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人笔下的苏小小形象探究

　　 内容摘要：苏小小，钱塘名倡，身世没有详细资料记载，但却出现在众多唐代文人笔下，受到文人的喜爱，在现今社会仍有作品对其演绎，对其形象还原抑或创造。我们从唐代的作品中挖掘苏小小在唐代诗人心目中的形象以及喜爱她的原因，探讨苏小小所代表的深层次文化蕴含。 　　关键词：唐诗 苏小小 形象 　　 　　“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诗，作者是南齐苏小小，历代许多文人如白居易、李贺、刘禹锡、徐铉、殷尧藩、温庭筠都曾在诗中吟咏过她，流露出对她的喜爱，如白居易的“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苏家小女旧知名,杨柳风前别有情”。刘禹锡的“女妓还闻名小小，使君谁许唤卿卿”。徐铉的“凭郎暂驻青骢马，此是钱唐小小家”。 [1] 《春渚纪闻》载：“南齐苏小小墓，在钱塘县廨舍后。县原在钱塘门边，去西冷桥不远。”郭茂倩所编引《乐府广题》曰：“苏小小，钱塘名倡也，盖南齐时人。西陵在钱塘江之西，歌云‘西陵松柏下’是也。”[2]苏小小的身世，可以获悉的仅是南齐时人，家住钱塘。关于她的身世，资料记载的不多，本文从流传下来的资料中分析唐代诗人笔下的苏小小，探究这位唐代诗人笔下的名倡究竟是怎样的形象。 　　 　　一 苏小小貌美堪比风景 　　 　　白居易的诗中多次提到苏小小，“杭州苏小小，人道最夭斜。”“但是人家有遗爱，就中苏小感恩多。”这里的“苏小小”仅仅是妓女的总称，在其《余杭形胜》诗中，“梦儿亭古传名谢，教妓楼新道姓苏。独有使君年太老，风光不称白髭须。”《杭州春望》：“望海楼明照晓霞，护江堤白踏晴沙。涛声夜入伍员庙，柳色春藏苏小家。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从这两首诗，我们可以看出苏小小的名字与“望海楼”、“护江堤”、“伍员庙”、“湖寺”一起出现，以及柿蒂、梨花酒这种有特色的产品。这是诗人给友人介绍杭州美景时顺便提到了苏小小，当白居易把这首诗寄给刘禹锡时，刘禹锡看到她的“柳色春藏苏小家”，回赠《白舍人自杭州寄诗有柳色春藏苏小家之句因而戏酬》：钱唐山水有奇声，暂谪仙官领百城。女妓还闻名小小，使君谁许唤卿卿。鳌惊震海风雷夜，蜃斗嘘天楼阁成。莫道骚人在三楚，文星今向斗牛明。 　　刘禹锡笑白居易对苏小小称呼的亲昵，笑他卿卿我我。白居易另一位诗友李谅在苏州任职，看到信后不服气，说苏州比杭州要美，而且苏州的西施馆娃要比苏小有名得多，白居易不甘示弱又写了杨柳枝二首，回寄李谅：其一：苏州杨柳任君夸，更有钱唐胜馆娃。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其二：苏家小女旧知名，杨柳风前别有情。剥条盘作银环样，卷叶吹为玉笛声。这里是在夸赞杭州女子有情，以及“卷叶吹为玉笛声”这种天真烂漫的可爱。这些诗词在应和中提到苏小小，把她与杭州美景融为一体，甚至代表着杭州的美。[3] 　　除了白居易，徐铉“陌上朱门柳映花，帘钩半掩绿阴斜。凭郎暂驻青骢马，此是钱唐小小家。”殷尧藩《送客游吴》“吴国水中央，波涛白渺茫。衣逢梅雨渍，船入稻花香。海戍通盐灶，山村带蜜房。欲知苏小小，君试到钱塘。”柳中庸《幽院早春》：“草短花初拆，苔青柳半黄。隔帘春雨细，高枕晓莺长。无事含闲梦，多情识异香。欲寻苏小小，何处觅钱塘。”苏小小是一种与“柳映花”、“绿阴斜”、“波涛”、“稻花香”相并列的景物，是美丽而纯洁自然的象征。由此可见，在诗人心目中虽然苏小小是妓女，但是她的形象是很纯洁美丽的，这种美幻化成了可以与山水、江河、亭楼、寺庙相提并论的景观，甚至是杭州美人的象征，杭州美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二 苏小小对爱情坚贞、执着 　　 　　《钱塘苏小小歌》中“妾乘油壁车”，此处的油壁车见于《南齐书》中：“殿下但乘油壁车入宫，出天子置朝堂。” [4] 油壁车是一种比较华贵的车子。后来宋代的《太平广记》载，“旋见一油壁车，青牛丹毂，其疾如风，宝马数百，前后导从，及门下车，则夫人也。”，清代的《笔记小说大观》载，“视明夜三星照鸳鸯楼角，吾当以油壁车送新妇来矣！”由此看出历史上的油壁车是富贵人家或是新婚娘子乘坐的车子，而苏小小喜爱乘油壁车，应该是不为衣食所忧，出身富贵人家，或是后世所流传的名妓。 　　“郎骑青骢马”隐现苏小小是位多情女子，她的《减字木兰花》也有体现，“别离情绪。万里关山如底数。遣妾伤悲。未必郎家知不知。自从君去。数尽残冬春又暮。音信全乖。等到花开不见来。”从这首诗中，显而易见一位女子与情人远隔万里关山，而且她的郎君走后，很长时间都没有音信，让小小“数尽残冬春又暮”望眼欲穿，自己思念的时候，还在猜想郎君是不是知道。郎君辜负了她，因为家世非门当户对，抑或不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能来见她，苏小小没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只能自己期盼和巴望，“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小小最终就葬于西陵，等待有情郎来与她结同心。