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后期皇帝的即位诏从隆庆到崇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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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　学　月　刊　　　　　　　　　　　２０１４年　　第４期

明后期皇帝的即位诏＊

———从隆庆到崇祯

赵轶峰

［即位诏；士大夫；皇权；政治关键词］明代；

［公布了旨在更改嘉靖时期弊政的诸多政策摘　要］隆庆帝即位诏书表达了重新审定嘉靖新礼的方针，

措施，为张居正改革做了铺垫。万历即位诏标榜遵守成宪，但实际已铺开张居正改革的基本方向。泰昌帝即位诏重申万历遗诏公布的一些政令，但并未表达出恢复行政能力的魄力与意图，其蠲免赋税的条款缺乏实惠。天启帝即位诏大致重复泰昌帝即位诏而略做补充，明显露出没落颓势。崇祯帝即位诏多达５０款，注意收拢各界人心，但并不具有恢复气象。明代历朝皇帝即位诏书皆为国家政治运行至重要节点的重要政策文本，以内阁为主的士大夫曾多次试图通过即位诏书调整前代皇帝推行或累积形成的弊政，甚至借机限制皇权或推行改革，因而即位诏背后常隐含着士大夫与皇权的博弈。＊即位诏书是帝制时代政策阶段性继替、关联的重要资料。此前对明前期、中期皇帝即位诏的研究表明，明代所有即位诏书都以申明新君即位合法性为要旨，皆宣布大赦、新政条款，可见皇帝政治仍需取得与民心、普遍文化价值的契合。然而各时期因时局推演，诏书中表达的最高统治层的现实关注与举措又各有不同，故可构成观察明代庙堂政治动向的一个集中视点①。以文本细读方式，对隆庆、万历、泰昌、天启、崇祯五帝即位诏书进行理析，可以进一步查见明后期皇权转移时刻庙堂政治推演之大关节以及国家与社会关系中的突出问题②。

一　隆庆帝即位诏与徐阶的改革意向

隆庆皇帝朱载垕为世宗第三子，于嘉靖十八年（封裕王，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１５３９年）１５６６年）

十四日世宗崩，二十六日朱载垕即皇帝位，随之颁诏改元大赦。世宗驾崩之后，首辅徐阶主持拟写遗

“诏，先朝政令不便者，皆以遗诏改之。召用建言得罪诸臣，死者恤录。方士悉付法司治罪，罢一切斋

③。此醮工作及例外采买。免明年天下田赋之半及嘉靖四十三年以前逋赋。释户部主事海瑞于狱”

“诏不仅摆明了“拨乱反正”的政策姿态，而且以世宗口吻表示对生前施政缺失的悔恨：只缘多病，过求

长生，遂致奸人乘机诳惑，祷祀日举，土木岁兴，郊庙之祀不亲，明讲之仪久废，既违成宪，亦负初心。

④这为徐阶为首的士大夫借此次皇”迩者天启朕衷，方图改辙，而遽婴疢疾，补过无由，每思惟增愧恨。

权转移而终止世宗时代诸多弊政、实施温和改革的政略做了合法性铺垫。遗诏文辞简略，仅能昭示更革大意，具体措施则皆通过隆庆帝即位诏宣示天下。该即位诏书如式首先宣布新君合法即位，曰：

圣圣相承，至治鸿功，超越千古。暨我皇考大行皇帝，以经文纬武之德，建安内攘外之勋，增光先　　惟我祖宗，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十五至十九世纪世界变迁中的中国社会发展模式研究”的阶段性０９ＢＺＳ００４

