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对道德神学的论证
康德对道德神学的论证
演讲者：邓晓芒（武汉大学哲学系教授）
时间：2008年07月24日下午 8:30-11:30
地点：西北大学图书馆报告厅
康德看来，一个人要有信仰的话，必然需要道德。基督教的本质是建立在道德的基础之上。不过，康德的宗教观很常时间得不到承认。那么，康德是如何把信仰建立在道德的基础之上的呢，那么，我们今天就谈谈康德说如何对道德神学进行论证的。
康德哲学的一个很重要的特点之一，就是把现象和物自体分开。康德所说的物自体是不可知的，所以康德也是一个不可知论者。对于物自体，我们可以想，可以思考，但是却不可认识。物自体是现象背后的东西。这是康德一个很重要的区分。
《纯粹理性批判》主要谈的就是物自体的问题。讲到现象知识如何构成，是在理性对感性资料进行加工而建立的一套科学体系。这样建构起来的只是现象，那么对于物自体呢？我们仅仅能够进行思考。康德是在批判唯理论和经验论的集成之上，构造自己的理论体系的。康德认为辩证法是一个贬义词。康德哲学的第二个特征是揭示“先验的幻相”。
先天辨证论里面，康德特别讲到了产生谬误的根源，一个是灵魂，灵魂是超验的。第二个是宇宙整体，我们能够认识宇宙中的具体事物，但是对于宇宙整体，我们是无法认识的。第三个是自由，到底有没有自由？自由是与责任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如果没有自由，也就无所谓承担责任。康德解决“二律背反”很巧妙的地方，就是在于通过区分物自体。如自由与灵魂是物自体，所以是不可认识的。在康德看来，人虽然在现象界没有自由，但是在物自体领域却是具有自由的。因为，人在现象以外，还有自己的本体。是自己本体的东西，你就不能说没有自由，但是你又不能证明自由。自由不是科学研究的对象，既不能证明，也不能证伪。
通过宇宙论，康德为自由保留了地位。保留自由，就是为了论证神学保留了一个基地。康德还有一个理论前提，就是上帝。关于上帝的论证，之前有很多种，如目的论论证。本体论论证，阿奎那的五种证明等等。这样的证明基本上是通过理性的推理。这样逻辑的推理，在康德看来是站不住脚的。根据有限的特性堆出无限的特性是不可能的。按照海涅的说法，康德把上帝送上了断头台。上帝的存在得不到证明了，那么信仰这么办？在西方人看来，无神论就是等于没有道德。
当然，康德有一句话，他说：“我要悬置科学知识，为信仰留下地盘。”康德认为，凡是涉及到信仰问题，道德问题，科学应当适可而止。否则会造成“先验的幻相”。康德是要把宗教、道德、法律等与科学知识严格划清界限。所以，他又写了《实践理性批判》。
实践领域里面另外有一套法规，最基本的法规就是道德。道德和宗教都是属于信仰的领域，都是“信”的领域，而不属于“智”的领域。道德是道德，科学是科学，道德本身是不考虑科学的。道德行为是不考虑能不能实现的，而是考虑我应不应该做。道德领域能够奠定法则有一个前提，就是很多东西要保持距离，如自由。那么，康德对于灵魂和上帝也是这么看到，它们都不能作为认识的对象。这三个概念，是为信仰留下了地盘。
在《实践理性批判》中，康德提出了道德命令，就是使得你行为的准则具有普遍性和客观性。既能适用于你自己，又适用于他人。这是定言判断命题：“S 是P”,它是没有前提条件的。真正的道德是没有条件的，是无条件的。并不因为假如如何，你应该去做。做道德的事情是“为义务而义务”。为道德而道德，说明人是真正自由的。道德没有为任何非道德的因素所支配。道德的行为是完全服从我们自由意志的结果，是我们为自己立法。真正的自由是能够摆脱外部自然的制约和内部自然的束缚。由人的道德律，说明我们是自由的。道德律就是我们自己的良心、良知。但是，在现实中，很多人并不一定按照良知去做，虽然我们具有良知。康德已经把以往的神学的基础已经推翻了，但是，他又把所有的这些东西，但是以新的
基础建立了起来。康德在道德律的基础上重新建立起宗教。
那么，我们看看怎么建立的。可称之为“上帝正义论模式”，就是证明上帝是正义的。人们只有为道德而道德，才能够实现自己的本质。人的本质就是自由。从理性角度出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应该的，不过现实生活中常常不成立。而且，从理论上讲：道德并不必然要求善报。这就实际上出现了道德与幸福的二律背反。那么，如何解决这样的问题呢？只有依靠上帝。为了道德，你需要有一个信仰。调和德、福关系，必须依靠上帝的协调。 上帝的存在还必须论证灵魂不朽。灵魂不朽，实际上是灵魂本身的规定。从认识上，是假概念。不过不能这样理解，灵魂不朽实际上是由一个义务的概念引出来的。为义务而义务，你必须要把自己视为一个纯粹的灵魂，虽然你是一个有限者，但是你应当追求你的神圣性。有了义务，做了道德事情，就不会为因为义务而骄傲。为了自己的安心，为了心安理得，还是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所以还是缺乏神圣性，所以，必须要神圣性，也就是灵魂不朽的设定。
上帝可以使“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成为可能，尽管在我们身处的自然界或许还看不出来，但是，在一个至善的世界，一个彼岸世界，这是可能的。必须把上帝的理念建立在灵魂不朽之上。人在现实的世界中不可能做到纯粹的道德，但是，在彼岸世界则是可能的，上帝可以保证最纯粹的道德，可以得到最大的幸福，与道德相匹配的幸福。
意志自由，这个概念只是一个理念，也是为道德律奠定基础的。在论证上帝的时候，它没有起到作用。在《实践理性批判》里面，也是没有起到作用。
在三大批判里面，都有上帝存在、上帝的证明模式都是不同的。在《纯粹理性批判》里面使用上帝，使德福达成一致。在《实践理性批判》里，加入了灵魂不朽。在《判断力批判》里面，自由意志也使用上了。自由意志具有双重意义，一它是物自体，也可以看成事实。自由在经验中，可以找到证据，一方面是自然界，另一方面是本体界。人相信上帝，实际上就是相信自己，人相信灵魂不朽，也是相信自己。他说，三个纯粹的理念中，自由意志使得灵魂不朽和上帝存在成为了可能。
总的来看，三大批判中，都是基于道德律来论证神学。他反对神学的道德，强调的却是道德的神学。真正的信仰，真正的神学应该建立在道德的基础上。但是，三者的论证都有自己的模式。在《纯粹理性批判力》里面使用上帝，论证德福一致。义务模式证明是在《实践理性批判》，为了义务而义务，就必须加入灵魂不朽。它是超越时空的，超越内在世界和外在世界。一个道德的人必须撇开一切经验因素。必须设定灵魂不朽，获取神圣性。在《判断力批判》里面，自由模式被加以进行神学的建构。如果要对康德的道德神学进行探讨，就不能忽略第三批判。自由既是经验，又是超验的，是整个理性（理论理性和实践理性）的拱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