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地中海东部世界总危机发生的原因

论地中海东部世界总危机发生的原因

子小风焱

（山东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 2013年1月4日)

摘要：公元前两千纪后期，多利亚人在希腊的南下摧毁了迈锡尼文明，“海上民族”（Sea People ）①活动的浪潮瓦解了赫梯帝国，埃及在其打击下勉强得以保存。总之，此时的东地中海地区，普遍呈现出一种文明中断的危机现象。危机发生的直接原因是民族迁徙，气候原因是大寒冷期的到来，它宣告着东地中海世界青铜时代文明的没落，而总危机背后，则是奴隶制社会晚期各种矛盾的总爆发。

关键词 ： 地中海东部； 奴隶社会晚期； 民族迁徙； 气候变化； 铁器时代

公元前两千纪末，东地中海诸文明纷纷衰落，王朝覆灭，异族入侵，商旅断绝，城镇被毁，文化没落。昔日奴隶制青铜文明高度发达的地中海东部地区，竟出现了文明中断的惨象，令后人扼腕叹息，众说纷纭。惋惜之余，笔者从人类社会物质性和唯物史观原理出发，试从民族迁徙、气候变化、铁制武器的使用、地中海东部文明地区的衰落等角度，对地中海东部世界总危机稍作探究。

一、公元前两千纪后期的民族大迁徙

在总危机发生前的上千年中，就不乏民族迁徙而导致的政权变更，文明中断的例子。东地中海地区处亚非欧三大洲交汇之地，人种复杂，民族繁多，地形多样，生产方式，政治形态、文化习俗与宗教信仰各异。同一块土地上的主体民族变更频繁，而每一次的民族大迁徙都几乎造成移入地原有文明的巨大变化。如喜克索斯人在古埃及第二中间期（13—17王朝，约公元前1786—前1567年）从西亚大规模的向尼罗河三角洲迁徙，在埃及建立了15、16两个王朝，统治了大半个埃及②；公元前15世纪，迈锡尼人不断侵入克里特岛，导致克里特文明的衰落③。若从以古推古的角度出发，不难推测异族入侵与民族迁徙也许也是导致后来东地中海世界危机的一个重要的外部原因。

公元前两千纪后期近东规模最大，影响也最为深远的一次民族大迁徙当属“海上民族”的迁徙。所谓“海上民族”，指青铜时代末期左右，特别是公元前13世纪入侵安纳托利亚 《简明大不列颠百科全书》，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和美国不列颠百科全书公司合作编译，1985年，第1846页。

② 威尔斯：《世界史》，徐建平译，新世界出版社，2009年，第143页。

③ 威尔斯：《世界史》，第2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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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叙利亚、巴勒斯坦、塞浦路斯和埃及的任何侵略性的航海者集团。他们曾两次入侵埃及（第一次发生在第19王朝末叶法老麦尔涅普塔赫时期，第二次是在第20王朝法老拉美西斯二世时期），⑤并肢解了小亚的赫梯帝国，横扫整个地中海东部地区，近东的青铜文明几乎全部中断。

就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对于“海上民族”的来源、组成以及入侵的原因等重大问题尚不能明确，但从经济上解释“海上民族”这一多民族组成的富有侵略性的航海集团的大迁徙相对科学⑥。近东文明地区富裕的城市极大地吸引了爱琴海地区及其他城市的人口进行以掠夺纯原料和武装移民为目的的活动，加之长期盛行的海盗劫掠传统，于是便兴起了所谓的“海上民族”入侵，并产生多米诺效应，越来越多的民族、部落主动或被动地参与移民与掠夺，既对移入地原有文明造成极大破坏，又打乱自身文明的发展进程。旧世界既崩溃，新体系尚未形成，于是给人一种末日景象，直接促进了大危机的爆发。

可见，公元前两千纪后期的民族大迁徙是危机爆发的直接原因。若从地理环境的客观性角度看，气候因素也不容忽视。

④

二、气候变化对总危机的影响

传统上一般将文化或文明的发展与衰落、社会崩溃的原因归结于社会本身，如战争、人口压力、森林毁灭、资源枯竭等。但随着高分辨率气候演化序列的建立、气候事件和考古学文化转变年代的精确厘定，发现一些考古学文化的转变往往与一些气候事件在发生时间上表现出较大的一致性，环境因素在文化转变过程中作用逐渐得到重视。⑦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温暖期发生在公元前3600年到公元前1000年，而伴随着温暖期开始的，还有人类的早期文明史。更巧合的是，它结束之时也是东地中海总危机发生之际。

近东古文明大部分属于农业文明，农业文明的发展与农业经济息息相关，农业收成的好坏直接决定了国家的经济状况，而城市建设、商贸流通、文化和工艺的发展，以及战争能力、政权巩固等都取决于经济基础。

