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面纱"在追问中延异
“黑面纱”在追问中延异
——霍桑的《教长的黑面纱》分析
《教长的黑面纱》是美国19 世纪小说家N. 霍桑的名作,“黑面纱”的真正意义一直是读者争论的问题。然而,不管争论如何激烈,几乎采取的都是结构主义方法,作为能指的“黑面纱”,有确定的所指意义。但从解构主义观点来看,“黑面纱”的所指,必然具有不确定性,延异性。事实上利用解构主义观,通过对小说中“黑面纱”其所指的追问典型片段分析,发现“黑面纱”在追问中实现了“延异”,其所指具有不确定性
一
“延异”(diff érance )是德里达解构主义的一个核心概念,它是“产生差异的差异”,通过“延异”,德里达旨在说明任何追寻单一本原的活动都是徒劳的。。事实上“延异”是通过解构索绪尔的“差异”(differece )而确立的。索绪尔认为被表现的意思是两个表现符号之间差异的结果,毫无疑问这个论断,隐含了这样一个前提:语言中存在着“符号及其本身意义”,只不过需要其它符号区分表现而已。但在解构主义者看来,既然一个符号的意义是同另一个符号的区分确定的,但一个符号同外在区分符号又何止一个呢?那它只能是一个外在因素综合差异的结果,而这种差异,在哪里是分界线?这无疑使索绪尔陷入了悖论的境界。要是把索绪尔的差异作一修证“一个符号意义是同无限个符号意义差异的区分”,这其实就是没有确定的区分,这样索绪尔的“差异”被解构了,“延异”产生了。随之而来的是多米诺骨牌效应,哲学界、文学界、翻译界等学术领域,雕刻、建筑、设计等艺术长廊引起了广泛的思维模式大讨论,这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甚至于有时候“解构”流于时尚,其传播、发展可见一斑。简而言之,“延异”这一概念,取消了能指和所指一一对立的界限,使得能指和所指成为不断分裂的能指链,即:能指和所指之间的滑动。霍桑的名作《教长的黑面纱》,“黑面纱”作为一个能指,到底所指什么呢?这里采用解构主义“延异”观,对小说进行了具体的解读。小说围绕“黑面纱”展开情节,通过人们追问其背后隐藏的秘密,“黑面纱”被无情的延异了。
二
《教长的黑面纱》的情节是在“黑面纱”出场与退场交织中展开的。星期天胡珀牧师神秘地带上黑面纱来教堂布道,他沉静自若,坦然无常,然而人们一看见黑面纱,就感到恐慌,黑面纱也引起了教众的骚动。第二天,似乎黑面纱成了大街小巷的最热门的话题,“黑色面纱及隐藏其后的神秘,成了熟人在街头相遇要议论的话题”。黑面纱的出现引起了教区的重视,教民们决定推选出一个代表团与胡珀牧师面谈。拜见牧师话题实在明白不过,但代表们似乎令人惊奇地金口难开,还畏惧地躲避着牧师的目光,一无所获,代表们尴尬地收兵回营。紧接着,小说中胡珀最亲密的恋人伊丽莎白慷慨出场,见面交谈,直入话题,但牧师回答含糊神秘,态度执拗,结果不欢而散,从此无人可直率地要求他说出面纱所隐藏的秘密。就这样黑面纱陪胡珀牧师走过了自己漫长的一生,他的行为无可自责,他的教民礼拜堂里有不少,葬入黄土的则更多,现在也该他安息了。在死亡的病床前,一位热心的年轻牧师,驱马赶来为其祈祷,并想为胡珀牧师摘掉其面纱,胡珀点头表示同意,好像要设法解脱某种东西,但突然又改变主意,大声嚷道:“不能,在人世间绝对不能!”在一席奋力的争辨之后,倒在枕上,成了戴面纱的死尸,最后蒙面入土,整个故事到此结束。
伴随着情节的结束,俯首掩卷,油然而生几多疑问:“黑面纱”到底意指什么?为什么琥珀牧师平白无故突然戴上黑面纱?黑面纱的威力从何而来?为什么黑面纱使得人们几缄其口?黑面纱意味着牧师的罪吗?„„也许我们对其文本中还可以追问出好多好多的问题,也许我们还会追问作者霍桑,因为“以作者为中心”的文学批评观认为,他最具权威,对文本最具有解释权,然而他本人为什么对这些问题也只问而不答?假如我们被置于这样的追问中,我们就无形间进入一个延异之网,因为书写文字从一开始就作为一个无限可能的差异体
