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浣石 以甲骨文入印的先驱
长相毋忘
盈川后裔
商龟集文
华阳山人
曾熙为杨浣石书联
杨浣石致韩国钧信札
杨浣石(1891-1957) 现代画家、篆刻家。名祚职,字述卿,号浣石。祖籍句容,后辗转兴化、东台,1919年定居泰州。1902年始习治印,后师从著名东台学者吉城研习国文,1911年入上海复旦公学(今复旦大学)读书,1914年因父丧而肄业。曾任苏州海关监督公署咨议、导淮委员会科员。1918年左右专注以甲骨文入印。1923年起优游艺苑,隐居不仕,惟热心地方公益,水旱灾害,捐输办赈,不遗余力。平生信仰佛教,研究法相宗教义,一度皈依仁山法师,法名志圣,为泰县佛教居士林骨干。1938年入住居士林办公,为居士林负责人之一。曾在泰县园艺研究社、海陵金石书画研究社等民间组织任职。1949年后为泰州市人民代表、泰州市政协委员、泰州市文联委员。著有《红香馆诗余》、《兰雪居词稿》、《冰晖阁印掇》、《杨浣石印存》等。刻件曾参展巴拿马国际博览会并获金奖。名入《中国美术家人名词典》、《中国篆刻大辞典》等。
(摘编自1998年版《泰州志》、《扬州历史人物辞典》等)
杨浣石《悬崖听瀑图》
杨浣石牙刻《灵岩印公大师像》
美术史家俞剑华所编之《中国美术家人名词典》,书法篆刻家韩天衡主编之《中国篆刻大辞典》,皆收入“杨浣石”辞条:夙擅绘事,善山水翎毛,尤精篆刻。早年漫游京沪,颇为吴昌硕、曾熙、于啸轩奖饰。所刻甲骨、钟鼎、汉印等俱精。复善刻牙竹浅雕、浮雕及松猴、牙尺,镂绘尤工。刻肖像亦极神似。
一
1954年,杨浣石在其所撰《自传》中说:“本人祖籍原是句容,先辈于太平天国时迁往兴化、东台经营商业(久经停止)。自本人起迁往泰州市居住,迄今已有三十五年。幼年入私塾读四书五经,受旧式封建教育,二十三岁入上海复旦公学肄业,三年后因父丧辍学。十九岁时与妻王氏(惠芳)结婚,(妻)笃信佛教,担任家庭业务……”
杨浣石先世在兴化经商颇具名声,开有南北杂货批发栈,且往来运货皆为自家船舶,为殷实商家。至父辈,由商渐转为文。杨浣石的父亲杨世沅,字蘅皋,号芷湘,在句容以文才著名,以贡生出任沛县教谕、内阁中书,撰有《止庵词》以及吉城为序的《句容金石记》等,并重刻《(乾隆)句容县志》等。
杨浣石幼承家学,颇具才气,十一二岁即操刀治印,开始了之后从未间断的铁笔生涯。这期间他生活在东台,得以与东台著名学者吉城亲近。吉城是一位开明学者,他与人合办的能群学堂,废除了“八股式”教学法,采用“国文、经学、史学、修身、算学、美学、音乐”等新式教学科目,吸引了包括杨浣石在内的一批年轻人,并让他们大开眼界。
虽为清末颓败之时,吉城与杨祚缉、杨浣石兄弟,以及陈培寿、周应芹、袁承业、陈康等师生经常在一起研讨学术、诗文唱和,却成为当地的文化一景。吉城与张謇、吴昌硕、缪荃荪、柳诒徵、易顺鼎、李详、沈曾植等外地著名学者皆为学友,杨浣石成年后之所以广结“翰墨缘”,渊源即在于此。
杨浣石在《自传》中说:“本人性好美术,喜绘国画、雕刻、治印。自民国十二年起,往来北京、南京、上海等地鬻画鬻印,藉维生计。”所谓“藉维生计”,乃杨浣石当时一婉转之言,其实他的“鬻画鬻印”已非基本的生计,他的书画篆刻已经超越于生计之上,成为艺术的生机。
鸿仪撰《杨浣石传》云:杨浣石“一时声名大噪。悬润格于南京荣宝斋,京沪名流,嘱其治印者纷至沓来。大率以阳文钟鼎、宽边细文、甲骨边款为请,几于风靡一时。”从其《冰晖阁印掇》看来,戴季陶、陈其采、蒋作宾、祝绍周、韩国钧、余井塘、杨仲子等人皆在杨浣石的篆刻里留有名印。
“声名大噪”、“风靡一时”的收获之一,是杨浣石“于民国十三年,以历年积蓄购买本市(泰州)南乡高田约有五十八亩”(杨浣石在《自传》),从一个侧面,可见杨浣石金石书画艺术产生的魅力一斑。
“从金石立命,以书画颐和”,这是张大千的老师曾熙书赠杨浣石的金文对联。曾熙又在对联四边题识:“浣石道兄癖嗜金石之学,身秦汉以来皆能模范在胸,应之手腕,复能图写山水,善状草木之性情。今又将以其书画、刻石与老髯同行矣。书此纪事,时壬戌(1922)夏至,熙。”《中国书法》1999年第四期将曾熙这一书法精品原色刊发于封底。
