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丕尔_沃尔夫假说的欧洲渊源
2009年第7期
总第244期外语与外语教学
ForeignLanguagesandTheirTeaching2009,№7
Serial№244
・版权所有 文责自负・
萨丕尔-沃尔夫假说的欧洲渊源
孟宏党
(盐城工学院,江苏盐城 224000)
摘 要:萨丕尔-沃尔夫假说包含了语言相对论和语言决定论两个方面,它对语言、思维和文化的关系的论述与欧洲的语言人类学传统有着直接的联系。追溯萨丕尔-沃尔夫假说对康德、哈曼、赫尔德、洪堡特思想的继承性,以此探索这一假说的欧洲渊源。
关键词:萨丕尔-沃尔夫假说;康德;哈曼;赫尔德;洪堡特
OntheWesternInheritanceofSapir-WhorfHypothesis
MENGHongdang
(YanchengInstituteofTechnology,Yancheng224000)
Abstract:Sapir2WhorfHypothesishastwoaspects:linguisticrelativismlinguisticanthropologyinitsdiscussionoftherelationbetweenlanguage,thoughtandculture.ThefromthethoughtsofKant,Ha2mann,Herder,andespeciallyHumbolt,whicharethe.
KeyWords:Sapir2Whorf: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6038(2009)07-0012-03
一
沃尔夫(BenjaminLeeWhorf)认为河皮语有着与英语不同的语言体系、不同的思维模式。他借用了爱因斯坦相对论的术语,将自己对语言、思维、文化的观点发展成了众所周知的萨丕尔-沃尔夫假说。这一假说包括语言相对论和语言决定论两个内容,其原著中的语言相对论内容如下:
每一种语言都有自己独特的模式或型式。这些型式构成了语言的一个方面,即“语法”。而这里所讨论的“语法”其内涵远远超出了我们在学校教科书上所学的语言内容。我所说的“语言相对论原则”就是由此而引出的。用通俗的语言来讲,就是使用明显不同的语法的人,会由于使用的语法不同,而有不同的观察世界的行为,对类似的外在观察行为也会有不同的评价;因此,作为观察者而言他们是不对等的,也势必会产生在某种程度上不同的世界观。(Whorf,1940b:220-232)而“语言决定论”的精髓体现在下文中:
我们按照自己的本族语所规定的方式对自然进行分割……我们将自然进行切分,用概念将其组织起来,并赋予这些概念不同的意义。这种切分和组织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一个契约:我们所在的整个语言社团约定以这种方式组织自然,并将它编码固定在我们所使用的语言形式之中。当然这种契约是隐性的,并无明文规定,但其条款却有着绝对的约束力;如果我们不遵循契约所规定的编排方式和分类方式,就根本无法开口讲话。(Whorf,1940a:207-219)
沃尔夫在同本书中把自己的思想概括为:
任何人在描述世界时都不可能绝对公正,而总是受到某种解释世界的方法的羁绊……世界的观察者对于同样的客观事实都不可能得出同样的画卷———除非他们所操的语言是相似的,或者他们的语言之间是可以相互协调的。(Whorf,1940a:214)
这件人类学研究上的语言研究的趣事其意义在于,河皮印第安人的世界观和沃尔夫所谓的标准普通欧洲人思想或西方思想有着本质的不同。然而,有一点在文化相对论的文献中未曾公开讨论过,那就是沃尔夫和他的老师萨丕尔(EdwardSapir)对语言和文化的研究方法与美国结构主义的实证方法大相径庭。我们可以说,他们在美国的语言学中走的是另一条路。这条路是与康德、哈曼、赫尔德尤其是与洪堡特的欧洲现象学却是一脉相承的。本文讨论萨丕尔-沃尔夫假说的欧洲渊源,旨在对语言相对论和文化相对论的谱系有更为清晰的、更深刻的了解。二
欧洲文化的两个主要范式或隐喻是自然科学和人文学。但是,在语言理论的背景下,这种模式被重新解释为布龙菲尔德的结构主义的实证模式和洪堡特的现象学模式的鲜明对比(Brown,1967)。文化相对论假说的诸多批评者们没有能够理解这两种模式的差异,反而攻击萨丕尔和沃尔夫使用了荒谬的隐语,甚至是神秘的臆想(Miller,1968)。其实不然,萨丕尔研究语言和文化的方法是人文学研究方法,更确切的说是欧洲现象学研究模式。科学实证方法和人文学方
作者简介:孟宏党,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语言学,认知语言学与隐喻研究,中西文化比较收稿日期:2009-05-09(修改稿)
・ 13・
