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习惯英雄粉身碎骨,所以英雄粉身碎骨

这是思维补丁的第21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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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一首歌，推荐听听

头图BY慧超，文中配图版权为制作单位

不要在活着的时候成为英雄。

这句话其实有个潜在含义，就是你一旦在活着的时候成为英雄，那迎接你的只有一场略显荣耀的死亡，你将不可避免地成为众矢之的。

前两天，我又和超人坐在一起煮酒论势（放开我，我要装逼）。我问他，你辣么牛逼，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不敢在日常生活中以本来面目示人？为什么救人时还非要再套上红色裤衩，披个红披风，你不知道这很耽误时间吗？

超人将一瓶二锅头一饮而尽，用一种逼格很高的语气说道：

戴上面具，穿上红色裤衩，披上斗篷，我就是Superman；可如果统统抛弃这些“面具”，我将很快会成为人人记恨的异类，人们会苦心积虑为我设置藩篱，为我制定规则，我再去救美女的时候，可能先要填12份表格，再通过人民代表会议投票表决才能行动。

红色斗篷与其说是超人的标识，更不如说是我的伪装，它高高在上，就像我的好朋友孙悟空头顶上的那个紧箍咒，它金光闪闪煞是好看，但却束缚着你，压抑着你，无时无刻不提醒着那些普通的民众，我和你们不一样，它成为了我和你们之间的屏障，使得你们可以心安理得的安享现在的生活，而不必去忧虑那些灾难与冲突——这一切都是留给英雄的。

就像我另一个死去的朋友，蜘蛛侠一样，是的，在漫威的世界里，蜘蛛侠因为身份曝光，最终在一场荣耀的战斗中，死亡。

我给超人擦了擦眼泪，说，你真他妈没出息，超级英雄竟然还会哭。

1

人们习惯英雄粉身碎骨，所以英雄粉身碎骨。

伊塔洛·卡尔维诺（Italo Calvino）有一篇著名的短篇小说《黑羊》，讲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一个以偷窃和谎言为常态的环境中，人人是贼，每天深夜大家都去邻居家里行窃，天亮后回家往往也发现自己家里丢了东西，整个国家“安静平稳”。但突然有一天，这个国家里闯进来一个诚实的人，他洁身自好，不去偷别人家的东西。

然而，在一个不正常的世界里，正常人才显得不正常。诚实人理所当然地的成为了“害群之马”，最终“害人害己”，竟然被饿死。

卡尔维诺为“诚实人”设计了饿死的结局，颇有深意。世界的道理有时候真实丑陋而残酷，当下流和丑恶成为一个社会蔚然成风的“准则”，所有的理智都会被裹挟“成疯”，没有人可以不被潜规则，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人们叫嚣着：“别装逼了，和我们一样下流和丑恶吧，这样你就能融入主流社会了，这样你不仅不会被饿死，还能活的不错。”

“一种恶假如很小却很普及，这种恶就会根深蒂固”，这是黑格尔（Georg Wilhelm Friedrich Hegel）的思考，劣币驱逐良币，丑恶污染良善，“超人”那张红色斗篷上沾染的，都是“英雄”的鲜血，因为他们最终，成为了庸众的敌人。

从经济学角度来看，这是典型劣币驱逐良币(Bad money drives out good)的现象。其实，不要以为卡尔维诺的这个故事有多么虚幻，在中国，这样的故事不说每天都在上演，至少每年都会有几宗这样的故事。

三聚氰胺，就是中国大陆上演的现实版“黑羊”。三聚氰胺这种可致婴儿肾结石的有毒化工原料，被奶农们添加进牛奶中。三聚氰胺含有“伪蛋白氮”，掺入奶粉后可以大幅度提高检测时牛奶的蛋白质数值，大大降低生产成本。

当年的毒奶粉事件爆发后，大家将太多的口水与咒骂都送给了监管部门和各大奶粉企业，他们的确该骂。但似乎人们都忽略了“三聚氰胺”事件背后的人性因素，其实，这就是一起典型的“劣币驱逐良币”的案例。

