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参的历史智慧
日期：2008-11-03 作者：周天 来源：文汇报
读了10月27日“笔会”的杂文《既“管”,就要“理”》，也有些话想说。城管与小商贩的矛盾，非止一日，小商贩报复城管的事也时有所闻，这里面肯定有值得思考的问题。我想先说说汉初宰相曹参的一件轶事，看看它对于我们的现实思考，有无帮助。
《史记·曹相国世家》说，曹参原在分封王国齐国为丞相，后来调到中央王朝为相国，曹参交代接替他的齐相说，狱市(监狱旁边的自由市场)一定要保持下去，不可停掉。新来的齐相问道，难道这就是治理齐国的最重要的事情吗?曹参回答说：“夫狱市者，所以并容也，今君(若)扰之，‘奸人’安所容也?吾所以先之。”这里说明一下，秦代以后期法家思想治天下，是禁商而兼及小商贩的。曹参在秦末即已为吏，把小商贩称做“奸人”，乃是秦代的官方语言；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小商贩实为城市贫民中的最穷苦者，今称弱势群体，穷困无业，犯罪成本低，易于成为政府的对立力量。事实上，秦末的造反队伍，主要成分就是农民与城市贫民。秦代政事专制蛮横，在禁止小商贩的方针下，弱势群体失去了生活出路，这就为起义队伍起了一个“为渊驱鱼，为丛驱雀”的作用。汉初开放城市中的自由市场，其实乃是一项惠及包括买卖双方的城市贫民，因而利于稳定的大决策。曹参是汉初起义军中的核心人物，又是对汉初政治、经济稳定起了关键作用的大政治家，其高瞻远瞩，是值得后人钦仰的。
这就要说到我们今天的城市管理的思路了。城市管理是以稳定为前提呢?还是以市面的光鲜为要点?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题目。
我们说自己是一个发展中国家，但是，我觉得，在城市管理上，现在似乎有些拼命向发达国家看齐，甚至赶而且超的味道。发达国家，例如西方的一些“福利国家”，在弱势群体的生活保障方面，制度较为完善，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目前的经济实力，还做不到这一点。在此背景下，有一些城市，在治理脏、乱、差的口号下，过分追求城市的漂亮、光鲜，热衷于取缔各类利于城市弱势群体中的买、卖双方的自由市场，这一城市管理的指导方针，才是城管与小商贩严重对立的真正根源。
我们目前的城市中，还有相当数量的下岗职工，无业人员，以及暂时找不到工作的农民工，他们如果能够做小商贩，至少可以糊口，甚至还能积累资金，以求发展；另外，城市中的低收入群体，通过这类自由市场，能买到价格较低的生活必需品，减少支出，这本来是一件对于弱势群体中的买卖双方都十分有利的事情。但是，一旦对小商贩实施了堵、卡、压，就阻断了这类困难群众的生计了。
至于让城管队伍去与小商贩对立，则也有值得思考的地方。城管与警察不一样，警察是经过正规教育训练的国家工作人员，而城管，由于待遇等类原因，其中部分成员往往就只能是从弱势群体中招募来的，并未经过正规教育和训练，而忽然就拥有了国家权力，来处理小商小贩这一看似极小，其实极大，看似极简单，其实极为复杂的问题，这就难免要出乱子。
其实，在任何发达国家的大城市中，也都有城市贫民，然而城管却是中国特色。如何把小商小贩的事作为大事来认识，如何提高城管的工作质量，这就是我们所要思考的。
我们不妨换一种思考方法，用古人曹参的思路，来解决这个问题。领导城市的人们，下个决心，在寸土如金的城市中，辟出若干块地方，开出一些自由市场来；也许根本不用新辟什么地方，而只是一个管理问题，在那些群众自发形成自由市场的地区，指定专人，加强管理，形成制度，收取较低的管理费用，规定地段、时间，洒扫、进退，使城市交通与附近居民不致受到影响。这里的关键还是在于，城市管理者的心中要有为城市贫民服务的思路——把城市贫民同样看成是城市的主人，而且是更需要关怀的人群，这样一想，事情就好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