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传统安全与新国家安全观

作者：李伟

环球 2003年01期

　　今年2月美国总统布什访华后，有关美联邦调查局协商在中国设立办事处的消息多了起 来。虽然结果仍不得而知，但它反映出当前的一种趋势——世界各国合作的领域越来越 多，越来越广。随着非传统安全问题日益受到重视，新的国家安全观也逐渐为人接受。

　　非传统安全地位突显

　　非传统安全是相对于传统安全而言的。自从国家出现以后，确保领土完整、主权不受 侵犯就一直是国家安全的主要内容。在20世纪90年代以来全球化、信息化、多极化稳步 发展的大背景下，各国联系更加紧密，相互依赖性不断加强。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 这种加强也就出现了一个与之相对应的现象，即各国的脆弱性增加了。这种脆弱性的实 质，就是指威胁国家安全的跨国因素增多。诚然，强大的军事力量可以确保一个国家的 地缘安全，但也有许多威胁国家安全的因素并非是军事力量所能应对的，如经济、文化 、环境、流行疾病、恐怖主义、有组织犯罪等问题。

　　同传统安全相比，非传统安全具有以下几个特点：非传统安全涵盖的内容非常广泛， 包括除军事安全外其他所有涉及国家安全的领域，且这些领域很难通过单纯的军事手段 来确保或解决。非传统安全可以分为暴力与非暴力两大方面：一是非军事的暴力活动， 如恐怖活动、有组织犯罪等；二是非暴力的活动，如经济、文化、环境、流行疾病等。 非传统安全的各个领域常常相互作用，某一方面的安全问题可能激发其他方面的安全问 题，而使其呈现逐级放大的效应。非传统安全问题对国家安全的影响常常表现出一种较 为长期、潜在积累的形式，有时会突然爆发，有时则是逐渐演变。非传统安全是传统安 全基础上的国家安全概念，如果没有后者，前者将难以存在。在一定条件下，非传统安 全可能转变或演化为传统安全问题。

　　非传统安全的地位凸显，与世界格局密切相关。从当前世界局势来看，虽然地区冲突 仍在不断发生，但主流仍是“和平与发展”。经济发展不仅是全球化的核心，而且也成 为大多数国家的首要课题。在此情况下，经济安全也就成为非传统安全的重中之重。我 们看到，从1994年墨西哥金融危机、19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到今年的阿根廷经济危机， 给相关国家带来了经济衰退甚至动荡不安，至今仍有一些国家还未摆脱这些阴影。再如 有组织犯罪问题，不仅其暴力犯罪带来了众多的人员伤亡，而且走私毒品、军火、人口 制造了严重的社会问题，甚至造成国家间的外交矛盾与冲突。有组织犯罪每年高达5000 亿的洗钱活动，既扰乱了正常的经济秩序，也产生了大量的腐败。恐怖主义问题更是危 及国家安全与国际社会的安全，它在造成直接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的同时，也引起人 们心理上的极大恐慌，严重阻碍了正常的生活和工作秩序。

　　非传统安全合作重要性上升

　　如同“蝴蝶效应”，在世界变得越来越“小”的情况下，非传统安全问题则变得越来 越大。无论是大国还是小国，无论是强国还是弱国，在非传统安全问题上似乎更加平等 了起来。如果在不受国界限制的非传统安全问题上袖手旁观，最终可能是城门失火殃及 池鱼。如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之初，美国是隔岸观火。但事态的发展很快也波及到美国 经济，美也不得不加入国际“救援”队伍。“9·11”事件虽只是针对美国的恐怖活动 ，但却对整个世界产生了十分重大的影响。据联合国估计，此次事件将使世界经济发展 放慢1个百分点，损失高达3000亿美元。在约3000名死亡人员中，涉及的国家多达几十 个。

　　虽然美国是头号强国，但在反恐怖斗争中也要在世界范围内寻求最广泛的反恐联盟。 美英对阿富汗的反恐战争之所以能够顺利展开，很多人认为是因为美国的先进、强大的 军事力量，实质上这是一个误区。我们知道，20世纪20年代与80年代，当时的大英帝国 与原苏联都在阿富汗进行过战争。与同时代相比，不能不说当时的大英帝国与原苏联在 军事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但它们在阿富汗得到的却是完全相反的结果。因此可以说，此 次在阿富汗反恐战争进展顺利的根本所在是国际社会的反恐合作。