《苏小小歌》和《减字木兰花》以及后人对她葬身所在的记载可以看出小小是一位才貌双全、家境殷实的女子，等待有情郎来与她结同心的形象。 　　张祜《苏小小歌三首》：车轮不可遮，马足不可绊。长怨十字街，使郎心四散。 新人千里去，故人千里来。剪刀横眼底，方觉泪难裁。 登山不愁峻，涉海不愁深。中擘庭前枣，教郎见赤心。在他的印象里，苏小小忠贞于爱情，希望郎君马不停蹄地直奔自己家，而不是在十字街徘徊，但是苏小小妓女的身份，决定了她不太可能获得真正的爱情，只能是故人去了，又有新人来，即使自己的心像红枣一样赤诚也留不住郎君的心，只能是“剪刀横眼底，方觉泪难裁”。在诗人笔下，小小是痴情而又钟情的，是一个既美丽又纯洁，而且有小小的才华、钟情于文人、能够赏识理解文人的女子。 　　温庭筠也表达过同样的感情，其《苏小小歌》云：买莲莫破券，买酒莫解金。酒里春容抱离恨，水中莲子怀芳心。吴宫女儿腰似束，家在钱唐小江曲。一自檀郎逐便风，门前春水年年绿。这里是想买又劝其不要买，买酒要想到我对你思念的面孔，即使是水中的莲子，也表达了我对你的真心，“腰似束”描绘出苏小小婀娜曼妙的身姿。“檀郎”是丈夫或情人的总称，“门前春水年年绿”，可是总不见檀郎回，这里也是一种望眼欲穿的思念，任何事情都能代表我对你的思念，可是郎君总是不回来。沈原理《苏小小歌》中，“西陵墓下钱塘潮，潮来潮去夕复朝。墓前杨柳不堪折，春风自绾同心结。”牛峤《杨柳枝五首》：“吴王宫里色偏深，一簇纤条万缕金。不愤钱塘苏小小，引郎松下结同心。”钱塘江水涨潮又落潮，反反复复，可谓“水国多愁又有情”，日复一日的等待，只能引郎松下来结同心了。由此可见诗人们对苏小小的喜爱还归结于她的多情，她的痴情。 　　 　　三 苏小小是文人的知己 　　 　　中国文人与妓女有心灵与际遇的相同之处。古代文人对妓女的态度可以他们自身的人生遭际分为两极：一为春风得意官运亨通者，这些人往往无心问津妓女的苦难；另一种为人生失意、屡遭打击的，她们自身或报国无门或仕途不顺，经历和处境更容易与妓女产生共鸣。像白居易感慨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样被社会遗弃的人物，彼此之间的感情纽带往往因人生失意而联系起来。对妓女身世的感叹，包含着他们的自怜，念及妓女遭遇的苦楚，又蕴含着自己落魄的愤恨。 　　李贺《苏小小》诗：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油壁车，久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这首诗可以说是最能体现苏小小形象的一首诗，刻画了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幽幽的兰花上，琉璃般的露珠如苏小小的眼睛，幽字有一种冥灵之感，如同苏小小幽怨凄冷悲凉的眼神，西陵之下，拿什么来结同心，坟墓上的花朵虚无缥缈，芊芊的青草可以作为她的茵褥，青松作为她的伞盖，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衣服，淙淙流水是她的环佩。油壁车，朝夕等待着她去与情人约会。幽冷的烛火只能独自放光。生死相隔，物是人非，西陵下只留下风吹雨。李贺用这首诗再现了苏小小的形象，但是写得很是凄冷，其实这不仅是在写苏小小，而是写他自己的内心。李贺一生得不得志与苏小小巴望情郎来与己结同心的经历有相似之处，李贺出身显赫但报国无门，苏小小年轻貌美，略有才情，但死后只能在这凄风苦雨的地方继续等待有情人来结同心。李贺一生愁苦多病，仅做过3年九品微官奉礼郎，因病27岁卒。苏小小与他生不逢时的内心苦闷，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心态有相似之处。李贺之所以写得如此凄凉，就因为其与小小有心灵的共鸣。 　　张祜《题苏小小墓》：漠漠穷尘地，萧萧古树林。脸浓花自发，眉恨柳长深。夜月人何待，春风鸟为吟。不知谁共穴，徒愿结同心。权德舆《苏小小墓》：万古荒坟在，悠然我独寻。寂寥红粉尽，冥寞黄泉深。蔓草映寒水，空郊暧夕阴。风流有佳句，吟眺一伤心。“漠漠穷尘地，萧萧古树林。”“ 寂寥红粉尽，冥寞黄泉深。”苏小小这样美丽而又动人却只能与寂寥�尘、萧萧古树相伴，埋葬在冥冥的黄泉之中，于她生前的门庭若市、热闹纷繁场景有了鲜明的对比，她的爱情没有结果，只能“不知谁共穴，徒愿结同心”，“风流有佳句，吟眺一伤心”。 　　苏小小是一位颇有姿色、天资聪颖的女子，喜爱遍游西湖山水，与文人交往，吟诗作乐。唐代诗人不断吟咏，将她的美丽加以想象，甚至把她与西湖山水相媲美，歌咏她的坚贞与痴情，有的甚至把她认为是自己的知己，对她的逝去伤心不已。苏小小的魅力并没有终结，至今仍不断被后人追想和怀念，她的身世和真实形象以及深受人们喜爱的原因，仍然需要我们不断探索。 　　 　　参考文献： 　　[1]上海古籍出版社编.全唐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2]艾治平.艺妓诗事[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6 　　[3]王遂今.《白居易与杭州》[M].浙江：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 　　[4]朱季海．南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