成果。

——洪武到正统》（《、《——从宣德到嘉靖》参看赵轶峰《明前期皇帝的即位诏—求是学刊》明中期皇帝的即位诏—２０１１年第１期）

（《。古代文明》２０１３年第１期）

、“、“此处所说明代“前期”中期”后期”是为分论明代皇帝即位诏书方便而设的用语，不是考察明代历史阶段性的用语。

《，张廷玉等：明史》卷一九《穆宗本纪》中华书局１第２９７４年版，５３页。

《明世宗实录》卷五六六，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辛丑，台北，中研院史语所１９６２年校印本。下文所引明代各朝实录皆出此本。①②③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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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垂庇后世。方幸永赖，遽尔上宾。特廑凭几之言，属以神器之重。朕茕茕在疚，本不忍闻，而文武群臣，下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乃遵遗诏，以是月二十六日祗告天地宗庙社稷，即皇帝位。以明年为隆庆元年。仰惟末命之昭垂，深望继述之兼善。俛焉自省，岂所能胜？然而先志不可不成，圣训不敢不奉。是用推类以尽义，通变以宜时，期衍旧恩，遹弘新化。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①。

此段基本上是程式化语句，唯于其末有“是用推类以尽义，通变以宜时，期衍旧恩，遹弘新化”之语，预示出有所更革的意旨。然后开列的大赦新政条款凡３其中包括各即位诏皆需提及的大赦、蠲免１条，

之类数款，大致可以归纳为三类：第一类，更改嘉靖朝政令；第二类，因新君即位推恩，实施大赦蠲免；第三类，整顿吏治。其中第一类具有突出的当下针对性，包括第１～４款：

郊社等礼及祔葬、祔享，遵奉遗诏各稽祖宗旧典斟酌改正，礼部会官查议，旧礼某项当复，新礼某项当罢，　　一、

某礼当行于某处，某礼当举于某时，并陵葬、庙享当祔之正，逐一开具奏请。

一、自正德十六年四月以后至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以前建言得罪诸臣，遵奉遗诏存者召用，殁者恤录，吏、礼、兵部作速查开职名，议拟具奏。

一、方士人等遵奉遗诏查照情罪各正刑章，王金、陶仿、申世文、刘文彬、高守中、陶世恩妄进药物，致损圣躬，着锦衣卫拿送法司，从重究问。唐秩、章冕等各以符法，滥叨恩赏，着押发原籍为民。书造局、真人府官道，礼部

发还宫观，系在外龙虎等山取来者，遣回本处焚修，其所授太常寺官职及真人、高士名号尽查系在京宫观取用者，

行革去。

一、斋醮工作遵奉遗诏悉皆停止。其原建斋醮之所，令应作何处置，礼部逐一查议题请，工部料价并竹木等

器皿、香蜡、柴炭、匠役等光禄寺品物酒饭等，但有因斋醮工作加派者，该部通行查奏停两京内府各衙门段匹、

革②。

第１款公开宣布对嘉靖帝刻意实施多年的礼制政策进行全面重审和调整。由于变更礼制是嘉靖皇帝在“大礼议”时期就已立意实施，后来刻意经营多年而完成的，所以对嘉靖时期礼制的重审和更革，在相当程度上意味着对嘉靖政治的反动③。第２款为嘉靖时期建言得罪诸臣平反，也体现出隆庆初反拨嘉靖人事、政风的取向。明朝新君即位之际曾多次发布类似政令，如若仅此一款，不一定表示对前朝政策的反拨，而主要表示新君对因公得罪先帝官员的原宥。此诏中此款与其他更革条款并列，方明显表示更革之意。第３、重用的方士，停革斋醮，摆明了将嘉靖帝崇信４两款专门清理嘉靖时期得势、

道教、迷信方术、追求长生作为一代弊政加以革除的政策方针。如此四款与徐阶代草的世宗遗诏前后呼应，形成了隆庆初对世宗政令进行官方批评的基调。在此基础上，其他政策调整随之展开。

诏书第二类条款自５～１第５～１主题是大赦及蠲免恤民。第５款撤回各地织４款。其中，０款，

造、采买、烧造官员，已造完缎匹具奏起解，未用银两送户部接济边用，已派未纳者征完于下年派数内减除，以苏民困。这是明代诸帝即位诏中都有的内容，主要含义是新君怜恤下民，力求节俭，并非专门针对大行皇帝。这实际也是一个规律性现象，即新君即位之际，士大夫皆趁机宣布不劳民及节省朝廷用度政令，至皇帝大行之日，则皆已恢复诸多过度搜刮社会的举措，如此循环往复，嘉隆之际，也不例外。第６款大赦，与前代即位诏文辞基本一致，不论。第７款蠲免天下赋税，细节不论。第８款宣布

