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的地区主义批判及其他

批判的地区主义批判及其他

单　军

　　〔提要〕作者强调批判的意义, 认为建筑学也需要批判精神, 并通过对西方批判的地区主义理论的批评性反思、就建筑中的地区主义和地区性等观念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关键词:批判　地区主义　地区性　陌生化与熟悉化　大传统与小传统　乡土

一、批判的意义

严格意义的批判理论是现代社会的伴生物。在一个幅员辽阔、贫穷落后的东方国家, 批判理论不但是一件奢侈品, 而且根本没有自己的对象。当现代化在世界末真正成为中国社会的主题时, 批判理论才终于成为社会的内在需要。

——引自《法兰克福学派史》中译本序言

批判理论(K r itische T heo ries ) 在特定意义上即指法兰克福学派(F rankfurt Scho ol) 的社会哲学理论。它以焕发马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放弃长期使用的传统的建筑材料和建造方式, 人们经常认为它们已落伍而不能适应新时代的需求, 结果是全国各地, 从城市到乡村, 人们可以从建筑市场的产品目录中挑三拣四, 对建筑的态度就象配餐一样, 甲乙丙:琉璃瓦、白砖、蓝玻璃; 或A BC :柱式、山花加线饰, 一种媚俗、简陋的建造。在这样一种病态的建筑状况下, 我们更要呼唤能有一种脱颖而出、与之截然不同的简单建筑; 一种与“迁徒”飘浮及随意性抗衡的植根“本土”的简单的地方建筑。

强调自助及邻里互助的村落传统的复苏, 使人们希望至少能参加或部分参加塑造家园的全过程。这就更要求建筑有一种明确、简单的体量, 紧凑的形式, 有利于建造, 有利于扩展, 有利于适应使用要求的变化, 有利于村民亲自参与。

这一简单的原则既针对单体建筑, 也指整个村落的塑造。发扬简单建筑思想并不意味着放弃应用新技术新材料, 只不过要在满足简单、经济、有助于体现地方特色的前提下才有意义。

3. 邻里生活

古老的村落总显得迷人浪漫, 悠〔1〕

克思主义的激进意识和批判潜能为起点, 整合了精神分析、

存在哲学、语言哲学、解释学等现代思想, 发展为对现代社会、特别是发达工业社会进行跨学科的综合性研究与批判。

批判理论的一个重要方面, 是对现代社会大众文化的批判。当大众文化如电视节目、广告和流行音乐每天都在殷勤而周到地满足着现代人时, 批判理论则尤能发出清醒之音。从当年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中对资本主义病态社会崇尚工具理性的“单向度文化”的批判, 到当今西方的新马克思主义文化批评家詹明信(F edr ic . Jameson ) 对后现代文化

重要的前提。因此由居民这一使用者参与规划会是有利于邻里乃至整个村落发展的有效途径。或许一个古老的故事能够对我们有所启示, 它涉及到历史上最早和最大规模之一的集体项目的建造:巴比仑塔。据《圣经・旧约》记载, 当时天下人的口音言语都是一样的, 他们在往东迁移时在示拿地遇到一片平原, 于是就住下了, 开始共同建造一座城市和一座塔, 以免分散在陆地上。塔成为他们的中心, 在其中他们能够聚集。这时耶和华降临, 他变乱了人们的语言, 也就是摧毁了构成公共集体的基础, 他们的规划设想不被理解, 塔也就停工不建了。显然, 在村落塑造及聚落规划中, 应该反映居民的愿望, 获得他们的理解, 接受他们的参与, 而不仅仅是专业人员在色彩与线之间的“游艺”。否则, 村落的建设就会象巴比仑塔的建造一样, 毫无成效!

