态度, 诗人对太阳的审美、礼赞跃然纸上, 再现了古人无限魅力的日崇拜神话。

第三、古典诗词中的美人几乎都是与月光配搭筑构而成的, 这似乎成了古典诗词的思维定式, 如“可怜楼上月徘徊, 应照离人妆镜台”, 仿佛悲悲啼啼是思妇的专利, 呈现出病态之美、忧郁之美。而李白将妇女与白日组象, 构筑的审美意象是明朗的, 他还将积极的人生态度融于白日美人的意象之

(春日行》) “中, 如“佳人当窗弄白日, 弦将手语弹鸣筝”《, 素

(子夜吴歌》) 。诗中的妇女一扫传手青条上, 红装白日鲜”《统审美趋势向中的病病殃殃的美人形象, 成为健康、鲜明、乐观的形象。应该说李白为我们展现了另一种不同于传统审

美的妇女形象。

第四、白日还引发了诗人对时间、生命、青春、功名的无限遐想, 他将白日与社会人生结合, 表现了“及时行乐”的思

(书情赠蔡舍人雄》) “日开昏氛”《, 忽蒙白日回景光, 直上青

(驾去温泉宫后赠杨山人》) 。这组意象最真实表云生羽翼”《

明了李白的政治追求, 他希望借助白日意象的暗示, 能让皇天开眼, 拨云见日, 得到皇帝的提拔重用, 实现人生抱负。白

日始终照耀着他的梦境“, 半壁见海日, 空中闻天鸡”、“青冥

(梦游天姥呤留别》) 。浩荡不见底, 日月照耀金银台”《

第五、李白对白日的喜爱, 还表现为善于将它拟人化、生命化, 妙绪纷披, 想象大胆。如“桃花开东园, 含笑夸白日”

() “碧荷生幽泉(《古风・其四七》, , 朝日艳且鲜”《古风・其二) “() “六》, 桃李得日开, 荣华照当年”《长歌行》, 芙蓉骄绿波, 桃

(感兴・) 。总之, 手段多多, 既有桃花对话白李夸白日”《其四》

日, 又有白日自得的夸赞。在“溪花笑日何年发, 江客听猿几() 中, 对话达观、岁闻”《观元丹邱坐巫山屏风》开朗。诗中白日都是拟人化的物象, 是诗人内心世界的外化。花草夸白日, 其实就是诗人夸白日, 是诗人对白日的赞美。诗人笔下的白日在季节上又多为春日, 如“池花春映日”; 即使是秋日, 也不是愁秋、穷秋和悲秋, 而是明秋, 如“城隅渌水明秋日”。在这一点上李白很与杜甫不同。李白偏爱春日, 即使秋天, 在他眼里也是“明秋日”, 李白表达的是另一种境界, 是他对世界的积极看法和观点。而杜甫偏爱秋日, 写愁秋、悲秋、瘦秋, 并不表明他人生的落魄消极。他是深刻认识到现实社会的黑暗和人民的疾苦, 因此在他眼里的秋天不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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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瘦, 这样的秋日意象实际上表现了他的世界观, 暗示他眼中的现实就是穷秋、愁秋。而他顽强坚持的人格和个性, 也只有在破败萧条的秋天才能显示出巨大的征服力量, 这是杜甫有意为之的艺术境界, 不是消极黯淡的人生表现。可以说, 李白和杜甫有各自的艺术取向。另外, 李白白日意象, 有鲜明的色彩感、人格感和批判意识, 通过对比、拟人、陪衬、反讽等修辞手法的运用, 多角度活写白日意象。如碧荷的幽绿对比朝日的鲜艳, 色彩感强烈。再如桃花含笑夸白日, 以拟人活写桃花谦虚的人格, 反衬诗人对白日的赞美。又再如“芙蓉骄绿波, 桃李夸白日”, 反讽芙蓉在绿波上的骄傲, 赞美桃李夸日的谦逊精神。而“溪花笑日何年发”更是讽刺了溪花忘本和自不量力的品性。

第六、他的白日意象是欢乐的。“日出布谷鸣, 田家拥锄(赠从弟冽》) , 描绘了日出布谷鸣, 田家劳作的春景图, 犁”《

(意象鲜明, 春光四溢“; 雁度秋色远, 日静无云时”《

, 的秋天意象, , (阳春结烟桑袅风, , 《

) , 本来已是春光满城, 再加以白日春空照, 境界更是明曲》媚。

李白的人生就是一轮白日, 主观意识异常强烈。“白日

(草创大还赠柳宫迪》) , 这句最恰当地可抚弄, 清都在咫尺”《

表现了诗人李白对白日的态度, 喜爱到“抚弄”的程度, 对白日可以任意驾驭、驱遣, 诗人的个性和诗才也因此而彰显。

李白诗对白日的重视, 说明什么问题?

李白对白日组象的重视偏爱, 显然不是随心所欲的, 是

经清晰地思考后运用的, 是有意识的选择和提炼后固定下来的基本意象之一。研究它, 我们会发现李白诗歌的根本性规律, 即李白始终追求建造一个光明、热情、开朗、充满活力的健康诗歌王国, 白日就是他的诗歌帝王, 是他倾心打造的众多意象中的一个。李白是最天真最真诚的诗人, 唯其如此, 他才选择白日组象, 他的自负、自信、狂傲、独立、豪放洒脱, 无不体现于那轮白日意象中。盛唐如日中天的气象和时代精神养育了李白, 《李太白全集》中华书局1979年版。

②孟庆枢等编《西方文论》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P157-158。

③转引自瞿蜕圆、朱金诚《:李白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P269。

To Discover the Imago of Daytime As Described in Poems by Li B ai

Zhang Q i

(Wen Xin School , Chengdu U niversity , Chengdu , China 610106)

Abstract :In t he aut hor ’sopinion , t he poem , t he liquor , t he moon , and t he beauty are important element s in t he Li Bai life and distinct feat ures of his poems. Similarly , he also preferred t he daytime , which was of 2ten described in his poems , adding much of bright est hetical touch and making his naive romanticism more romantic in t he shine of t he daytime.

K ey w ords :Li Bai ; daytime ; t he imago , tas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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