陈康亦曾赋诗称道,杨浣石与吴昌硕一南一北,驰誉印坛:“端应一字一琼瑶,小技雕虫莫漫嘲。并世吴兴吴缶老,大江南北合分镖。”
杨浣石怀揣着一身艺术财富“衣锦还乡”,成为泰县佛教居士林的一名骨干。1931年8至9月间,里下河地区水大成灾,杨浣石与居士林林长孙竹铭等居士携带干粮及物资赴兴化一带赈灾,同时还在居士林内办起收容所,接纳数百灾民入所免费食宿度灾。
杨浣石与佛教界著名居士高鹤年多有往还,高鹤年以其名著《名山游访记》相赠。杨浣石对高鹤年当时在兴化的救灾业绩知之甚审,特撰诗文报之以颂:“淮流莽莽失篙莱,往岁冲波记救灾(谓辛未赈灾事)。踪迹万山长踏月,声名四海早闻雷。仙家瑶草有时拾,佛国昙花无数开。此境待公才启发,故应霞客后身来。”(《鹤年老居士见视名山游访记奉题一律》)诗后又述:“民国十八九年间,苏北旱蝗卤水为灾,哀鸿遍野,所在索然,鹤公老居士发菩提心运广长舌乞援南北,创设粥厂多处,活人无算。爱献数言以留鸿爪”。
在泰州,杨浣石与书画界同仁交流甚多,《冰晖阁印掇》中即荟萃了朱仲宣、徐午尊、王颂侯、许杏农、汪端生、陈冕父、王籽、洪揖侯、支振声、蔡醴泉等众多书画家名印。1935年,杨浣石与凌文渊、邹笔臣、洪梅禅、朱仲宣、萧然、支振声等书画名流共同发起成立海陵金石书画研究社,活跃了当时泰州的文化艺术氛围。
杨浣石《自传》云:“生平又信仰佛教,于民国二十七年,入本市佛教居士林代为照料。”这之前杨浣石已是居士林骨干,故此中之“入”并非“加入”,当是“入住(办公)”之意;“代为照料”之“代”,本意即是“代替、取代”。可见“入本市佛教居士林代为照料”,该为杨浣石谦恭之说,他实际已为居士林负责人之一,这与1998年版《泰州志》及杨浣石长子杨本义所记杨浣石“主持泰县佛教居士林”,并无矛盾之处。
二
“考南北宋之画学,驰誉丹青;研东西汉之诗歌,抗衡元白;挥毫得意,摹襄阳承旨之书;斜上旁行,习撑犁孤涂之语。”这是陈培寿早年在《冰晖阁印掇·后序》中对杨浣石文学艺术成就的高度评价,足见杨浣石青年时代即已获得盛名。
杨浣石其书体工整秀劲,具晋唐风度;所画山水,或峻岭崇山,或茂林修竹,远追马远、夏圭意境,近得倪云林、王原祁笔法,观之,如身入山林,尘虑顿消(姜熹:《书画篆刻家杨浣石》)。
陈冕父《冰晖阁印掇歌》有云:“自言少本宋元耳,遭海藏叟云凡卑,改弦遂亦继老缶,心游邃古神忘疲。”即如鸿仪撰《杨浣石传》中所叙,杨浣石“所刻印章,初法宋元,宗文彭、何震”,颇得郑孝胥器重,郑孝胥乃建议杨浣石,不如摆脱凡近,直追秦汉,改刻甲骨、钟鼎,兼治汉印,以另辟新境。杨浣石遂从其言,“博览古文字学典籍,广搜龟版、钱币、汉印、封泥,朝夕揣摩,得其神理”,数十年“所治印石,古朴渊茂,遒媚兼擅。刀法、章法既师法往古,更富有新意。卜文、金文,一似刻成铸就,但经提炼升华,浑然无迹。小篆则工整而不拘板,汉印则温润而不近俗。边栏设计,犹为独到。残缺古厚,虚实相生而别开生面。”
当代篆刻家戴家毅在《记杨浣石先生》一文中评论说:“他的作品一反常规,其线条刻得比古玺典雅瘦挺,章法安排上看不出人为经营之处,善于以穿插、错落的手法来协调布置,使印面生动活泼。”戴家毅又说,从1899年甲骨文被发现至今,以甲骨文入印的篆刻家迄今寥若星辰,而在1918年前后杨浣石即以甲骨文入印,足见其功力深厚和独到的审美眼光(《印说》2004年第一期)。如今,杨浣石已与易大庵、王雪民、杨仲子、简经纶等现代篆刻家一起,被誉为以甲骨文入印的先驱。
杨浣石治印之外,复善牙竹浅雕、浮雕、皮雕,其“镂绘精工,使人目夺神移,叹为观止”。又能于牙牌上刻人物照片,“每件所刻,无虑数千刀,直至须眉毕现,形神兼俱,栩栩如生”。1957年杨浣石病逝后,杨家后人遵其遗嘱将所藏甲骨及牙刻毛泽东像等捐赠于泰州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