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问医生创始人陆德庆: 不做医生, 重构医疗 | 宁静访谈录

“2011年，我们就想搬离北京，寻找适宜安家的城市，员工买不起房，不能安居，就谈不上乐业。第二年，200多名员工从北京随迁到珠海，我们为其中70多名员工团购了住房，垫付了首期款，从此健康云公司在珠海金湾区扎下了根。”

“现在呢？是否安居乐业了？”我追问。

“互联网公司的轻资产特点使搬迁没有太多的阻碍，我们签约的医生本来就分布在全国各地；公司新址附近正好有一个医学院，可以解决公司医学人才的需求问题；真正的挑战来自于商务合作，北京有天然的优势，这方面我们丧失的机会多一些。”

面前这位有勇气和两百多位员工集体南下的互联网医疗公司CEO，看起来更像毕业不久的年轻医生，温和而谦逊。他说早已是《宁静访谈录》的粉丝，我们也因此减少了初次见面的陌生感。

陆德庆：医学院毕业，做过五年社区医院全科医生，2002年创立服务于医生的网站『爱爱医』，现为珠海健康云科技公司联合创始人、CEO。

珠海健康云科技有限公司，集健康信息、医患问答、私人医生、医生社区为一体的综合性健康互联网公司，主要产品有有问必答网、爱爱医网、快速问医生APP、诊疗助手APP、120健康网。

“我在大学时创立的网站取名『爱爱医』，就是希望对医生有更多的关怀”

陆德庆的学医生涯并没有那么寂寥与枯燥。新世纪初，辗转于哈尔滨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各个教室的同时，他对当时刚刚流行起来的互联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一直对理科感兴趣，虽然医学是理科专业，但是进入医学院才发现，有大量的东西需要记忆。我第一次触网是在网吧。互联网与枯燥的医学课本不同，这个虚拟世界精彩纷呈，很快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2002年，陆德庆创办了医生社交网站『爱爱医』。“上学的时候，老师就经常跟我们说，医患关系很复杂，每一个医生都要学会保护自己，学会理智、清醒地面对患者。我的网站取名『爱爱医』，就是希望对医生有更多的关怀。”

陆德庆建立『爱爱医』的初衷是为了医生之间的交流。因为当时全国正在闹非典，大家都不便近距离沟通，医学生们就通过论坛交流并向老师汇报工作。

大学毕业后，陆德庆回浙江台州做全科医生。他所在的医院是社区医院，主要处理社区居民的常见病，工作量不大，他有较多的时间来维护网站。

『爱爱医』随着陆德庆执业经历的发展而不断扩充服务内容。毕业后，因为医生要进行职业资格考试，网站就分享考试信息和应试技巧；考试结束后，网站划分出不同的医学专业学科，吸引了全国各地众多医生加入，互相探讨与交流。

“『爱爱医』和国内最大的竞争网站『丁香园』的差异在于，我们以医师执业考试为交流起点，基于临床应用，比较务实，为年轻的医生服务；丁香园最初是从文献检索开始，是为了写论文，比较学院范儿。”

2009年，对于陆德庆和他的『爱爱医』来说是一个转折，国家出台了《互联网电子公告服务管理规定》，网站需要办理许可证才能继续运营，这对身为医生的陆德庆个人站长来说，网站的持续运营面临着挑战。

这时，经营互联网医疗信息服务的『有问必答网』找到了陆德庆，愿意出资合并『爱爱医』并承诺将持续运营医生服务。当时『有问必答网』向公众提供医患健康咨询的互动服务，患者在网页上提出健康疑问，网站在后台组织有资质的医生来回答患者疑问。这种模式亟需大量的医生，刚好跟『爱爱医』网站的医生群体形成了互补关系。

“互联网可以更好地服务于医生，通过网站经验交流可以提升专业水平，同时还能赚取额外收入，这是我从医生转投互联网的重要原因。”

