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欧里庇得斯笔下美狄亚的悲剧形象及其成因

论欧里庇得斯笔下美狄亚的悲剧形象及其成因

档案一班 陈聪 270202118

【摘要】欧里庇得斯的《美狄亚》是古希腊悲剧的经典之作。戏剧中的女主人公美狄亚是一个为爱情不顾一切却惨遭抛弃而最终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来结束感情表达自己心中的愤怒的人。本文中笔者就将从美狄亚的女性形象、悲剧形象的成因和欧里庇得斯所表达的主题来深入分析《美狄亚》这部戏剧。

【关键词】欧里庇得斯 《美狄亚》 悲剧

《美狄亚》作为欧里庇得斯公认的代表作，也是古希腊最感人的悲剧之一，取材于古希腊神话“金羊毛”的故事。剧中的美狄亚是个异国女子，她爱上了前来取金羊毛的伊阿宋，为此她背叛了自己的家庭，帮助伊阿宋取得金羊毛，与伊阿宋逃往科尔托斯后结婚并生了两个儿子。后来伊阿宋为了得到王室的继承权要另娶科尔托斯的公主而遗弃美狄亚，同时科尔托斯的国王要将美狄亚驱逐出去。这一切使美狄亚痛苦万分，强烈的仇恨使她以害死新娘和国王、亲手杀死自己的两个儿子为代价报复了伊阿宋，然后带着孩子的尸体乘着龙车逃往雅典。在《美狄亚》这部剧中，欧里庇得斯虽然借用了爱情故事这一传统题材，却没有传统爱情中的哀怨与缠绵，而是以其泼辣的艺术风格细腻地刻画了美狄亚从绝望到仇恨的心理变化过程，使得观众与读者能够真切地体会到美狄亚所承受的痛苦和折磨。拉茨格就认为这是一出关于“破碎的妇女心灵的悲剧”。1

一、美狄亚的女性形象

欧里庇得斯作为古希腊三大悲剧诗人中最为关注女性的一位，其现存的18部悲剧中，有12部是写女性的。他擅长人物心理描写，用他那充满人性关怀的思维方式以及对于女性心理的细腻把握，使他获得了“首先在希腊文学领域里发现了女人”的美誉。他的笔下塑造了不少鲜活女性人物形象，如海伦、大力士的女儿等，其中对美狄亚弃妇的恨和慈母的爱之间的剧烈冲突，美狄亚要杀儿子又不忍下手的复杂心理刻画得非常深刻，这样的心理描写在古代文学中是很少见的。所以《美狄亚》问世伊始，美狄亚就成了古希腊文学领域里一个1 谢·伊·拉茨格：《对欧里庇得斯的〈美狄亚〉进行历史———文学分析的尝试》，《古希腊三大悲剧家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408页。

独特的女性形象，也是迄今为止颇为争议的一个女性形象。

1父亲的女儿形象

美狄亚不仅是科尔喀斯国王埃厄忒斯的女儿，也是太阳神赫利奥斯的孙女，双眼闪耀着太阳神子女独有的金光，也得到了地狱女神赫卡忒的悉心指导、和亲自传授的强大魔力，让她成为所有世俗的、原生态的民族部落女巫望尘莫及的绝顶高手，身世真的非常不简单。然而上天却让高贵的美狄亚钟情于伊阿宋，这个男人的出现使美狄亚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帮助伊阿宋夺取金羊毛，救回伊阿宋的性命，对于自己的父亲而言是一种背叛。美狄亚是一个聪明智慧的女子，她并不是不知道当时的环境所规定的道德准则与伦理观念，她也因此而进行过激烈的斗争，她问着自己“为了一个外乡人，我用得着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吗？”最后美狄亚还是将自己的全部交给了爱人，正是由于对伊阿宋的爱，使她不仅帮助伊阿宋盗取了金羊毛，而且当自己的兄弟追击伊阿宋的时候，还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以拖延父亲的时间。而在美狄亚的时代，杀死父亲的儿子是对父亲最大的背叛。对伊阿宋主动的爱，使美狄亚背叛了自己的父亲，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也把自己置于了众叛亲离的境地。对于这中背叛，学者们有着不同意见，有些人认为美狄亚是个残忍的不孝女，“杀死亲兄弟都是对家庭伦理道德的背叛，是无法见容于人的。”1并且由于美狄亚的父亲是国王，她的家事其实也是国事，杀死了兄弟就是杀死了家族、国家的合法继承人，对父母、家族、城邦都造成了严重的危害。而有些学者则认为，美狄亚是在反抗父权主义，她敢于对自己的婚姻做主，“美狄亚的行为具有残酷的破坏性，它破坏了男权统治社会的‘天理’，美狄亚的抗争给所有渴求自由平等的女性带来了一场心灵的革命。”2

