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吃蟹趣闻:皇帝嫌螃蟹太贵不忍吃
今古吃蟹趣闻：皇帝嫌螃蟹太贵不忍吃
花随月转阴晴收录于新浪-潮白博客 作者田东江
“时值香橙螃蟹月，景当新酒菊花天。”明朝徐元的诗，当下虽时令稍过，却也还不算迟。上点儿档次的宴请，一道大闸蟹必不可少；寻常的菜场、超市，也到处都在卖蟹，其中自然以阳澄湖的大闸蟹声名最著、价码最高，然如同贵州正在注册“国酒”商标的茅台酒，东西如何实在真假难分，尽管在防伪技术上动足了脑筋，却依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著名的《本草纲目》对蟹有这样的描述：“蟹，横行甲虫也。外刚内柔，于卦象《离》。骨眼蜩腹，哐脑鲎足，二螯八跪，利钳尖爪，壳肥而坚，有十二星点。”寥寥四十来个字，活灵活现。蟹，实际上是个“单名”，清翟灏《通俗编》云：“《周礼·梓人》疏：蟹谓之螃蟹，以其侧行者也。按：语义当正作旁，今字从虫，疑是后人率加。《埤雅》云：蟹旁行，故里语谓之旁蟹，可证。”其实宋人傅肱的《蟹谱》早就说了：“以其横行，则曰螃蟹；认其行声，则曰郭壳；以其外骨，则曰介士；以其内空，则曰无肠。”所以，蟹又有横行介士、无肠公子之称。至于这称谓美恶、褒贬与否，要视具体问题而具体分析。比如1976年打倒四人帮那阵，北京曾流行吃蟹，指定要“三公一母”。所以如此，正因蟹乃横行，而“横行”与“霸道”组合在一起，构成依仗权势为非作歹之意，那么“横行介士”在这里便贬义无疑。而宋孔平仲《常父寄半夏》诗“小女作蟹行，乳媪代与攘；分头各咀嚼，方爱有所忘”云云，描述的则是年幼的子女们争吃的场面，完全是欢乐情景。
鲁迅先生有句著名的话：“第一次吃螃蟹的人是很可佩服的，不是勇士谁敢去吃它呢？”（《今春的两种感想》）改革开放后，“吃螃蟹”更与“第一个”、“勇于如何”等等同义，吃螃蟹从单纯的生物行为，便上升为社会学范畴。《荀子·劝学》论到：“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实八）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鲁迅先生还有名篇《论雷峰塔的倒掉》，说他们小时候吃蟹，“煮到通红之后，无论取那一只，揭开背壳来，里面就有黄，有膏；倘是雌的，就有石榴子一般鲜红的子。先将这些吃完，即一定露出一个圆锥形的薄膜，再用小刀小心沿着锥底切下，取出，翻转，使里面向外，只要不破，便变成一个罗汉模样的东西，有头脸，有身子，是坐着的，我们那里的小孩子都称他‘蟹和尚’，就是躲在里面避难的法海”。诸如此类，也都是社会学意味。
生物行为的吃螃蟹，历史必然是非常悠久的。《蟹谱》说：“（五代）钱氏间置鱼户、蟹户，专掌捕鱼蟹，若今台之药户、畦户，睦之漆户比也。”专业户的出现，足证官方对蟹的需求已经有了庞大的数量。再看唐人段成式《酉阳杂俎》：“平原郡贡螗蟹，采于河间界。每年生贡，斫冰火照，悬老犬肉，蟹觉老犬肉即浮，因取之，一枚值百金。以毡密束于驿马，驰至于京。”唐之平原郡在今天的山东德州一带。杨贵妃喜欢吃荔枝，“颠坑仆谷相枕藉，知是荔枝龙眼来”的惨烈之账就算到了她的头上，此番的蟹是谁吃的呢？冤无头、债无主的话，历史对杨贵妃就失之于刻薄了。宋朝这一点很明确，皇帝吃。邵博《邵氏闻见后录》载：“仁宗皇帝内宴，十门分各进馔。有新蟹一品，二十八枚。帝曰：‘吾尚未尝，枚直（值）几钱？’左右对：‘直一千。’帝不悦曰：‘数戒汝辈无侈靡，一下箸为钱二十八千，吾不忍也。’置不食。”邵博还说，李处度藏有仁宗飞白“四民安乐”四字，旁题“化成殿醉书，赐贵妃”。他感叹仁宗“虽酒酣、嫔御在列，尚不忘四民，故自圣帝明王以来，独以仁谥之也”。当然，最早吃蟹具体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须待方家考证了。
蟹在今天是个全方位的存在，从前不是这样。比方沈括《梦溪笔谈》说，关中没有螃蟹。宋神宗元丰年间他在陕西时，“闻秦州人家收得一干蟹，土人怖其形状，以为怪物”，于是“每人家有病虐者，则借去挂门户上，往往遂差”，效果很不好。为什么呢？因为“不但人不识，鬼亦不识也”，鬼也不认得蟹是什么，不害怕，所以挂也白挂。《清稗类钞》说：“贵州物产有竹荪、雄黄之类，蔬菜价值亦廉。居民嗜酸辣，亦喜饮酒，唯水产物则极不易得，鱼虾之属，非上筵不得见。光绪某岁，有百川通银号某，宴客于集秀楼，酒半，出蟹一簋，则谓一蟹值银一两有奇，座客皆骇，此足以见水产物之难得而可贵也。”这样看，至少陕西在宋朝、贵州在清朝，蟹还是比较稀奇之物。
《蟹谱》还说：“蟹至秋冬之交，即自江顺流而归诸海，苏之人择其江浦峻流处，编簾以障之，若犬牙焉。致水不疾归，而岁常苦其患者，有由然也。虽州符遣卒俾令弃毁，而吏民万端终不可禁。”前些天有部叫做《鸟之殇，千年鸟道上的大屠杀》的纪录片在网上引起关注，拍的是湖南很多地方如何杀戮候鸟，仅在10月3日那天打下来的就足有一吨。从前的“苏之人”捕蟹，性质庶几近之，只是前人尚未认识到鸟是人类的朋友，所以造成的危害不过是“水不疾归”，今人带来的则是未来必然显现的生态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