农业对气候变化十分敏感，当气候温暖时，适宜耕作的土地扩大，从事农业人口增多，社会较为安定。粮食总产量上升，粮食供应充足，人口增长，带来商业贸易繁荣，文化事业鼎盛。而一旦气候转寒，粮食供给不足，饥荒、社会混乱甚至战争就在所难免，继而引发政权颠覆、人口锐减、文明停滞甚至衰落。 因此，第一个温暖期的结束以及第一次寒冷期的出现，无疑推动了这次总危机的发生，扮演了一个重要的幕后角色。但这一时期的武器变革，是更为深层的原因之一。

⑧

杰里·本特利：《新全球史：文明的传承与交流》，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110页。

郭丹彤：《米格都战役? 卡代什战役? 海上民族入侵——论新王国时期的埃及对外战争》，《历史教学》（高校版），2009年第6期下半月刊，第61页。

⑦ 竺可桢：《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研究》，《考古学报》1972年第1期，第4页。

⑧ 杰里·本特利：《新全球史：文明的传承与交流》，第322页。 ⑤⑥

三、铁器时代的来临

地中海东部世界总危机发生的直接原因是民族迁徙，而其深层实质是东地中海世界青铜时代文明的没落。铁器时代取代铜器时代是历史的必然和进步，从这一角度说，地中海东部世界总危机的发生有它的必然性和进步性。 危机前，近东各文明除赫梯外，青铜器是主要的金属生产工具和兵器。大约在公元前1400年，小亚的赫梯帝国已掌握了铁的技术并且将之保密了近2个世纪。⑨而海上民族似乎比陆地民族更愿意接受新事物，他们广泛接受了铁制武器和各种器具，可以说是地中海地区最早大规模使用铁制武器作战的民族群体之一，同时也是地中海地区迈入铁器时代的先行者之

一。这成为“海上民族”在短期内迅速崛起的一个重要原因。随后铁制兵器开始普及，引发了战争史上的一场革命。优先使用铁制武器的民族就对使用青铜武器的民族有了先天的优越性，这对普遍使用青铜武器的近东各国来说是一场致命的打击。大迁徙中的入侵民族纷纷使用铁制兵器，导致原有的青铜强国被使用铁制兵器的入侵者攻破和毁灭。一时间，称霸一方的古老文明竟纷纷灭亡。青铜时代走向灭亡，铁器时代来临。

所以，大危机既是旧时代的灭亡，也是新时代的开启，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场艰难的社会转型。而奴隶社会晚期的多对矛盾，是这一社会转型的内在动力。

四、奴隶制社会晚期的危机 危机发生前，东地中海文明正处于奴隶社会晚期，东地中海世界总危机实际上也是奴隶制社会晚期的总危机。⑩公元前两千纪末的东地中海世界已风雨飘摇，矛盾异常尖锐。阶级矛盾、民族矛盾愈演愈烈，相互交错，相互助推。阶级矛盾的上升迫使统治阶级频繁发动对外战争以掠取财富和奴隶，转移国内视线，转嫁矛盾。频繁的战争又加大人们的负担，加剧阶级矛盾。迈锡尼文明从公元前一千两百年以后渐成颓败之势，为转移国内矛盾，以迈锡尼为首的希腊联军攻打小亚富裕城市特洛伊，结果是两败俱伤，特洛伊遭希腊联军洗劫并毁灭，希腊各国因十年大战而元气大伤，给北方的多利亚人以可趁之机，迈锡尼文明被多利亚人所灭。而新王国时期的埃及与赫梯将近百年的争霸战，更是消耗了两国的实力，激化了阶级矛盾，使两国在面对“海上民族”的侵袭下，非死即伤。

由此可见，民族大迁徙不仅是东地中海青铜文明崩溃的原因，还是其奴隶社会晚期普遍混乱状态的迹象和标志。当时东地中海世界的混乱而诱发了以“海上民族”为首的民族大迁徙，而人口的无序流动加剧了这一乱象并对上古近东青铜文明的集体毁灭起到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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⑩ 阿诺德·约瑟夫·汤因比：《历史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189页。 菲利普·费尔南德兹：《世界：一部历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174页。

结语

任一文明的毁灭与中断，都不可能是单一原因造成。跨学科，多视角的解释比单一的程式化的解释历史形象更有说服力，也更科学合理。这也是多元史观下当代史学的发展方向。本文涉及史学，哲学，历史地理学等学科，受专业限制，泛而不精，综合有余，创新不足。笔者试图突破固化，由点到面、有次到主，跨学科，多视角的讨论地中海东部世界总危机发生的原因，以使读者更清晰、全面及辩证地看待历史现象，获得教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