(本文为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课题研究成果之一。

项目号为:59978019)

然祥和。然而, 以家庭及邻里组结而成的村落集体, 多是在与恶劣的自然条件及困苦的长期斗争中诞生和发展的, 人人知道他们的命运不仅受君主, 也受自然的喜怒无常的影响, 灾难与危机可能随时降临。因此, 聚居、共同生活以及在各项职责上的相互照应是农业生产的基础。这种互助也在聚落结构上留下明显的印迹。村落中都有作为集体所有的公田以及其它形式的公共空间、场地、街道、包括祠堂等, 紧密联系的建筑群也是这种聚集心态的体现, 有助于邻里间的交往及团体凝聚力和归属感的形成, 而不单是为了节约用地。在当代欧洲的聚落规划中这种聚居的空间结构被很好地得以发扬。在其中, 公共空间被重新作为聚落结构的脊梁, 起到集体中心的作用, 在规划布局上也有意强调和提供邻里交往的可能性, 并把广场、街巷、中心、边界等传统村落中构成聚落整体、强化聚居心态的空间结构加以活化, 并通过具有时代精神的形体塑造, 注入新的主题和动机。

村落作为一种基本的聚落形式,

聚居也就是共同协作的生活是一个很

作者单位: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收稿时间:2000年8月〕

逻辑的解析中, 都体现出一种深刻的批判精神。

建筑学也需要批判精神。当各种思潮、主义令人眩目、少数经大众传媒筛选后的明星建筑师的“签名建筑”(sig nat ur e ar chitectur e ) 被争相仿效时, 以一种冷静批判的眼光去探究建筑学现象之后的本质, 是十分必要的。

西方许多建筑师和建筑理论家, 都具有自觉的批判精神, 他们与一些批判思想家有着密切的学术交流。例如在戴维森(Cy ncia Dav idson ) 主持的anyo ne 系列研讨会中, 詹明信、德里达等人就成了座上常客。而作为提出并发展了“批判的地区主义”理论的弗兰姆普敦(K. Fr ampton) 和佐内斯(A. T zonis) 等人, 也都深受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影响。“批判性”成为其深化发展地区主义理论的标签。

本文有关建筑地区性的讨论, 正是从对“批判的地区主义”的反思和批判开始的, 亦可视为是对“批判性”的一种承继。

二、建筑的地区性v s 建筑的地区主义

——对地区主义的批判

　　在有关建筑地区性的问题上, 佐内斯、弗兰姆普敦和科提斯(W. Cur tis) 等几位西方建筑史学家对地区主义和批判的地区主义的论述无论具有相当的权威性和参考价值, 但这并不等于可以在“建筑的地区性”和“建筑的地区主义”之间划上等号。

早在1982年, 吴良镛、周干峙和林志群教授在向中科院技术科学部提交的《住宅、环境与城乡建设》报告中就提出了“地区化”(Reg io nalization) 的概念, 并特别指出:“这里提出的地区化问题, 从出发点与其内容来说, 要远比现在一

2〕

般的‘乡土建筑论’或‘地区主义’广泛深刻得多〔。”

地区性是与地区化相关联的概念。建筑的地区性能够存

在具体、真实的语境中寻求, 所以, 任何既定的模式和框架都是与其自身命题相悖的。5) 地区性表现的方式和程度不同, 因此具有其自身的适用性而不是一种普适的规律, 并且具有“度”的含义。正因为此, 在地区性的凸显过程中, 人(如建筑师和规划师) 具有主观的能动性。

建筑的地区性与地区主义的区别可以简单地比喻成:前者是一一种触及建筑本质的目标, 而后者只是迈向这一目标的主观创作理念之一。因此, 本人的相关思考与研究, 从一开始就是以“建筑的地区性”而非“建筑的地区主义”为核

4〕心对象的〔。

在的前提是基于:迄今为止, 在绝大多数情形下, 建筑作为

特殊的人工产品, 其生产和消费具有地点性, 即房屋一经建造就不能移动, 形成相对稳定的居住环境。如果说可居住“空间”的存在, 使得建筑得以区别于雕塑、绘画等艺术门类, 地点性则是在以定居为主的人类文明中, 建筑区别于飞机、汽车的本质特征之一。正如海德格尔所言, 建筑的地点性而不是从空间, 具有第一性的意义, 因为“空间也是从地点, 而