“上学时老师就教我们如何处理好医患关系，如今十几年已经过去，医患矛盾却愈演愈烈。作为医生，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医患关系，心理负担较重；而通过互联网这个工具可以更好地服务于医生，帮助他们通过网站经验交流提升专业水平，同时还能兼职赚取一定的额外收入。这是促使我从医生转投互联网的重要原因。”

陆德庆从浙江台州辞职到北京创业，开始丰富网站的服务内容，包括医学生毕业找工作、执业医师考试、临床专业知识、论文资料等各项内容。“爱爱医”致力于为医生提供全流程的医学服务；另一方面，医患咨询作为『有问必答网』的核心业务，为公司带来了很大收益。

“我们培养了第一批网络医生，当时一般人在网上兼职是不可想象的，更别说医生网上兼职赚钱了。现在，一些医生能通过我们平台获得年薪十万的收入，这就解决了他们的一些基本保障，因为在国内很多地方，医生的收入还是很低的。”

健康云公司最初在北京注册运营，拥有300多名员工。主打产品有医患网站『有问必答网』和医生网站『爱爱医』。2011年，健康云抓住移动互联网发展趋势，顺势推出移动端，抢占移动互联网医疗的入口。『有问必答网』调整为『快速问医生』PC版、移动版和APP，同时推出对应『爱爱医』的服务于医生的诊疗助手APP。

随着北京的污染逐渐加重，交通拥堵、房价居高不下，高昂的生活成本困扰着年轻的创业者。

“还有一个细节，我发现上班时间有一位员工在睡觉，后来了解到，因为他家离公司太远，每次上班要花费两个小时，晚出门又堵车，所以每天很早就出来，到公司再补觉。离家远的员工不是少数，我觉得这样上下班太辛苦了，再加上这几年雾霾很严重，我们就下决心搬离北京。”

2012年5月，健康云300余员工中，除了已在北京成家、购房者外，200多名员工随迁到珠海，从此健康云公司在珠海金湾区扎下了根。

宁静：对于移动医疗的讨论，从诞生到热捧、再到如今遇冷，几乎从来没有停歇过。健康云经历了从PC到移动端的转型，有哪些经验或教训可以分享？

陆德庆：移动浪潮的到来是肯定的，但最终以什么方式呈现在那个时候大家都很迷茫。2011年有一个转折点，苹果发布了iphone，我们就适时推出了移动产品“掌上医生”，成了当时最早进入移动互联网的医疗公司之一。

推出一年后，我们进行了复盘，发现存在一些问题，例如人们不会为了要问一个健康问题而下载APP，我们最多只做到20+万的活跃度。用户量级不够，商业价值就很低，我们考虑是否要转型，能否把移动端和PC端连接起来，让大家通过手机无需下载app而直接访问我们的网站。

2012年，我们不再推APP，而是着力推移动网页版。后来事实证明这个策略是对的，我们的移动端用户增长非常快，到现在已远远超出了PC端。

在对行业和产品生命周期的判断上，前瞻性是很重要的。当时PC占绝对优势，百度2013-2014年宣布转型完成，而我们2012—2013年就完成了转型。移动端和PC端的用户量比例是5：1，这是移动的趋势，一些传统的医疗PC网站来不及转型就衰落了。

移动医疗发展到今天，新问题又来了。网页只能提供比较浅的服务，用户黏度低。相反，APP的体验会更好，比如可以即时沟通，这在健康咨询方面比较有利；还有文字、图片、语音和视频等多种沟通形式，现在APP反而成了非常好的服务工具。

宁静：刚才提到一些网络医生能获得年薪十万的收入，这些医生的收入从何而来？很多移动医疗公司尚未找到商业模式，你们的盈利模式是怎样的？

陆德庆：最初患者不付费，我们会补贴医生，相当于采购医生的服务。患者的问题特别多，医生回答完后，问答内容就会累积到数据库，我们把有关患者的隐私数据去除掉后，就变成了公共知识，对很多同类型患者会有帮助，也产生了大量的用户和流量。当流量上去后，广告就会有收入，所以这个盈利模式是成功的。