外语与外语教学2009年
法不能相互替代,而是对自然、社会、思维、人类现象的解释方法不同,两者不是对立而是相互补充的。萨丕尔-沃尔夫假说的思想可追溯到康德的著作里。康德非常关注人的大脑所具有的组织经验的能力(Cassirer,1957)。他推理,人是利用大脑固有的思想来建构世界万物和组织经验的。该结论是在康德偶尔读到休谟(DavidHume)著作时所得出的。因此,康德试图证明人的思想是天生的,可以独立于感知而存在甚至建构感知。他认为人的思想包含了对经验的建构和组织。语言就是思想和经验的组织者。不同的语言对世界的组织方式是不同的:
没有两种语言可以相似到这种程度,可以体现相同的社会现实。不同的社会赖以生存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世界,而不仅仅是贴着不同标签的相同的世界。(Sapir,1949:78)
康德的著作对后世的学者显得意味深长。有些人试图从语言中寻找相同的固有思想的证据,也有些人将不同的语言视为不同的思想体系,因而在文化和语言形式上存在差异。前者着力寻找语言的普遍特征,如乔姆斯基(NoamChomsky)和笛卡儿(Cartesian)语言学或施特劳斯(Levy2Strauss)的结构主义,后者关注的是建立并证明文化相对论。萨丕尔-沃尔夫假说追寻的正是后者。
应该指出的是,哈曼(JohannGeorgHamann),具有深刻影响的。,人们认为语言仅仅是理性思维的附属物是感知方式。许多以理性为传统的学者所关注的是自然语言固有的逻辑形式和结构。而哈曼并不附和当时的唯理判断,特别是当他皈依基督教之后,他更为关注于语言的神授学说而不是唯理语法:自然的每一个现象都是一个词……人类开始所听到的、看到的、用手触摸到的,都是一个活生生的词;这个词就是上帝。(Nadleretal.,1949:Vol.III,32)
可以设想,如果要求哈曼追溯远古,追溯诸多概念之衍化重叠,他必然认为语言才是最为原始的。他认为“诗歌是人类的母语”(Na2dler,1949:197),神授的语言滋养了人的理性,正是从语言里理性获得概念。思想和理性不可能独立于语言而存在,语言甚至先于思想和理性,至少与它们同步。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他最为关注的是语言、思维、理性之间的关系问题。他认为,康德的提出的先验知识或纯理性的可能性完全取决于语言的本质。我们可以从哈曼的著作里是可以寻找到萨丕尔-沃尔夫假说及文化相对论的源泉的:
事实上,一个主要的问题是:人是怎样具有思维的能力的?人能够思前想后的能力是从哪里来的?……人的思维的能力完全决定于语言。(Nadleretal.,1949:Vol.III.286)
哈曼并不是唯理性、逻辑及其推论———唯理语法模式的唯一批判者,另外一位批判者是哈曼的学生赫尔德(JohannGottfriedHerd2er)。赫尔德认为,语言和推理不是分离的,而是一致的:
假设词语不仅仅是符号,而是如事实那样,是我们能够看到的思想模型,那么,我可以认为整个语言就是人的全部思想的表现。(Herder,1877-1913:12)
没有思想我们便不能思维,我们是借助语言思维的,如果这个论点正确,那么语言就对全部的知识以规约和赋予意义。(Herder,1877-1913:17)
赫尔德认为人要认识世界必须通过第三者才有可能:
假如不把事物的特征先区分开来,不要说无法有效的运用理性,就连最低程度的理性运用、最简单的明确概念以及人类悟性最基本的判断也毫无可能。因为两个事物之间的区别唯有通过第三个事物才能得到认识。而正是这第三个事物,即区别性特征,成了心灵内在的记号,所以,语言是从理性最初的行动中极其自然地生成的。(赫尔德,1998:30)
据此,赫尔德认为语言是人的思想的工具、内容和形式(Miller,1968:21)。赫尔德的这些理论实际上就是萨丕尔-沃尔夫假说的强调版,亦即语言等于思维。
三
萨丕尔-沃尔夫假说谱系中最为重要的鼻祖可追溯到洪堡特(WilhemvonHumbolt)的著述中。洪堡特和同时代的赫尔德以及哈曼不同,他接受了康德的认识论思想。尤其应当指出的是,洪堡特是(),认为语言和文化,而是通过语言成份参与对世界的建在洪堡特看来,语言为人的普遍思想提供了一个客观的来源。
语言不仅仅是相互理解的交流工具,语言本身就是现实世界,人的精神世界在它和客观世界之间发挥其内在的力量。当人的心灵醒悟过来,意识到这一点时,人的心灵便踏上了探索语言、丰富语言的路程。(Cassirer,1957:51-53)
事实上,洪堡特与他同时代的赫尔德和哈曼都认为语言即思想,但两者又有细微的不同。洪堡特(1997)认为,思想体现为人的话语时才有语言。人的思想是无形的,躁动的思想要条分缕析,只有语言能够提供话语的结构。通过语言使思想转化成话语,使人的大脑提炼出世界诸物的特征,并加以联系,借助于人的发音而赋予它们以形式和色彩,从而把握客观世界。