同为奶农和奶站，你确实可以选择不加，但面临的后果是，你的牛奶只能变质发臭酸腐在桶里，而卖不出去，因为人家添加了三聚氰胺的牛奶，价格又便宜，蛋白质含量又高，奶粉生产企业不可能放着又便宜又好的牛奶不收，去收你那些号称有机的牛奶。

你要是硬挺着，做英雄，迎接的后果就是：破产。

2

但我今天想讲的，不是英雄的悲惨，而是小人物的挣扎，带有一点点英雄主义的小人物的挣扎和无奈。

老于是个农民，我认识老于是因为他种的大米。在久负盛名的优质大米产地黑龙江五常市，于殿红这个名字小有名气。

老于有名，是因为老于近乎固执地用最原始的有机方式种大米。去年的时候，老于和大食品网达成了网络销售合作，后来《消费者报道》杂志做了一份市面上五常大米的权威调查，大食品销售的陆家村稻花香赫然荣膺最好吃的五常大米，就是源自老于亲手种的这块田。

（《消费者报道》的五常大米调查，可自行度娘）

最近，央视正在播一部叫《稻之道》的专题片，这是一部首部反映中国稻作文化的片子。老于所坚持的有机生态种植被制片方拍摄进第五集中，作为向中国传统农耕文化“精耕细作”精神的致敬。

（《稻之道》专题片中的于殿红）

老于很兴奋，他觉得这是朝廷台对一个农民最大的肯定。

但老于正遭遇着出名后的危机，这首先反映在，他曾经哪些“渠道商朋友”不再和他合作了。

事情的原因充满了铜臭味，老于如今和大食品网合作。而这个大食品的老板是狮子座的，喜欢占领完一块地盘后撒尿宣示主权，他们和老于达成合作后，就在老于的有机田旁边竖了不少“大食品”的硕大牌子。

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很多之前和老于合作的渠道商，无法再带领客户来老于的田地里参观了，因为这里竖起了别人家的牌子，他们无法再说老于这块地是自己包下的了。

以前，老于种的五常大米是一块招牌，粮商带客户参观完了之后回到粮库，嘴上口口声声说我们卖的都是老于种的大米，但背后却将一些普通的大米掺进来。

能吃吗？能！好吃吗？也香！但，已经不是“真的”五常稻花香的味道了。

必须承认，大米仍然是一种非常传统的商品，即便老于如今和大食品合作，他种的大米可以通过网路销售出一些，但依然非常仰仗那些传统的大米贩子的渠道，他们直接控制着超市和农贸市场。

如今，老于打电话过去，渠道商在电话那头阴阳怪气的说：你现在出名了，不是和大食品合作了嘛，还找我们这些人干嘛啊！我们不进你们家的大米了。

给我的感觉是，妈的在中国一个种大米的农民也要选择站队了。老于和他的合作社所种的大米，销售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滞。

我说，这就是行业潜规则之下的劣币驱逐良币，只不过从当年的西湖龙井、景德镇陶瓷，变成了五常大米。

“这年头，哪儿还有什么正宗的五常大米啊！”这是老于第一次来北京推销五常大米时，常听到的质疑。

想必，老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大概和当年西湖边上的老茶农听到“这年头哪儿还有正宗的西湖龙井啊”，和茅台的酿酒师听到“这年头，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真的茅台酒”的心情是一样的吧？

其实老于的朋友们也劝过他，何必如此坚持，反正现在五常大米这个标签已经从受人追捧，变成了受人质疑了，你不如随波逐流，有机米里也掺一些普通大米，赚到钱是真的。

老于把头摇的不要不要的。

我说：没想到，老于你身上竟然有这么浓厚的个人英雄主义的执拗。

老于撇了撇嘴，他估计不太理解什么叫“个人英雄主义”，说到：我就是个农民咧！

老于的那块有机田当然不是五常的最后一块有机田，但不可否认，这样的有机田已经越来越少了。

（下面的不是观点，是重点）

酒香也怕巷子深，我说，老于，不然我帮你宣传一下吧，毕竟补丁读者的逼格还挺高的。

老于说：多少钱？

我说，我卖艺不卖身的。

于是，我就和老于愉快地决定：免费送各位读者一些他亲手种出的，真的，五常稻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