2丈夫的妻子形象

在追求爱情的斗争中，美狄亚为之奋斗过，她一次次帮助丈夫：盗金羊毛、杀兄弟、替伊阿宋报杀父之仇，克服重重难关，游刃有余，未感到无助，一度成为那个时代与社会的叛逆者也在所不惜，我想无论从哪个时代哪个角度看，美狄亚都应该算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可最终，她的爱情还是灭亡于残酷的现实之中，她成了一个被遗弃的女人，也因此她的感情由强烈的爱转化成了强烈的恨。正如黑格尔所言：“爱情在女子身上显得最美，因为女子把全部的精神生活与现实生1

2 邓星：《冰火两重天中的爱恨纠结——解读美狄亚的女性意识》，《外国文学研究》，第51页 田右英：《抗争主题论》，《柳州师专学报》，2001年3月，第16卷第1期，第27页

活都集中在爱情里和推广成为爱情，她只有在爱情里才能找到生命的支持力；如果她在爱情方面遭遇不幸，她就会像一道火焰被第一阵风吹熄掉。”1于是美狄亚疯狂地采取了报复行为，她不仅施展魔法杀死了伊阿宋的新欢和新欢的父亲，而且为了让自己的复仇更为彻底，还杀死了伊阿宋和她所生的两个孩子。多年来人们一直为美狄亚这样义无反顾的爱并因爱而恨的做法是否得当而展开讨论。有些学者认为美狄亚过于残忍，正是因为她的形式手段过于强势，才遭来了丈夫的背叛。然而有些学者高度赞扬了美狄亚：“她用‘恶’来反抗伤害她的现实，反而创造了‘美’的形象。正是美狄亚人性中闪耀的‘恶’与‘善’成就了她的完整的‘美’——冲破环境压制与束缚，达到个体自由的美。”2“美狄亚作为一个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女性，她的强烈的反抗体现了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3

3儿子的母亲形象

成为母亲的女人，不管性格坚强还是温顺，孩子总是她们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母爱让她们在孩子面前温柔慈爱，美狄亚也不例外。尽管以杀子作为自己的报复行动，美狄亚在行动之前的内心斗争却是十分剧烈的。弃妇的狠毒与慈母的亲爱在美狄亚心中展开了激烈的冲突。她几次鼓起勇气，又几次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怀着万分痛苦的心情，忍心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完成了自己的复仇计划。一直以来美狄亚杀子的目的可以分为三种：一是对伊阿宋背叛行为的报复；二是对当时妇女及其地下地位的反抗；三是保护自己儿子不会遭受被仇家杀害的耻辱和痛苦。对于美狄亚杀子的评价也分成了截然相反的观点：一种认为美狄亚杀子的行为是一种疯狂的行为，与女性天生的母性特质背道而驰，表现了其人性的阴暗面。正如马修所说的：“美狄亚的理由很清楚，她要报复她丈夫的背叛和对她的羞辱。尽管这可以理解，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行为具有正当性。复仇的欲望决不可能被称道，原因即在于它本质的邪恶性。”4另一种观点是美狄亚杀子是正当的，有充分理由。“美狄亚的报复行为，从表面上看是毫无人性、丧尽天良的。如果结合当时她所处的具体环境，造成她残忍行为的深层次根源进行探究，事实并非如此。美狄亚的反抗主要是由于夫权、王权对她的压迫所致。她的行为和情感发展在剧1

2 (德)黑格尔：《美学》(第二卷)，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年出版，第327页 冯英子：《光明与黑暗：人性的两面性——从说起》，《世界文学评论》，2008年1月，第291页 3 张红：《再论美狄亚之悲剧形象》，《戏剧文学》，2007年第7期，第61页

4 Matthew C Reid，Grant Gillell：”The case of Medea——a view of fetal-maternal conflict”，in Journal of Medical Ethics，Feb 1997，vol.23,p22

中是合理的，其女性自我意识也是在剧情一步步发展中慢慢觉醒。”1还有学者认为“真正促使她杀子的是她对自己所犯罪行的不可原谅的心理和深深的自责，她要通过这种行为让自己内心品尝最大的痛苦，以此来对自己以前的罪行负责。”2

