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亚里士多德_潜能_的最严格意义_金建伟

2006年9月第22卷 第3期

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 ology Beijing

(Social Sciences Edition)

S ep. 2006Vol. 22 No. 3

论亚里士多德 潜能 的最严格意义

金建伟

(浙江大学思政系, 浙江杭州

310028)

个人由病人变成健康人的 原因或本原 。比如, 具有胃病的人离开医术是不会自己恢复健康的①。从类似的例子中, 我们不难发现, 亚里士多德其实是把人的 技艺(技术) ( !∀) 理解为一种运动变化的 能力 , 并认为正是通过这种 技艺 能力 的作用才产生了所谓的 技艺物(人造物) 。相应地, 亚里士多德还认为那些自然地运动变化着的事物也有它们自身的内在的 能力 , 比如石头为什么总是向下落? 树木为什么会生长? 动物为什么会行走或奔跑? 它们也一定有它们自己的运动变化的 原因或本原 , 这种 原因或本原 就是所谓的 动变之能 ( 能力 ) 。总之, 亚里士多德认为所有运动变化着的或能运动变化的事物(存在者) , 不管是 人造物 还是 自然物 都有其自身的运动变化的 本原 或 能力 。可见, 亚里士多德的 能力 主要是相关于事物的运动变化的, 它是事物运动变化之所以能够发生的一种潜能, 是一种从事物的内部或从事物的外部推动事物运动变化的 力 。而且这种 力或能力 与亚里士多德 四因说 中所说的 动力因 基本是一致的, 只是 能力 的含义似乎要比 动力因 的含义略微宽广一些, 比如对于 能力 亚里士多德更多的是强调它的潜在性, 而 动力因 则侧重于它的当下的现实的作用。而且, 亚里士多德本人对 能力 的解说似乎也比对 动力因 的解说要详细一些, 在《形而上学》和《自然学》等著作中, 亚里士多德曾经针对不同的情况, 对 能力 作过较为详细的区分。我们可以将它们归结为:a 、内部的能力和外部的能力。b 、主动的能力和被动的能力, c 、好的能力和非好的能力, d 、有理性的能力和无理性的能力等。

a 、内部的能力和外部的能力。亚里士多德认为一个运动变化着的 存在者 的 能力 可以来自这个 存在者 的内部, 也可以来自这个 存在者 的外部。上面所讲例子中的建筑物、康复者等 技艺物 (或称 人造物 ) , 其运动变化的 能力 就是来自相应事物的外部, 而象泥石、草木、猪狗等 自然物 之运动变化的 能力 则来自相应事物的内部。其实, 在亚里士多德那里, 区分 自然物 和 人造物 的主要根据就是看它们运动变化的 能力 是来自事物的内部还是外部, 其中来自内部的就是 自然物 , 而来自外部的就是非自然的 人造物 。而且这一区分还进一步构成了亚里士多德自然哲学(第二哲学) 和人事哲学(第三哲学) 区分的一个基础。就自然哲学来说, 由于亚里士

①多德坚持认为自然物的运动变化的 能力 来自自然物的内部, 所以他的自然哲学的核心就表现为一种所谓的内在的自然目的论。在亚里士多德看来, 来自自然物内部的运动变化 能力 也就是这个自然物的内在目的, 内在目的是自然物运动变化的真正原因之所在。比如小树苗为什么会长成大树? 其根本原因就是小树苗内部有长成大树的内在目的, 正是这一内在目的推动着这颗小树苗的不断生长。再比如一块石头为什么总是向着地球中心运动? 那也是因为石头本身具有回归自己 处所 的内在目的②。显然, 亚里士多德的这种独特的目的论自然观非常不同于近代自然科学的机械论自然观, 甚至可以说它们之间是互相对立的, 很多人都曾用近代自然科学的机械论的自然观来批判亚里士多德的目的论自然观。然而, 近来我们发现现代自然科学的自然观却具有一种回归亚里士多德目的论自然观的倾向。这至少部分地说明了亚里士多德的目的论自然观自有其合理之处。所以我们认为, 建立在 内部能力 和 外部能力 区分之基础上的亚里士多德的目的论自然观还是非常值得我们深入研究的。就人事哲学说来, 由于亚里士多德坚持 人造物 运动变化的 能力 来自事物的外部, 所以他的人事哲学的核心思想又往往表现出一种所谓的有意的外在目的论。亚里士多德认为 人造物 运动变化的 能力 不在人造物的内部, 而在制造这个 人造物 的人之中, 人的有意的目的观念是人造物运动变化的 能力 或真正根源。比如木头本身不会自己变成床, 一块木头之所以运动变化成为一张床, 是由于木头被木匠之手的推动的结果, 而木匠之手之所以这样推动而不那样推动的真正根源又在于木匠心中的关于床的观念性目的。可见, 这一观念性目的或目的观念是亚里士多德人事哲学的一个最为核心的概念, 也是我们理解亚里士多德人事哲学的一把钥匙。当然, 仅就 能力 的内外区分来说, 这种目的 能力 对于人造物仅仅表现为一种外部的 能力 , 只是因为这种 外部的能力 具有观念性的特征, 所以才显得特别重要。总之, 亚里士多德潜能现实说中关于 内部能力 和 外部能力 的区分是一个非常值得我们关注的问题。