国家卫计委对此也很赞赏。互联网为医疗带来了两个非常好的应用，一个是预约挂号，另一个就是健康咨询。根据卫计委的医疗卫生年鉴，每天大约有1900万人到医院看病，而每天进行互联网健康咨询的人远远超出这个数据，所以健康咨询应用为医疗便利性做出了很大贡献。

我们现在付费和不付费的咨询大概各占一半，平台根据医生职称分级付费，比如初级医师9元/次，中级医师39元/次，高级医师有的要100元/次，这肯定比医院挂号费要贵，挂号费体现不出医生的价值，咨询费能有所体现。

宁静：如何鉴定网络医生的资质？如何保证他们的咨询不会误导患者？如何能真正高效地为患者服务？

陆德庆：我们会审查医生或护士的资格证，他们把身份证和资格证上传到我们的平台，我们与卫计委官网进行查询比对，如果核实无误，这个医生或者护士就可以上岗。

目前来看，全国各地的医生都有，京津冀、江浙沪等经济发达地区的医生占多数，这和区域的互联网发展程度有关。

我们的网站全科医生占多数，高年资专家相对少一些。我们对比过医生的服务，一边是副主任或以上级别的医生，一边是二级医院、社区或县级医生，最后分析发现，患者满意度高的往往是县级或社区医生，因为他们针对性比较强，也常常站在患者角度考虑问题，比较贴心；而高年资专家的因为时间和对患者信息丰富要求程度要求严格，回答往往比较宽泛，针对性不强，患者咨询满意度就低。

如何高效服务于患者？我们多年的运营经验是，把问题进行分类。比如，一是问某疾病是什么？医生可以给出明确答案；二是问病因，也有明确答案；三是问怎么办，这类问题，简单的医生就直接回答，复杂的肯定要结合病史、病况和诊断结果等，我们会提醒患者到当地的医院就医解决。

对于问题的解决，我们通过分类、分层、分级别和分难易程度，把疑难的筛选出来，把容易的解决掉。常见问题偏多，真正的疑难杂症很少，所以也不用担心基层医生提供不了满意的服务。

对于基层医生，要一分为二地看待，未来要提高用户对基层医生的信心。一方面我们要加大对医生收入的投入，让他们更有动力去做这件事；另一方面，鼓励医生去对接三甲医院的专家，形成联合服务的模式。

对于未来，我们提出两个医生的概念，即智能医生和真实医生联合为患者服务。简单的、机械的问题就交给智能医生，提高效率，节约医疗资源；真实医生主要连接专业级别高的专家，做好把关，做好人文关怀，这样患者满意度才能提升上来。

宁静：在众多移动医疗公司中，你们能立足的根本是什么？对于未来，有哪些规划或设想？

陆德庆：我们从2002年开始做医生服务，医生对我们的平台信任度很高，所以医生资源的优势比较强；因为早期医疗信息服务，也积累了大量数据和用户量，这些都是我们的优势，也是立足的根本。

既然做『快速问医生』，我希望能把这块服务做到极致，还有没有更先进的方式帮助医生更好地服务于患者？患者想获得良好的医疗服务，仅仅靠医生是远远不够的，医疗资源有限且分布不均，未来的增长也很乏力。我们希望通过智能医生的发展来帮助医生回答掉显而易见的健康问题，让医生将精力集中疑难病症的解答上面，提高医生的服务效率。

一个公司的力量毕竟有限，我们希望把核心任务“问医生”做好，其它的医疗增值服务希望和合作伙伴一起来做，比如，需要线下就诊，就对接线下合作伙伴；要买药，就对接药品服务商，宗旨是给患者提供更多便利。

我们公司属于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型的持续创业公司，因为流量可观，所以目前盈利不用担心，但我们缺少融合资本的经验。未来我们会选择战略融资，以便能走得更远。

访谈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