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贬值的时代,如何做一个正直的人
台湾重要政治、文化评论家杨照的新书《如何做一个正直的人》(1、2),被《中国时报》开卷版评选为年度好书。很有趣的是,杨照在接受访问时提到,当他丢出要写―本关于“正直”的书的讯息,接收到的反应竟是“不断地被嘲笑”。嘲笑者或者说:这是什么时代了,还有人在写这种题目的作文?或者说:难道有品运动、道德重整运动又来了吗?或者说:不要说教了,拜托。
走过拿道德来捆绑,来考试的漫长年代,这个社会已学会自动放弃教条,拒绝说教,凡事冠上“道德”即滞销,但不要忘了,2006年台大哲学系教授林火旺写的―本《道德――幸福的必要条件》,曾经销售3万多册,以这一类议题的书来说算是畅销。不过与其说大众忽然买“道德”的账,不如说出版社速度够快,抓准了时机,其时正是“总统”陈水扁贪渎案―点一点被揭露、价值崩坏的时刻,台湾社会被一种来自上梁者的“道德沦丧”刺伤,彷徨无告,加上林火旺于媒体上树立的正义敢言形象,《道德》轰―下就开花了。
―本《道德》当然不足以改变社会,动摇结构,多数人被短暂摇醒后又昏沉睡去,况且4年过去,陈水扁也已锒铛入狱,书市也失去了操作“道德”的最有利条件,毕竟没有比总统的不道德不正直更大的不道德不正直,比之微小的不道德不正直反而因此被掩盖了。
依据杨照的说法,他原来定的书名叫做《如何理解政治并做一个正直的人》,也就是说,“理解政治”乃是最后目标。他认为,当下台湾,年轻一代如果通过电视媒体“理解政治”,那么所理解到的政治恐怕与表演娱乐庶无差矣。政治的核心内容“正是权力与利益,以及权力和利益的交换活动”。若不了解政治,便无从对权力、利益有所提防,也就很难保持挺立的人格,让自己做个正直的人。因此杨照相信,理解政治的前提就是“做一个正直的人”,要以“做一个正直的人”为前提接近政治。立场不同,位置不同,对是非黑白的标准仍然―致,这就是他认定的正直。
杨照尝试以关键词加说故事的写作方式趋近正直。《如何做一个正直的人》1包括“理解政治的五十个关键词”,《如何做一个正直的人》2则是“面对未来的五十个关键词”,加起来总共一百个关键词,譬如“爱国”、“选举”、“公民意识”、“庸俗”、“文明标准”、“神圣”、“虚无主义”、“科学态度”……书写这样―本书,背后需要扎实的思想史训练、历史知识、媒体经验以及对现实台湾的掌握。杨照毕业于台大历史系,美国哈佛大学博士候选人,担任过民进党国际事务部主任,曾任教于台北艺术大学,现任《新新闻》周刊副社长兼总主笔,长期在诚品书店“诚品讲堂”导读经典如达尔文《物种源始》、弗洛伊德《梦的解析》,一度频上电视评论政治,却因为无法龇牙裂嘴激烈演出“名嘴”角色而选择退出。因为“名嘴”在台湾已被界定成一种人:“用激动、夸张的口气,讲述大量别人不知道的内幕,并义正辞严地谴责被拿来当作讨论焦点的人与事,想出最刻薄恶毒的方法把人与事说得愈不堪愈好。”
相对于“名嘴现象”,《如何做一个正直的人》中,杨照用了两个关键词“犬儒主义”与“虚无主义”让飘在台湾社会上空的魅影现形。“那就骂吧,骂倒一切,否定掉一切,最后凸显自己,至少自己还可以有尊严地当只看不起所有人的狗吧”,这是台湾式的犬儒。台湾已经孕育出一个“让人捉摸不清,无从判定他的政治信条”的虚无主义“总统”陈水扁,因为“台湾人的现实,台湾人对历史、记忆、传统的不尊重,台湾人的无情与健忘,都是培育虚无主义的良好土壤”。
杨照还有一个重要身份是小说家、迷路的诗人。
“面对不是犬儒虚无,就是激情独断的台式民主社会,杨照以世界历史为鉴,透过一则则引人入胜的故事,引导读者成为更有政治责任感的公民。作者的博学与文采,为自由主义的抽象信念,增添了丰富真实的血肉。”台北教大史地系李淑珍教授如此说明《如何成为一个正直的人》获选为年度好书的理由。
在没有人能够耐心去读罗尔斯(JohnRawls)《正义论》的时刻,关于正直、正义,我们确实需要―本易于消化吸收的书如《如何做一个正直的人》做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