〔3〕

不是空无获得存在的。”从建筑的地点性可以说, 所有的建筑都是地区建筑, 但它并非“建筑的地区性”的充分必要条件。笔者对建筑地区性的释义为:“广义的建筑(或称人居环境) 在多层次的空间范畴中一个特定的地区和既定的历史时段内, 与该地区自然和社会人文环境的某种动态、开放的契合关系, 并且由于具体的条件不同, 其表现的方式、复杂性以及程度也存在差异。”上述定义有下面几个要点:1) 地区性的概念具有时空维度, 从空间看它具有相对于某个整体的局部性, 从时间看, 它是一个时段内相对稳定的现象, 而不是某种瞬时或短时期内的现象。2) 地区性是以广义的人类聚居概念为前提的, 换言之, 它不是狭隘的建筑概念所能完全解释的现象。3) 地区性概有相对的稳定性, 但也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因此, 它同时面临对原有地区性的延续和发展, 以及通过再阐释获得现时和未来意义的新地区性的双重任务。4) 地区性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多样性, 它提供一种观念, 而最后的答案都需要

三、地区共性vs 地区特性

——对弗兰姆普敦观念的批判

　　作为一位历史学家, 弗兰姆普敦对许多建筑师作过深入的研究, 这从其主编了不少建筑师专集可略见一斑。也许是这一背景, 使其在论证批判的地区主义观点时, 大量引用的是建筑师设计的单体建筑, 如对提契诺(T icino ) 学派的波塔、加泰罗尼亚学派的波菲尔和日本的安藤忠雄等人的青睐。他

〔5〕

本人也说“喜爱小的方案而非大的设计”。作为建筑的地区主义研究, 这也许无可非议, 但在讨论建筑地区性时, 这种“单体建筑论”就值得商榷了。

笔者认为, 在所谓建筑地区“特”性的英文释义reg io nal identity 中, Identity 除了“特性”的意思之外, 还有“同一性”的含义。我们以往谈论地区性, 大多强调的是“地区特

性”而忽视了其“地区同一性”的意义。实际上地区性具有“两性”:即首先是一种(内在的) 地区共性, 然后才是(外在的) 地区特性/特色, 这一点类似于瑞尔夫所说的“场所”

6〕

的内向性和外向性(Insideness and O utsideness of Place ) 〔。瑞尔夫指出了城内的居民和城外的旅游者之间对场所的不同感受, 在对地区性的认识上也同样存在着类似的《围城》现象:城里的人想走出去, 城外的人想进城; 这一现象表明在建筑地区性的认知上, 使用者、业主和建筑师等不同的人因“身份”或“角色”不同而存在差异。

单体建筑往往难以凸显出内在的地区共性。例如, 旧北京城的地区性, 就是一个四合院所无法体现的; 但当这些四合院成为一种城市的“母体”(mat rix ) 时, 地区性便得到最充分的展现。同样, 对于从未走出旧北京城的居民而言, 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是一种城市的“共性”而非“特性”, 但当他第一次游历欧洲时, 外在的地区特性——巴黎城的特色和北京城的特色就同时获得了“凸显”。地区特性只有在更大的“地区”范畴才能充分显露, 说明地区性是有许多空间层次的。除了单体建筑外, 它在建筑群(如“住区”) 、街区、城市等不同层次能得到更充分的体现, 这是对弗兰姆普敦注重单体建筑的“批判的地区主义”观念的一种超越。上述观念可以从罗西的《城市建筑学》和里昂・克莱尔(L eo n K rier) 的《理性建筑:欧洲城市的重建》中得到验证, 特别是大克莱尔对街道、广场、街区这些他称为“城市形态学的方言要素”的设计和研究共性的认识具有借鉴意义。