b 、主动的能力和被动的能力。在考察事物的运动变化的 能力 时, 亚里士多德注意到了 能力 还有主动与被动之分(1019a20, 1046a20) 。亚里士多德

关于病人的自我康复问题, 亚里士多德在《自然学》中有所讨论, 但问题比较复杂, 在这里我们不展开说明。可参看192b25。

说, 一种 能力 如果在事物运动变化过程中起着主动的发起者的作用, 它就是一种 主动的能力 。这种

主动的能力 的重要性特别表现在动物的活动(包括人的行为活动) 之中。以建筑活动为例, 建筑师作为建筑师的建筑 能力 就是一种 主动的能力 , 没有它的作用, 主动的建筑活动就不可能发生。对于 动物作为动物 的运动, 事情则更为明显①。亚里士多德说, 动物就是一种具有 运动灵魂 的生命物, 动物的 运动灵魂 具有一种 主动的能力 , 这种能力作用于动物的躯体, 动物的躯体就会发生一种主动的空间运动, 这种主动的运动也是动物区别于其它生命物以及非生命物的标志之一, 是一种 动物作为动物 的运动。也许正是因为亚里士多德对动物运动时所表现出来的这种 主动的能力 的深入探讨, 才使得他提出富有创见的内在的自然目的论理论。所以我们不能轻视亚里士多德所提出 主动的能力 一说。当然, 在论述 主动的能力 时, 亚里士多德的观点包含着某些内在的矛盾, 需要我们引起注意。在自然哲学中, 亚里士多德一方面倾向于把这种 主动的能力 理解为一种 内部的能力 , 并把它扩张到包括植物, 非生物等一切自然物, 认为所有的自然物内部几乎都具有类似的 主动的能力 , 并由此构成了亚里士多德的所谓的内在的自然目的论理论。而另一方面又对这种 主动的能力 进行消解, 认为动物的灵魂所具有的 主动的能力 其实也不是真正的 主动的能力 , 它可以进一步追溯到上帝的 第一推动力 的作用, 因为动物灵魂的作用归根到底也还是由上帝的 第一推动力 所推动的。而这种观点明显带有外在的机械论自然观的特征。如何解决这一矛盾, 对于亚里士多德的自然目的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我们今后在其它地方再对它作详细的考察。现在还是先看亚里士多德的 被动的能力 , 那里包含着一种极高明的辩证法思想。谈到 被动的能力 时, 亚里士多德又举例子说, 病人有 能力 被医术的作用而变成健康人, 建筑材料有 能力 被作为建筑材料使用而成为建筑物等等, 所有这些 被作用的能力 虽然首先表现为一种接受、承受运动变化的 能力 , 是一种 被动的能力 , 但其中也包含有一定的主动性, 因为它们是 能够 被作用的, 这种 能够 已经包含着主动性了。其实这种主动性与亚里士多德所强调的质料本身所具有的那种主动性是一致的。大家知道, 亚里士多德在四因说中, 曾特别指出质料作为载体并不是完全被动的, 而是含有一

种内在的 倾向性 的, 这种 倾向性 就是质料追求形式、质料追求目的的 主动性 , 比如人的躯体倾向于追求人的灵魂, 狗的躯体倾向于追求狗的灵魂, 所以不管是人的躯体还是狗的躯体都不完全是被动的, 而是包含着主动性的, 它们有 能力 为各自的灵魂所作用。也就是说 主动的能力 和 被动的能力 的区分, 在亚里士多德那里, 是相对的、是辩证的。在这方面罗斯(Ro ss) 的理解是比较正确的, 罗斯说 在亚里士多德看来, 世界过程就是努力追求形式或善, 以致质料本身有时也被描述成这样。 [4](197) 其实, 我们如果能够充分发挥亚里士多德这一辨证的 能力 观, 那么要消解近代自然科学中所内含着的错误的机械论自然观应该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c 、好的能力和坏的能力。(1046b25) 这种区分与亚里士多德的目的论思想也有着密切的关联。我们知道, 对于某个确定了的目的来说, 所有运动变化的 能力 都有 好的 与 坏的 区分。一般说来, 那些有利于实现目的的 能力 就是 好的 , 而不利于或无关乎目的实现的 能力 就是 坏的 或 非好的 。亚里士多德说, 好的能力 就是指做好或完成某些事或行为的 才能 , 比如, 某个人虽然不是哑巴、有说话的能力, 但是他如果不能或不会称心如意地说话、也即没有说话的 才能 , 人们有时也会说这个人 不会 说话、 不善 说话、 不能 说话或者说这个人没有说话的 好的能力 。再比如, 某个人虽然长有两只正常的腿、有 能力 走路或奔跑, 但他如果不会好好地走或好好地跑, 人们有时也会说他 不能 走或 不能 跑什么的, 言外之意也就是说他没有走或跑的 好的能力 。由于 非好的能力 往往是中性的, 无关乎目的之实现的, 所以亚里士多德有时又称其为 无能力 或 无能 , 而严格说来 无能 又有不同的含义, 比如无生育能力, 对于小孩, 对于成人, 对于太监的含义是不同的(1019b16) 。事实上, 亚里士多德认为每一种 能力 都有与之相对应的 无能力 , 因为 无能力 的实质是 能力 的缺失。因此, 无能力 与 坏的能力 在亚里士多德那里并不完全一致。还是以建筑为例, 非建筑师的 无能力 是指他缺乏建筑的能力, 不能进行建筑, 而建筑师的 坏的能力 则是指建筑师对建筑所具有的破坏的能力, 这种能力对建筑具有破坏作用。也许就 能力 本身来说建筑师的 好的能力 和 坏的能力 是同一个 能力 , 其中的 好坏 主要是由建筑师的理性灵魂的 好坏 所造成的。进一步说, 对