系而存在,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德里达强调书写文字的差异化性质,并将这种差异化当成是一种可能的差异化生命体。黑面纱到底所指为何,好多读者从清教观出发,认为“黑面纱意味着牧师的罪”,文中描述的非常清楚,有人亲眼目睹了在葬礼中生者与死者的会面。但你进步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迷信的巫婆”!迷信不可捉摸,难以理解,玄虚飘渺,难道能以此作为解释的论据吗?有的人拿出一段引子,说比较两个牧师共同的行为总该有暗示吧,我看未必,文本里边作者就明显提出“做法具有不同的意义”。退一步讲,假如“黑面纱是罪的标志”所指成立,牧师也许在某一天(我们猜测)猛然醒悟,想以此来警告提醒世人,这难道不比掩盖“罪”更“善”吗?这恰恰构成了苏格拉底式的反讽。当然无独有偶,“黑面纱是善的彰显”的说法也会遭到质疑并且本身具有自我解构性、延异性。事实上小说里黑面纱的延异性,最主要是通过对其具体所指的追问来实现的,本文摘出云云教众、教会代表及亲近恋人探讨追问的三个片段,对“黑面纱”所指的延异性进行分析。
“礼拜结束时,人们匆匆退场,乱糟糟并不得体,他们迫不及待交流他们压抑着的惊奇,一心想在看不到黑纱时轻松一下精神。一些人围成一个个小圈子,紧紧挤在一起,悄声议论;有些人独自走回家去,一路都在默默沉思;还有些人高谈阔论,故意放声大笑,把礼拜天都亵渎了。有几个人摇着机灵的头,暗示他们能够看透那桩神秘;而有一两个人咬定,根本无神秘可言,只不过因为胡珀现身的眼睛被午夜的灯光弄得弱视了,需要一点遮掩。”
霍桑不亏是呈现世间百态的行家里手,这分明就是一幅众生笑谈图,只不过谈什么,怎么谈,文章留下了空白,而这些空白,为黑面纱作为能指的所指的延异留下了足够的空间,丰富了所指。其实不管他们如何谈,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那就是众生都在谈着与黑面纱有关的内容,而同时在为黑面纱做着这样那样的脚注,当然也是人们习以为常追问、探求形而上本原的脚注。而这种脚注怎样被延异撒播的呢?根据结构主义开山鼻祖索绪尔的名训“语言中只有差异”,我们可以说“黑面纱”之所以是“黑面纱”,是因为它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别的什么东西,也许正是上段引文四个人交头接耳的结果或者一个人独自沉思的结果,总之人们都在试图对“黑面纱”进行这追问的阐释。在延异中,我们似乎只能遵循德里达看破索绪尔的漏洞,指出“黑面纱”是“无止无境差异的结果”,而这种差异,不知道霍桑先生是否是有意识地留下供读者解析,最后不可避免导致不断的异延。这个“延异”场域我们可以在追问中,用缺席式旁白把这段话重新整理一遍如下:
礼拜结束时,人们匆匆退场,乱糟糟并不得体,他们迫不及待交流他们压抑着的惊奇(是因为对黑面纱所指的恐惧?担心?害怕?),一些人围城一个个小圈子,紧紧挤在一起,悄声议论;(谈黑面纱,谈颜色?谈形状?黑面纱创造的气氛?谈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有些人独自走回家去,一路都在默默沉思(沉思什么,这沉思中包含着“黑面纱”相关内容吗?是否有些忏悔心情?),有几个人摇着机灵的头,暗示他们能够看透那桩神秘(怎样揭穿?这秘密是什么呢?)而有一两个人咬定,根本无神秘可言,只不过因为胡珀现身的眼睛被午夜的灯光弄得弱视了,需要一点遮掩。(听起来似乎也有道理,但后边的故事情节的发展似乎把这一论断推翻了)。
总之,本文留下了太多的空白,空白的直接原因是人们对“黑面纱”所指的探求与追问,而这种探求追问最终如上文所填补的那样,无形间把黑面纱置入了一个“延异”的场域,这种延异只可能是无穷无尽,因为空白需要我们去填补,但从“异延”的时空观来看的填补,也只能是“此时此刻”的填补,只能是各种各样可能性中的一种填补,延异只能是在场的永久迷失。
如果说教民的追问是基于流言蜚语的话,那么代表团和恋人的追问更为黑面纱能指的所指添了许许神秘,使其一步步摔入异延的游戏陷阱。
黑面纱的出现真的引起了教区的重视,为了确保此事不引起公愤,教民们推选出一个代表团与胡珀牧师面谈成为必要。拜见牧师话题实在明白不过,但代表们似乎令人惊奇地金口
难开,除此以外还畏惧地躲避着牧师的目光,一无所获,代表们尴尬地收兵回营。