〔7〕

佐内斯认为, 从建筑学角度看, 其批判性基于一种认识和美学上的“陌生化”, 它能抵抗“乡愁”(nostalgia) 和现代消费文化的催眠效应。俄国的形式主义者维克多・舒科洛夫斯基1917年在《艺术作为艺术手段》一文中, 认为艺术的方法为“陌生化”, 即“诗人的使命不在于把未被认识的东西告诉人们, 而是从新的角度来表现人们习以为常的事物, 从而使人们产生异化之感。”在佐内斯看来, 德国戏剧家布莱希特(Ber tolt Br echt ) 的“史诗性戏剧”创作与传统的“戏剧性戏

〔10〕

剧”的差异, 就在于以“陌生化”替代传统的“共鸣”。针

对前者将观众卷入事件之中而使观众处于一种“无批判力”的“共鸣”状态中, 后者则把观众变为观察家, 把单纯的感受变为批判性的认识。

从布莱希特对梅兰芳和中国戏剧艺术的高度评价看, 陌生化就是一种“似与不似”之间, 一种类似的“再阐释”理论, 它对于建筑的地区性表现深具启发性, 但在具体的创作中, 由于存在不同的情况形, 所以, 过分强调“陌生化”就减弱了“熟悉化”的价值。

“陌生化”对于印度的柯里亚、多西; 墨西哥的巴拉干、莱格里塔、里翁(G onza lez de L eon) 和哥伦比亚的萨尔莫纳(R og elio Salmona) 这样立足于本土文化的建筑师而言是重要的。他们需要对熟知的传统“方言”进行再阐释, 从而透过表面的形式去探索地区文化的内在精神实质, 重新赋予其新的生命力。但作为在印度进行创作的柯布西耶和在新喀里多尼亚竞标奇芭欧文化中心(T jiba ou Cultural Center ) 的皮亚诺而言, 首先遇到的是对当地“方言”的学习和熟悉化过程。

地区性的形成是一个“动态的”过程, 所以, 当代的建筑师们努力揭示的是一种新的地区文化而不是对传统地区性的简单再现。再阐释无疑是一种最重要的方法论, 但作为再阐释对象的地区传统文化的“延续性”(continuity ) 则是地区性命题存在的前提。所以, 在从传统地区向揭示新地区性的共同目标迈进时, “陌生化”和“熟悉化”是无法偏废的“殊途同归”。

对佐内斯的批判不是简单否认“陌生化”的价值, 实际上, 立足于本土文化并努力摆脱由于自身熟悉的文化背景而简单地再现地区传统, 是更为艰难的创作之路, 它需要建筑师从它地区、它文化中汲取养分、因此更需要一种自觉的批判精神。

五、大传统vs 小传统——对“大传统”观念的批判

　　1. 乡土/新乡土(乡土主义) /地区主义

有关“乡土”(v ernacular ) 一词有各种建筑学释义, 1997年北京召开的“当代乡土——现代化的传统”国际研讨会上, 与会建筑师对此也众说纭纷。保罗・奥立佛(Paul Oliv er ) 在《世界乡土建筑百科全书》中, 指出“乡土建筑”(V ernacular A rchit ectur e) 的几个特征为:本土的(indig enous) ; 匿名的(ano nymo us , 即没有建筑师设计的) ; 自发的(spo nt aneous , 即非自觉的) ; 民间的(folk, 即非官方的) ; 传统的

, 对深化地区

强调城市、街区尺度上的地区性的价值在于:随着人类

对居住环境认知/感知能力的大幅度提高, 整体环境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当单体建筑无论从视觉感受、消费使用等方面越来越无法与“环境”割裂开来时, 一些传统的环境困子就越来越应该被视为建筑的内部因素而非外部条件。由此看来, 在建筑学的未来发展中, 整体的“人居环境”应该比传统的“单体建筑”更受到人们的重视。正如《马丘比宪章》中提出的:“新的城市化概念追求建成环境的连续性, 即每一座建筑物不再是孤立的, 而是一个连续统一体中的一个单元, 它需要同其它单元对话, 从而使其自身的形象完

