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原音韵]地位与发展的一点臆测
关于与《中原音韵》有关的若干问题,论坛上已经进行了反复讨论。我们既要感谢金筑子版主对《中原音韵》以及王力先生观点的详细阐述,更要感谢张智深、尚书省、守玉斋主、十月雪、小夜叉等朋友为我们介绍了与此有关的各种学派和论证。根据大家所介绍内容的综合,目前对此书书存在着元大都音、北方话音、河南话音等几种不同观点,至于哪一种观点更正确,现在还没有结论,我们恐怕也没有能力对此作出结论。我赞同尚书省先生的话:“我的态度是,只要它能够解释得通,能“自圆其说”,就应该承认是百花齐放的一朵花,不可随意否定之。”我对音韵学素少研究,这里只能提出一个臆测:从平水韵到普通话韵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中原音韵》是这个过程中的重要一步,但还远远不是终结。关于《中原音韵》是这个过程中的重要一步,金筑子版主已经说得很清楚,例如平分阴阳,入派三声等等,都是有别于此前的各种音韵规定的,而较为接近于普通话的处理方法。因此,可以认为它“成为一部划时代的音韵学专著”,“它与以往的韵书不同,打破了原来韵书四声分立的系统”。但是另一方面,从《中原音韵》到普通话系统,还有着很漫长的距离。我这臆测的根据有以下几点:首先,根据我曾经引用过的天津赵先生的一文,从《中原音韵》出发,既可以经过十六韵到达北京话十三辙,也可以经过《中州全韵》、《音韵辑要》到达京剧十三辙,而后者属于“湖广音,中州韵”,并不同于北京话或普通话。由此可见,从《中原音韵》出发,其后还有着复杂的演变过程,或者如尚书省先生所说:“由《音韵辑要》到《十三辙》的演变不是简单分合变化,这个分合过程应该是比较复杂的,是脱胎换骨的演变,反映出语言系统的改变。”其次,北京话或者普通话的雏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还值得探讨。元代大都话是怎样的,我不知道。我曾经在一个跟帖中引用过百度的资料,其中说:“壹般說來,作爲中國官方語言的基礎,現代意義上的北京話形成于清朝。它的直接來源有三部分:燕京語、遼南語與滿語。不僅僅傳統滿語是北京話的重要來源,燕京語與遼南語,本身也與滿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本文源自广州本土网:http://www.gz106.net/thread-1146-1-1.html”下同)。又说:“深受北方各胡族影響的古代漢語,和來自女真族的滿語,可以說是北京話共同的祖先,也成爲中國現代國語普通話的最重要來源。而漢唐宋各朝中原漢族人的古老語言,因爲戰亂和遷移,反而在今天的南方方言,尤其是閩南話、客家話當中,更多的保存下來。北京話的形成,成爲中華文明幾千年來吸納與融合的壹個典型例證。”该文还说:“清代中葉以後,滿族人與滿族文明漸漸被漢族農耕文明所同化,燕京語、遼南語和滿語揉合後的新北京話成爲了清朝的官方語言,這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現代意義的北京話的最初形態。當時的北京,城南話中燕京語的成分更重壹些,而內城與城北,更深受滿語影響的遼南話占據著主導位置。”关于以上最后一段有一个佐证,即满族作家叶广芩 在其小说《谁翻乐府凄凉曲》里的一段话:“宋太太问什么是京白,舅老爷说,就是戏里头的道白,说开了就是一种糅合了京腔与吴语或其他地区方言的新国语,不是贫而碎的京片子,那京片子让人一听就厌恶、肉麻,上不了大雅之堂。宋太太说,我觉得你们家的女孩儿说话跟外头的不一样,敢情就是这京白的缘故?瓜尔佳母亲说,在康熙年间皇上就要求所有官员必须说官话,宗室子弟也都要讲官话的。当年金家的老祖母领着孩子们进宫给皇太后请安,也得讲官话,绝不能带进市井的京片子味儿。在宫里,皇后太妃们讲话用的是近乎京白的京腔,只有太监才用纯北京话说话。看一个人家儿有没有身份,从说话就能听出来。宋太太的东北腔一下低了下去。我没有亲耳听见过瓜尔佳母亲有关京腔的论述,但我相信她的话是没有错的,我们家是老北京人,却至今无人能将北京那一口近乎京油话学到嘴,我们的话一听就能听出是北京话,而又绝非一般的“贫北京”、“油北京”,更非今日的“痞北京”,这与家庭的渊源或许有关。是题外话了。”再次,根据我的见闻,入声也并未从元代起就在北方说唱中消除了,而是曾经在一个时期内影响过北方说唱。例如,起源于乾隆时期的岔曲是纯用北京话演唱的,而且对四声要求很严,包括该用阳平的地方绝不可以用阴平。但是,例如以下一段唱词:“朔风吹柳絮,万里入云泥。望长空恰似玉龙斗太虚。白茫茫,粉饰山河瑞景奇。”中的“白”字就是唱作bo而且短促,保留了入声的特点。又如,同样起源于乾隆年间的子弟书,其唱腔至今已经失传,很多唱词借例如京韵大鼓等曲种流传,但是可以看出,早期的子弟书作者是使用入声的,例如《碧玉将军》的卷首诗篇:“蛮天烽火接钱塘,太乙灵旗指越疆。文武人推周吉甫,勋名共拟郭汾阳。椎牛午夜千夫膳,射虎三秋百战场。何日罗平妖鸟尽,几曾忧国鬓如霜。”完全是一首合格的七律,其中如“接”、“吉”、“郭”、“国”都是当做入声字在使用。有趣的是那个“周”字,我和朋友们研究“周吉甫”是谁,最后猜测是周代的尹吉甫,但是作者却不敢直接用尹吉甫,显然是害怕出现三仄脚!由此可见作者是恪守格律的。再如骆玉笙先生的名段《剑阁闻铃》里有两句唐玄宗的唱词:“细思量都是奸臣他把国误,真冤枉偏说妃子你倾城”,其出句在子弟书《忆真妃》中的原词却是“细思量都是奸臣他误国”,这里的“国”字显然也是当做入声在用,否则,出句的尾字为平,就无法歌唱了。由此可见,北方说唱彻底摆脱入声影响应该是在嘉道之后的事。以上所说纯属我的臆测,因此,请朋友们尽管质疑,如果被批判得体无完肤,对我也是一件幸事,因为我可以从中得到正确的结论。我只是想说,不必再计较《中原音韵》 属于哪种语系;另一方面,新诗韵的建立,恐怕也不应以《中原音韵》为根据,而还是应该考虑普通话十六韵和其他分韵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