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扬的爱情--我看[黄金时代]有感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在同样二十一二的年纪里,我翻开《黄金时代》仅仅是将它当做一本消遣解闷的黄书来读——写的是王二,与一只盘儿靓条儿顺的“破鞋”之间的“伟大友谊”;然而在一遍遍花功夫咀嚼其中文字之后,我沉浸在光怪陆离的故事中,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雾,看着窗外忽红忽绿的光。
故事的背景是在文革时期。对于我来说,故事里讲的许多事情是荒谬而难以理解的。红得压抑的阶级政治关系紧紧地锁住每一个人;每一个人既要循规蹈矩,却又发现无矩可依。王小波用黑色幽默的笔调,轻描淡写了这些反复被伤痕文学所渲染的痛苦,转而投向窗外去写蓝天和白云,转向了王二这个打破规矩者。
王二,这个连名字都带有痞气的流氓,却也是一个孤独而浪漫的人。他特立独行,在下乡青年的队伍中他显得那么奇怪,“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都捶不了我”。在二十一岁这个无所畏惧的年纪里,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槌的过程”,从而他想象的奢望——他想到了做爱,于是引诱了陈清扬。在一个禁锢人们思想和欲望的年代,性成了一个突破口,相比于那些要求王二和陈清扬要仔细的,一而再再而三写材料的人而言,他们无疑是坦荡的。在我看来,王二代表了王小波理想中二十岁的男人,有欲望,不可战胜,简直就是个流氓。
陈清扬是个香喷喷的LADY ——“胸部很丰满,腰很细,屁股浑圆;除此之外,她的脖子端正修长,脸也很漂亮。”她有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与周围的人都格格不入”;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到云南,不知道为什么又要回去,不知道为什么要斗争她,为什么又把她放走。“她是如此无知,所以她无罪”。她并不真正在意自己是不是破鞋,而在意自己没有做过却被人看作那样。
二十六岁,是她一生的黄金时代,“正如那时节她渴望和外面的世界合为一体,融化到天地中去。”在那个畸形的时代里,她渴望来自他人的关心,奢望爱情。她虽然结过婚,却一直等不到丈夫向她解释,为什么要用丑陋的东西进入她的身体,破坏她对生活的美好想像;她在王二“伟大友谊理论”的怂恿下,向他献出自己的肉体。“伟大友谊是一种诺言,守信肯定不是罪孽”“... 就让它如愿以偿,也算是交友之道。”但是,她坚信灵与肉是分离的,她知道因为她,批斗会现场的男人裤裆都凸了起来,但是为什么这样,她一点都不理解;在与王二交合的过程中,从来不愿意叫出来,也不愿意让他亲吻嘴唇。在小说中她是如此地可爱、单纯,如同每一个在寻找爱情的女人,直到王二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
一开始,我并没有特别留意王二那俩巴掌对陈清扬的影响——王二当时感觉只是“鸡巴,感觉非常之好!”,只是男人对于女人臀部触感的性冲动。而陈清扬说,“那一刻她感到浑身无力,就瘫软下来,挂在我肩上。那一刻她觉得如春藤绕树,小鸟依人,她再也不想理会别的事,而且在那一瞬间把一切部遗忘。在那一瞬间她爱上了我,而且这件事永远不能改变。”陈清扬在与王二一次次敦“伟大友谊”之中,她感受到了天空,阳光和自然万物带给她的自由,同时王二的爱呢之中感受到了被在意的快乐,如同她在第一次大树下假寐,王二亲吻她肚脐时她差一点爱上她一样。女人的臀部是随便打不得的;随便打得便是流氓行径。而流氓王二粗鲁的两巴掌却让她体验到了被在意和被掌控的爱情,从那一刻起她爱上他以至于永远不会改变。
王二对陈清扬的“伟大友谊”,到底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陈清扬为此着迷,哪怕丧失一切,也不后悔;而王二也在自言自语,“伟大友谊如同世界上的一切东西,信便是真,不信便是假。但是我随时准备兑现我的话。”
材料和故事都是以陈清扬承认了自己对王二的爱作为结束。对陈清扬而言,她一直坚守自己的生活原则,虽然无法保有自己幻想的美好世界被迫醒来接受真实时,她选择相信人生来就是要受摧残的。而直至二十年后,她仍然清楚自己对于王二的爱,使她和王二之间的行为不再只是伟大友谊,便是罪孽。这个世界容得下真正的破鞋,而容不下真正的爱情。二十一岁的王二引诱陈清扬,只为了性;而从二十六岁那时开始,陈清扬便慢慢爱上了王二,这份爱一直保存了二十年。如此看来,陈清扬才是这本小说真正的第一主角。
如今作者已逝,但是作品依旧让我感动。王二和陈清扬的黄金时代在我心中幻化成蓝天下的青草地,月光笼罩的小木屋。任何一个时代大家所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也许对于另外一个时代的人来说都是荒谬而可笑的,对我而言最好的时代便是坚守自己内心,去爱人和爱世界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