〔8〕

整。”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 在“地区建筑特色”与“地区

城市特色”发生冲突时, 城市的地区特色将具有优先的地位。

从建筑经济的角度看, “非”单体建筑观也是非常重要的。例如, 无论某个地区多么贫穷, 它也完全可能斥资建造一栋高消费建筑; 所以, 我们或许永远也无法从一个建筑物的“生产”中, 认识到经济地区性的价值。只有从地区的整体看, 经济性才成为一个重要的评价标尺, 这恰恰说明了建筑地区性的经济要素, 是更多地建立在一种超越单体建筑的更大尺度上的。

四、熟悉化v s 陌生化——对佐内斯观点的批判希腊建筑理论家佐内斯及其夫人历史学家丽莲・勒菲芙(L iane L efaiv re ) 于1980年在“网络与路径(G rid and Pat hw ay ) ”一文中, 最早在建筑界提出“批判的地区主义”。指出批判的地区主义的重要特征是“批判性”和“陌生化”

9〕

(V er fremdung ) 〔。

11〕

(t raditional) ; 乡村的(r ur al) 等等〔, 基本上体现了“乡

性”是隐藏在砖拱形式之后的、整个建造过程和结果与当地经济、技术条件的相契合性(图10～11) 。这也许会使期待着“必然”出现某种“地区形式”的人们失望, 但它恰恰反映了建筑地区性更深刻的内涵之一:表面的形式与风格固然重要, 然而在形式后面, 却可能隐藏着建筑地区性的真正价值。

注　　释

〔1〕参见马丁・杰伊:《法兰克福学派史》, 单世联译, 1996年4月, 广东人民出版社, P5。

〔2〕参见吴良镛、周干峙、林志群:《我国建设事业的今天和明天》, 中国城市出版社, 1994年, P122。

〔3〕参见陈伯冲译:海德格尔《建、居、思》, 《建筑师》47期,

P 84。

〔4〕参见单军:《“根”与建筑的地区性》, 《建筑学报》, 1996年第10期, P 35～39。〔5〕参见nan E 1lin :

《Postmodern Urbanis m 》中“Critical

。Princeton U nivers ity Pres s , 1996, P 87。Regionalis m ”

〔6〕参见Edw ard Relph :《Place and Placeles sness 》(场所与非场所性) 。Pion Limited, 1976, P49～56。

〔7〕参见Leon Kr ier:《Rational Ar chitecture:Th e recons tr uction of the European city 》, 1978. V, Dialectical elements of the urban morph ology:th e street; the square; the bolck; X, T he quar tier or the city w ithin a city.

〔8〕参见陈占祥译, 《马丘比丘宪章》, 《建筑师》第4期, P255。《宪章》认为:“这种‘形象待续原则’……在我们的时代, 不仅是一条视觉原则, 而且更根本的是一条社会原则。”在1981年的《华沙宣言》中, 强调了同样的观念。

〔9〕参见Tzonis &Lefaivre:《Arch itecture in E urope s ince 1968:M emory and Invention 》中“Critical Regionalism ”部分, P 17～19。〔10〕参见王岳川主编:《新马克思主义文论》, 1998年, P 141～147。布莱希特的陌生化概念源于德国的文化传统, 正如黑格尔的一段名言:“一般说来, 熟知的东西所以不是真正知道的东西, 正因为它是熟知的。”(《精神现象学》上卷, P20, 商务印书馆) 布莱希特认为它还等同于马克思的“异化”(En tfremdung ) 概念。

〔11〕参见Paul Oliver:1, Pxxi 。

〔12〕参见《Regionalis m in Arch itecture 》中“Regionalism w ith M odernism ”, Concept M edia Pte Ltd, 1985。P8～16。奥兹坎指出, 鲁道夫斯基《没有建筑师的建筑》

(“Arch itectur e w ithout

Arch itects ”1964) 及其同名展览、奥立佛主编的《房屋与社会》, (“Shelter and Society ”1969) 等著作为60年代乡土研究奠定了理论基础。而60年代反殖民主义的独立浪潮和西方世界的反文化思潮, 以及以法国68年“五月风暴”为标志的新左派学生和群众的反战政治运动, 是乡土主义和地区主义思想崛起的深层因素。见詹明信“60年代:从历史的阶段论角度看”(Periodizing 60’) , 《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 三联书店, 1997。P 339～353。