在这种模式里,词语是表达语言内容的最小单位。词语分解并限制语言的内容。词语能保证内容的统一而为思想提供了外形。洪堡特认为语言并不是赫尔德所认为的那样仅仅是词语的汇集,而是有机联系的。语言的部分与整体之间存在着内在的联系。部分与部分之间也是联系的。语言之间的联系其实质就是原因与结果、可能性与必然性、有条件与无条件之间的联系。洪堡特(1997)并不把思想仅仅局限在词语层面上,而是努力把语言看成是一个完整的系统。他进而认为,语言的创造发生在句子层面上。他认为,语言的句子层面存在着完美的统一。正是在句子层面上语言的综合性体现了出来。
如果我们在探寻和描述的过程中,必须完全避免为揭示客观世界的本质所创造的所有概念和规范,那么,我们如何才能深入到这意识深处纯粹的内在世界,深入到全部精神生活的最终焦点呢?我们何处才能找到有效的手段去抓住那无形的东西呢?找到一种能够表现本身还没有具体形式的东西呢?———不论这种东西是直觉的空间和时间上的秩序,或者是纯粹的精神上或原始冲动的或美感上的秩序呢?(Cassirer,1957:53)
洪堡特语言模式还有一个特点值得一提,就是他信奉语言相对论而不是哲学相对论。当他遇到丰富的语言类型时,他指出一种语
第7期
孟宏党 萨丕尔-沃尔夫假说的欧洲渊源
・ 14・
言里的词语和另外一种语言里的词语不可能完全相同。语言对物质世界的标记方式也是不同的。由此,他得出的结论是语言不是体现物质世界的,而是体现人脑中形成的概念。这些概念独立于物质世界本身。
感知的意义完全改变了,它不再是现实物质的反映,而是某种意义上自然物质的原型。大脑已经以某种形式的语义轮廓包含了该物质,但并不是该物质所限定的形式,而是通过大脑的纯粹理解力作用于由感知形成的经验中的物质。(Cassirer,1957:59-61)
因此,洪堡特(1997)所信奉的不是思想在语言上的投射,而是语言体现了人对客观思想的认识方法。用古罗马对知识的隐喻来说,他的主张就是,不同的语言构成了不同的知识领域,等待人的大脑去开垦,而人在发挥他的认知和感官能力时所最终依赖的是他所使用的语言。洪堡特进一步认为,不同的语言结构反映了语言使用者的思维特征。他从不同民族智能形式的差异看到了语言多样性的原因。把一个民族的智能组织成完整的体系,其形成原理则是本身的“内在形式”,而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内在形式”。因此,洪堡特认为语言和一个民族的集体思想是一回事。
一个民族的智力特征和它的语言结构是深深联系在一起的,确定了一个,想,过分。(Humboldt,,以及怎样克服这种影响,Humboldt(1841:70)说:“每种语言都包含着一种独特的世界观。……人从自身中造出语言,而通过同一种行动,他也将自己束缚在语言之中;每一种语言都在它所隶属的民族周围设下一道藩篱,一个人只有跨过另一种语言的藩篱进入其内,才能摆脱母语藩篱的约束。”四
从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萨丕尔-沃尔夫假说的欧洲渊源,他们对语言和文化的研究走的是与同时代的语言学家完全不同的道路。更为难能可贵的是,Whorf(1940b:218)通过对Hopi语的研究,对欧洲语言和思维中心论提出了质疑,这也是与洪堡特的观点是一脉相承的。
Whorf(1940b:218)说:“语言学对科学的一大重要贡献可能是视觉意识的进一步发展。我们再不会把欧洲语系的几种同源语以及以
此为基础发展出来的理性化方法看做人类心智进化的顶峰,也不会把它们广泛的传播看作是适者生存的结果,而只会把它看做是某些历史事件的结果-只有从受益方的狭隘观点来看,这些事件才可能被称作为好事。我们不再会认为这些语言以及与之相伴的我们的思维过程囊括了全部理念和知识,而会认为它们只是广袤星系中的一个星座。当我们充分地认识了全球语言系统惊人的多元性,我们就会不可避免的感到,人类的精神令人难以置信的古老;我们以文字记录的几千年历史,在衡量我们在这个星系以往经验的尺度上,不过是细细的一道铅笔痕……”
这段话反映了Whorf博大的人类学家的情怀,也是对他的著名假说的最好注解。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迄今为止,在语言、思维、文化的思考方面,超越Whorf的学者不多。
参考文献:
[1]Brown,R.L.WilhelmvonHumboldtsConceptionofLinguisticRelativi2
ty[M].TheHague,TheMoutonandCompany,Janua
LSeriesMinorE.ieenteinWilhelmvonHumboldts
fürPaulHensel[M].Greizi.V.,
JohannGottfrie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