二、美狄亚的悲剧成因

欧里庇得斯及他的剧作对后世欧洲文学的影响有很大的影响，柏拉图也称他为最著名的悲剧家，并称《美狄亚》是欧里庇得斯悲剧的代表作。欧里庇得斯在《美狄亚》中为我们展现了一条由少年的浪漫激情到中年的现实需求激荡到无所寄托的尘缘斩断的悲剧之路。从悲剧意蕴来看，本剧是一个性格悲剧。也有人认为《美狄亚》是一出家庭悲剧，美狄亚的悲惨遭遇是她的丈夫喜新厌旧所造成的。但是，如果把作品所反映的内容同当时的社会现实联系起来，就会发现美狄亚悲剧形象的形成有更深刻的原因。总之，是多方面的因素共同促成了《美狄亚》这部悲剧。

1美狄亚自身原因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美狄亚对伊阿宋的感情由起初强烈的爱转变为极度的恨，也是有深刻根源的。第一，“现代心理学指出，一个正常的完整的人格角色应该有三个层次：首先是生命层次，作为一个人要表现出自然的生命力，健康，蓬勃向上，昂扬充满力量。其次是社会层次，作为存在的社会个体，应有时代的观念，风尚，体现出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和道德观。再次是异性审美层次，人类世界的两性，都应受到异性的选择，选择的标准不同但应是平等的。一个完整的人格角色应受到这三个力的制约。”3然而这种理想的人格角色在传统女性中却没有出现过，其生命力的层次被抑制，似乎只剩下审美层次了。美狄亚由于貌美被年少英俊的伊阿宋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美狄亚年老色衰，于是伊阿宋的爱情便转移了。尽管这不是伊阿宋抛弃她的主要原因。第二，美狄亚的悲剧在于她的爱情成本太高。美狄亚在追求爱情中，为了爱情，她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奉献自己的一切（她一味的追求个人的意愿而忽视了对家庭和城邦的义务，这种行为在本质上与伊阿宋抛弃她的行为时一样的）。她将所有的一切都投资进去，她选择用爱情来完满人生，可是除了爱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和伊阿宋1

2 张忠慧：《古希腊悲剧美狄亚的女性悲剧形象及成因》，《科技信息》，2009年第17期，第193页 单晓云：《美狄亚杀子：复仇？赎罪？》，《四川戏剧》，2008年第5期，第45页

3 丁玲：《美狄亚的悲剧与传统妇女的无奈心态》，《青海师专学报》，1994年第4期，第11页

处在一个极端不等价的位置。所以当伊阿宋背叛时，美狄亚觉得自己的一切付出都收不回来了，同时她赖以生存的精神世界崩溃了。正因为如此，她选择了一个最不可思议，也最不应该的结局，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也成为爱与复仇的不朽神话。

2社会历史原因。

第一，《美狄亚》发表的年代，正是古希腊奴隶主民主制由盛而衰的时期，各种社会矛盾日渐暴露出来。随着奴隶主民主制的衰落，传统的宗教观念和道德标准瓦解了。没有了宗教和道德的约束，男权主义得到发展，妇女的地位则日益低下，几乎降到与奴隶等同的境地。男子可以参加任何社会活动，女子则只能守在家里;男子可以随便毁约、离婚和遗弃妻子，女子要离婚则十分困难。在作品中，诗人通过美狄亚之口，揭露了丈夫需重金争购反为主的这种男女不平等的现象。［2］可见当时的妇女在社会上是毫无地位的。正因妇女社会地位十分低下，伊阿宋才敢于遗弃美狄亚。

3文化原因

古希腊作为人类文明的童年，还处于初民时代，美狄亚为了自己的爱情可以背叛自己的国家，杀害自己的弟弟，帮助伊阿宋夺取金羊毛，而且一旦伊阿宋抛弃了她，这种爱之深导致的恨之切促使她为了报复而杀害自己的亲骨肉，说明她身上还保留着初民时代的人所有的残酷与暴力，是一种未完全进化成文明人的特征。

《美狄亚》剧中塑造了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为了爱的人可以背叛，甚至可以杀戮，当遭受自己的爱人背叛时，她的爱完全被仇恨替代，她选择了杀死情敌柯林斯的公主和情敌的父亲国王，而全剧的高潮就是最后美狄亚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她用行动实现了报仇但同时也令自己饱受折磨，悲剧效果由此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