〔13〕参见夏建中:《文化人类学理论学派》,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1997年, P156。

〔14〕参见汤林森:《文化帝国主义》, 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9, P173～181。

作者单位: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收稿时间:2000年7月〕

《Encyclop edia of the Vernacualr

Arch itectur e of the W orld 》, Cambridge Univer sity pr ess , 1997。卷

土”的完整含义。

所谓“新乡土”(neo -乡土主义”v ernacular ) 建筑或“(v ernacular ism ) 建筑, 是指那些由当代的建筑师设计的, 灵感主要来源于传统乡土建筑的新建筑, 是对传统乡土方言的现代再阐释。

“乡土主义”被奥兹坎(Suha O zkan ) 视为是地区主义的一个方面, 其另一个方面是现代地区主义。从字面和内涵上看, 乡土主义和地区主义的主要区别在于, 前者更注重那些民间的、自发的传统, 后者则外延宽泛得多。与弗兰姆普敦认为“乡土派”具有伤感和讽剌等特征的观点不同, 笔者认为, 乡土主义不仅是建筑地区性表现的重要部分, 而且是最具活力的一个方面。这一点历史已经作了证明:60年代地区主义思潮的兴起, 是与鲁道夫斯基(Ber nard Rudo lfsky ) 和

保罗・奥立佛等人对乡土建筑的研究分不开的, 可以说正是对乡土建筑的重新关注揭开了地区主义思潮的序幕; 当然,

〔12〕

这背后还有60年代特殊的政治和文化背景。

2. “大传统”/“小传统”

美国人类学家雷德菲尔德(Rober t R edfield ) 在《农民社会与文化》中, 首次提出大传统(G reat T radition) 和小传统(L ittle t radition) 这一对重要概念。“大传统是学校中培养出来的少数人的内省的传统; 小传统则是生长于村落共同体中

〔13〕

的、多数人的传统”。在笔者看来, 那些民间的、自发的乡

土建筑传统, 就是雷氏所谓的小传统。

对于中国的地区性建筑创作而言, 大传统和小传统的提出, 是对以往过于强调一种官方传统(大传统) ——如所谓的“民族形式”, 而忽视了对民间的地方乡土文化的重视的批判。由于中国地大物博, 地区历史差异较大, 使得乡土建筑类型极其丰富, 作为民间传统的“小传统”具有更为多样和丰富的地区文化内涵。

《文化帝国主义》的作者汤林森(Jo hn T omlinsen) 曾引用“发明出来的传统”的概念, 对民族国家以一种“正统而

14〕权威”的文化幻觉来加强其自身的认同进行了批判〔。作为

建筑界老生常谈的“民族形式”, 也是这一类发明出来的“大传统”。建筑地区性研究的主要任务之一, 正是多样化的地区性替代单一的、所谓的“民族性”。应该看到, 在全球化趋势下的后殖民主义和新历史主义等理论的语境中, 地区性研究应注意其与传统的或现代的地区性之间的异同, 也许我们可以称之为一种“后地区性”(post -reg io nalit y) 。正如格林布拉特(Stephen G reenblatt) 从“大历史”(Histor y ) 转向“小历史”(histor y ) 研究, 重新书写“边缘史”那样, 对尚未引起足够重视的乡土建筑“小传统”的重新阐释, 应该作为地区性理论和实践的一个重要方面。

以上讨论的, 当然并非有关建筑地区性批判思想的全部, 例如在批判地看待全球化和地区化关系问题上, 一些后殖民主义理论家在其文论(如赛义德的《东方学》、德里克的《后革命氛围》) 中, 都有精辟的论述。本文最后需要强调的是:“广义建筑(或人居环境) 的地区性”这一命题本身, 就存在着对传统建筑学“视觉中心论”的批判。例如在获得1995年阿卡汗奖的毛里坦尼亚“开迪地区医院”中, 其“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