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道而后德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⑴。
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也;下德为之,而有以为。
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也。
下义为之,而有以为也。
上礼为之⑵,而莫之应也,则攘臂而扔之⑶。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夫礼者,忠信之泊也⑷,而乱之首也⑸。
前识者⑹,道之华也⑺,而愚之首也。
是以大丈夫居其厚⑻,而不居其泊,居其实,而不居其华。
故去彼而取此。
【题解】
这一章是《德经》的开头。有人认为,上篇以“道”开始,所以叫做《道经》;下篇以“德”开始,所以叫做《德经》。本章在《道德经》里比较难于理解。老子认为,“道”的属性表现为“德”,凡是符合于“道”的行为就是:“有德”,反之,则是“失德”。“道”与“德”不可分离,但又有区别。因为“德”有上下之分,“上德”完全合乎“道”的精神。“德”是“道”在人世间的体现,“道”是客观规律,而“德”是指人类认识并按客观规律办事。人们把“道”适用于人类社会产生的功能,就是德。老子认为,“上德”和“道”的精神一脉相承,它们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他在第十章曾说:“生之,畜之,生而弗有,长而弗宰也,是谓玄德”;二十一章写道:“孔德之容,唯道是从”;二十八章说:“为天下溪,恒德不离,复归于婴儿”,“为天下谷,恒德乃足,复归于朴”,以上所讲的“玄德”、“孔德”和“恒德”就是指这里所讲的“上德”。
《道德经》一方面是谈“道”,一方面是论“德”。它分为《道经》(第一章至三十七章)和《德经》(第三十八章至八十一章)。本章是《德经》的开篇,是本书的核心。不明此章,则不明老子之“道”。老子的“道”可视为现代的宇宙学,尤其是关于宇宙起源的学问,老子称“道”为“非恒道”。在本章里,老子把德分成两大类,即上德和下德,它们的分界线是,上德是不德,下德是不失德;上德是无为而无以为,下德是为之而有以为,界线分明。上德是无为所以近道,下德是有为(为之)所以离开了道。下德又可分为三个等级,一是上仁,二是上义,三是上礼。
这三者都是“为之”,所以又都是下德,不过上仁为之而无以为(非故意表现它的仁)是下德中的上流;上义为之而有以为(故意表现它的义),是下德中的中流;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得不到任何反响),所以是下流。
界线在“有为”还是“无为”,“表现自己”还是“不表现自己”。礼最讲形式,最讲表现,因此称之为忠信之薄,祸乱之首。前识(先知)问题是
华众取宠的东西,所以也不是好东西。老子提倡敦厚朴实的风气。
《德经》一开头就给德分类,目的是在使大家有所归向(采《老子新解》的意见。
【注释】
⑴上德不德,是以有德:具备高品位高层次德的人,因任自然,不表现为外在的德,不自以为有德,因此才是真正有德。第一个“德”是名词,指道德。第二个“德”用作动词,意动用法,不以为有德。
⑵礼:指古时的社会道德行为规范。
⑶攘(rǎng ):捋起、卷起。攘臂:卷起袖子,伸出胳脯。扔:拉。
⑷夫礼者,忠信之泊:礼是忠厚诚信观念淡薄的产物。泊,通“薄”,浅薄、淡薄、衰薄。
⑸乱之首:邪乱的祸首。
⑹前识:先知先觉者。先知,有先见的人。据《韩非子·解老》说,此指无根据的预测。
⑺华:浮华、虚华。
⑻是以大丈夫居其厚:因此大丈夫选择厚重。居其厚,立身敦厚,朴实。
⑼彼:指上文的“薄”、“华”,即指“礼”和“前识”。此:指相对的“厚”、“实”,就是“道”与“德”。
【译文】
真正上品的高层次的德不是以意为之的德,因此才是真正的德。
下品的低层次的强求之的德自认为不丧失德,因此实际上是没有德。
高层次的德并不刻意去做什么,是顺其自然,也无意表现它的德。低层次的德是做道德事,有意表现它的作为。
上品的高层次的仁爱有所作为,但不是刻意要去仁爱,不是为了仁爱而去仁爱,也无意表现它的仁爱。
上品的高层次的义是有意为之的,有意表现它的义。
上品的高层次的礼法有所作为,却没有人响应它,于是就卷起袖子,伸出胳膊硬拉强拽人按礼行事。
所以大“道”丢掉了然后才强调“德”,“德”不管用了才强调“仁”爱,不讲“仁”爱了才强调“义”气,连“义”气也不讲了,就只有强调“礼”法了。
这个“礼”法呀,是忠信的淡薄,邪乱的祸首。
所谓先知先觉先见之明,不过是“道”的浮华,而且是愚昧的开端。
所以大丈夫要立身敦厚,选择厚重的积淀与根基,而不居于浅薄。居于朴实,而不选择浮华。
因此要舍弃浅薄与浮华,而选择敦厚和朴实。人要在薄厚实华之间作出认真的选择。下篇 德经(第三十八章·失道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