, (as being) 一说。

于人的活动而言, 人的 理性灵魂 的好坏决定着 能力 的好坏, 因此, 在人事哲学中亚里士多德特别重视从理性的角度来区分 好的能力 与 坏的能力 。比如在《政治学》中亚里士多德就曾特别告诫我们说, 一个人如果没有一个好的正义的理性灵魂, 往往比野兽更为可恶(1253a33) 。

d 、无理性的能力和有理性的能力。亚里士多德认为事物运动变化的 能力 如果来自有灵魂的事物, 并且是来自灵魂的有理性( ! ∀) 的部分, 那么这样的 能力 就可以称为 有理性的能力 。而如果这种能力来自无灵魂的事物或存在于无灵魂的事物中, 或虽存在于有灵魂的事物中, 但却在灵魂的无理性的部分之中, 那么这样的 能力 就是 无理性的能力 (1046b) 。可见, 在亚里士多德看来, 具有 无理性的能力 的可以是无生命物、也可以是有生命物, 而具有 有理性的能力 的则一定是有生命物, 或者说它不是人就是神(1048a) 。而且, 一般说来, 无理性的能力 是不需要练习, 天生就具备的, 如人和动物的感觉。而 有理性的能力 则是需要后天操练的, 如人的各种 技艺(技术) 。另外, 无理性的能力 只能起一种作用, 而 有理性的能力 可以起相反的两种作用(1046b, 1048a) 。如热作为 无理性的能力 就只能产生热, 冷作为 无理性的能力 就只能产生冷(1046b) ; 而医生的医术作为 有理性的能力 , 就既可以使病人健康, 也可以使健康人生病; 建筑师的 建

筑能力 作为 有理性的能力 , 同样也可以在两个相反的方向上起作用, 既可以进行建筑, 也可以破坏建筑, 而且往往是建筑能力越大, 破坏建筑的能力也越大。人的理性的作用就是对这两个不同的作用方向做出 抉择 。所以, 对于 有理性的能力 的人来说, 如何 选择 有理性的能力 所起作用的方向问题就显得特别重要。这其实也正是亚里士多德人事哲学(人事目的论) 所要解决的最为重要问题。可见, 认识亚里士多德关于 有理性的能力 和 无理性的能力 之间的区分, 对于我们理解亚里士多德的其它哲学思

想是很有帮助的。

〔参考文献〕

[1] 陈康著、汪子嵩等. 论希腊哲学[M ]. 商务印书馆, 1990. [2] 亚里士多德. 形而上学[M ].吴寿朋译, 商务印书馆,

1959.

[3] 汪子嵩、陈村富等. 希腊哲学史(第三卷) [M ].人民出版

社, 2003.

[4] 罗斯. 亚里士多德[M ].王路译, 商务印书馆, 1997.

(责任编辑 北纬)

On the Utmost Meaning of Potential in Aristotle s Theory

JIN Jian Wei

(Ideo logy and Politics Depar tm ent Zhejiang University, H ang zhou 310028, China)

Abstract:Po tent ial and Reality theor y is an impor tant part of A ristotle' s philoso phy. I t has v ital sig nificance in A ristot le' s solution of Being and Beco ming. M o reov er, it is the key point w hich helps us understand A risto tle's philo so phy. T his theo ry of A r istotle has been long know n to our Chinese scholars, but that do esn' t necessarily mean they have to tally under sto od it. In fact, they hav en' t under stood Ar istot le' s theor y of pot ential reality thor oughly, w hich was caused by many reasons, o ne being that they didn' t under st and the w o rd

T his article believ es the w ord utmo st one is

co rrectly.

, like the wo rd on , va ries in meaning. A mong the va rio us meaning s, t he

in det ail in the sense of the pow er of

. O ther w ise, the un

o f the pow er of chang ing which can be further ex panded and related to some other meaning s.

T his article also arg ues that A r istotle himself once disting uished

changing. T he understanding into these disting uishes helps us bett er interpret so me o ther philoso phy t heo ries of A r is to tle. In a w o rd, it is necessar y fo r us to have a thor ough understanding of A r istotle' s standing the whole system of A r istotle' s philo sophy. Key words:mo vement; potential; the pow er of changing

derstanding of potential and r ealit y t heo ry w ill pause to the surface level, and finally pr events us fr om better un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