　　非传统安全的国际合作之所以越来越重要，是因为单靠一个国家很难解决问题。但是 也应当看到的是，在非传统安全的国际合作上，还存在许许多多的问题：针对形形色色 的跨国犯罪集团要有国际情报与司法合作，国际刑警组织当前是这方面的一个重要合作 形式，但还应有更加全面与完善的机制。反毒品不仅要关注毒品生产国的作用，也要看 到毒品消费国的作用。如果简单地把责任完全推到毒品生产国，利用毒品问题干预他国 内政，难以彻底解决毒品问题的“穷国生产，富国消费”这个怪圈。随着金融业的发展 ，电子货币、电子转账、网上交易等先进技术的出现，反洗钱斗争的难度更大。人口走 私更是一个需要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进行合作解决的一个问题，西方国家应对本身的 一些法律漏洞，以及借人口走私问题对发展中国家进行“人权”攻击的做法有所反思。

　　当然，值得警惕的是，在非传统安全问题上，一些国家的极端利己主义、单边主义阻 碍了国际合作的健康发展。在经济问题上，一些国家利用政治、经济上的优势，把世界 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作为干涉他国内政的工具；利用经济全球化进程巧取豪夺别国 资源，扩大了贫富差距。在环境问题上，把本国利益放在整个社会、整个人类利益之上 。在反恐问题上，双重标准、暗中支持等成为有的国家借机推行霸权主义与强权政治、 为本国的全球战略服务的手段。

　　由此可见，为了整个人类社会健康发展着想，世界各国在重视非传统安全国际合作的 同时，应防止该领域的国际合作仅由一个或几个国家所主导。我们看到，联合国在国际 社会的非传统安全合作方面已经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帮助发展中国家发展经济，大 力解决产生恐怖主义的贫困问题；致力于遏制流行病的蔓延；制定一系列反恐国际公约 等等。因此，在今后非传统安全国际合作的发展上，联合国应起主导作用，尽量减少国 际关系中的诸多不公正现象出现。

　　树立新的国家安全观

　　在当前以及可预见的将来，国家安全的最基本形式仍是以地缘安全为标志。领土完整 与主权不受侵犯仍是一个国家最为优先的安全目标，那种超越领土与主权的“人的安全 ”观点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当然，领土完整与主权不受侵犯只是国家安全的一个 方面，如果不注重非传统安全问题，最终可能导致传统的国家安全受到侵害。

　　新的国家安全观实际上是一种综合性国家安全观，这种国家安全观既有以国家为主体 的安全观念，又有国家安全与地区安全和国际社会安全相结合的特性，并使得大多数国 家难以保持过去那种“各扫自家门前雪”的安全观。美国在一系列问题上之所以遭到包 括其盟国在内的许多国家的反对，如拒签《东京议定书》、退出《反导条约》、谋求建 立战区和国家导弹防御系统等，是因为这种只从本国利益出发的安全观已不适应国际形 势的发展。“9·11”事件后，美国内也对“什么是美国国家安全的最大威胁”这一问 题产生了很大争论。为了寻求反恐合作，美国官员也不得不穿梭于众多国家之中，以取 得对恐怖主义的有效打击。

　　虽然地缘安全的形式仍然是必要的，但非地缘性质的非传统安全单靠地缘安全难以保 证。恐怖主义的攻击并不是以传统军事入侵的方式来实现的，正如“9·11”事件所显 示的，恐怖分子甚至没有使用任何军事装备。而对付恐怖主义的军事打击，可以说只是 一种“治标手段”，甚至有时还会导致其他问题的产生。有组织犯罪不仅形成了一定的 跨国规模，除暴力、敲诈、勒索外，他们以金钱为武器，腐蚀拉拢执法人员甚至行政官 员，从根本上逐步破坏单个国家的政权稳定和人民正常的生活。经济全球化既有机遇， 也有挑战，不可否认的是利用经济问题对一个国家进行干预的效果不亚于直接的军事入 侵。经济是基础，如果经济安全得不到保证，那么政权安全、国家安全也就岌岌可危。 环境问题也是如此，空气、河流的污染很容易就越过一个国家的边界。艾滋病、疯牛病 在全球范围引起的恐慌，使人们不得不注重流行病的传播。因此，在人口流动更加便利 的今天，对流行病的认识也应纳入国家安全的范畴。此外，文化、资源等诸多问题最终 都将对国家安全产生重大影响。

　　由此可见，新的国家安全观不仅对每个国家提出挑战，而且也对国际关系的定位注入 了新的内容。经济互补性质的共同繁荣、相互促进、和谐发展，对环境的共同保护，对 流行疾病的控制，合作打击恐怖主义，遏制有组织犯罪在全球的泛滥，维护文化的多样 性，合理利用地球资源等等，将成为今后各国关注的重点。

作者介绍：作者：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