正如探寻所指的大众意识一样,代表团的追问合乎情理,但他们的表现确实使人匪夷所思,又给文本留下了疑问。为什么拜见牧师话题实在明白不过,但代表们似乎令人惊奇地金口难开呢?到底什么样的所指能让人如此难以启齿呢?缺点、羞耻、罪孽?究竟什么又使得代表们如此畏惧牧师的目光呢?人类固有的原罪还是后天所干的不知廉耻的勾当?是一种人们传统上所认为的某种象征符号吗?就拿罪恶说吧,后文“他的行为无可自责”仿佛又推翻了我们的假设,简直是对作为能指“黑面纱”的所指的令人窒息的延异。
对黑面纱所指讨论最直接最有信服力的应该,只能是落在伊丽萨白和胡珀恋人之间,事情会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吗,能够有一个脱离延异的确定的所指吗?她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面纱,„那儿只是折成双层的绉纱,从额头垂到嘴上,随着他的呼吸轻轻翕动。“不,”她
说出了口,还微微一笑,来让太阳从云层后面照射出来吧。先摘下你的黑色面纱;然后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戴它。
“终有那个时刻,”他说道:“到时候我们所有的人都要把我们的面纱摘掉。我要把这幅面纱一直戴到那一时刻。”
“你的话也够神秘的了,”年轻的女士回答道。“无论如何,把面纱摘下来吧。”
“伊丽莎白,我会的,”他说道,“只要我的誓言容许我。要知道,这层面纱是一种标志和象征,我必须始终戴着,无论白天黑夜,„„”
“如果这是个哀伤的象征,”胡珀先生答道,“我或许像大多数凡人一样,有些难过的事,足以用一层黑色面纱来表示。”
“如果我为了难过而遮住面孔,自有其充足的理由,”他只是应着声:“而如果我为了秘密的罪恶,哪一个凡夫俗子又不可能照样做呢?”
她的眼睛木然地盯视着黑色的面纱,这时如同空中突然一亮,那恐怖立刻笼罩住她。„„ “你到底也感觉到啦?”牧师口气悲哀。
肺腑的恋人心语,似乎有意的低调陈述,只是“微微一笑”,想涂抹那畏人的流言蜚语,然而换来的确是那种条件虚拟式的扑朔迷离,胡珀似乎解释明白了一切关于“黑面纱”的所指,抑或是人类共有的神秘,抑或是某种哀伤,抑或是难过,抑或是凡夫俗子秘密的罪恶,无论如何,胡珀教长肯定了这是一种确定的“标志和象征”,只不过教长通过一系列虚拟条件句,把这种能指确定的所指又无情的摔了个粉碎,始终让其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你到底也感觉到啦?”似乎在牧师的语气中透露出伊丽莎白对他的隐秘的领会,对黑面纱所指的把握。但她真的感觉到了吗,那么伊丽莎白到底感觉到什么了呢?文中留下了空白,使笔者驻足引航,让读者雾里寻花,追问,解答,把“黑面纱”推进到一个延异的领域,使其能指的所指成为一次又一次的滑动的所指,动态纷呈,留下一串串思索的痕迹。
三
霍桑是19 世纪美国最伟大的作家,他的作品被称作“心灵的罗曼史”,探索的是人心最隐秘的深处,人心是个不可捉摸的无底深渊,这就决定了他的作品必然是歧义丛生,给人展现的是一幅幅深刻却又模糊的画面,这一切都将引导读者去思考去追问。本文通过分析《教长黑面纱》的片段,不难看出,作为能指的“黑面纱”的所指已在教众、代表、恋人的追问中被异延了,异延的场域就是那文中在场又不在场的空白,任凭想象驰骋。读者也不由的身陷其境,无法摆脱这种延异,只能追问:黑面纱的所指,延异的是恐惧?罪恶?莫名的告诫?还是别的什么?是恐惧,虽然黑面纱本质上就是普普通通的两块纱,但整个行文确实弥漫着一片森人的恐惧之情;是罪恶,这是“霍桑”所特指的原罪恶;说是一种告诫,是一种要正视人生,认清生活的告诫,一次,霍桑,就这样对妻子写道:“我首先注意事情最阴暗的一面,彻底观察后,我开始逐步考虑到这些事情对人有什么裨益,以求得安慰,我便看到了身
边的亮光”;当然只要你的思维永不停止,我们可以延异更多,这一切似乎我们都在证明一点,任何追求“黑面纱”单一中心所指的努力都是徒劳的,这种追索使人不得不以杨万里的名句“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做这样一个结尾,探寻所指本源,如同儿童急走追碟,碟入菜花,无踪可寻,只能去思索那种一飞而过的点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