“。将内府各衙门供应钱粮数额恢复为弘治年间及嘉靖初年旧额，其以后年分［份］加添者尽行革除”

这既有与天下共节俭的意思，也间接批评了嘉靖年间内府衙门开支增加人民负担之事。第９款下令

，清查内府各监局库所收、现存之缎匹、军器、香蜡等，以知“约够几年支用”其后参考库存，应征者酌量

折征银两，解户部济边。这也是尽量减少宫廷开支浪费、尽量将征收财物用于国家公务的政令。第

以前人民拖欠兵部、工部的草场子粒、孳牧寄养马匹、倒失被盗桩头１０款蠲免嘉靖四十四年（１５６５年）

银、各类物料应改折银两等，以示恤民。

第１以示亲亲。第１１～１４款主题为清理及减省刑狱。第１１款专为优恤得罪宗室，２款宣布录

，囚，以清理系狱人犯及过重处罚者。第１妖言、奸细者务必“赃证的实”不许“妄拿３款申明缉捕强盗、

明穆宗实录》卷一，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壬子。①②　《

③（、关于嘉靖帝礼制改革的全面情况，可参看赵克生《明朝嘉靖时期国家祭礼改制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２田澍００６年版）

《（。嘉靖革新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２００２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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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款特别强调，诬陷”南京法司止许受理在城及百里内军民词讼，不得拘提城外之人，南京内外守备

。如此看来，衙门除得将“盗贼机密重情”拿送法司究问外，不许干预“人命等项词讼”嘉靖时期留都法

司及守备衙门权力与该地方行政司法机构权力曾有重叠或者冲突问题，隆庆初年力求理顺。第１４款

在外监禁追赃案件，大抵从宽发落。清理在京、

第１皆为整顿吏治，款数既多，且颇具风力。其中第１５～２７款为第三类，５款相当严厉并涉及广泛，称：

管军管事公侯伯都督总兵副总兵等官、锦衣卫掌卫事并管南北镇抚司事指挥以上官、六　　南京五府掌印佥书、

部等衙门四品以上官并学士及各总督提督巡抚官，俱着自陈去留，取自上裁。五品以下文职，两京吏部会官考察，浙江等处两京方面官各该抚按会同考核，应黜降致仕者，从公分别具奏，仍各听科道官拾遗。其科道官须公同评议，不许匿名投匦，暗肆中伤①。

明朝有常规的官员考察制度，此时仍将天下官员置于自我说明与接受审查的处境，表明以徐阶为首的隆庆帝即位诏的起草者对嘉靖末的官员构成及风气情况甚为不满，立意做大幅度清理。然而此款触及既得利益者如此广泛，可能构成徐阶不久后被排挤出朝的背景因素之一。第１６款要求今后吏部用

，，人当“惟求任当其才”不可拘泥“三途”但有才能卓异者即当破格擢用。这与前款结合来看，不仅有

一般拓宽用人条件的意义，也是为了配合大批擢用新人的需要。第１今内外衙门添设官员７款针对“

，令查议裁革冗员。第１中、下三等，量才授任各官，兵部亦将数多”８款令吏部将天下府州县分为上、

各地将官依边腹冲缓分为三等，参照施行。此款亦涉及大量地方文武官员的重新安排，可见徐阶等的确构想了庞大的政务整顿计划。第１令宽待致仕、闲住、充军官员中“不系９款与前数款也紧密关联，

，“。这里应含有起用考察及犯私罪者”中间如有才望过人、年力尚壮、曾经荐举者，许一体遇缺推用”

嘉靖年间在朝失意官员的用意。

第２皆为强化监察效能、整治贪渎及滥用职权，其中特别强调御史、都察院的职能与风０～２３款，

纪。第２令地方守土各官讲习武备，北边沿线妥善招抚逃人，各边不得稽迟及４～２６款以边务为核心，

滥行功赏。第２７款为严格文武官员行勘奏报。

此外四款为前三类之补充。第２第２８款关于大臣应得恤典需及时给与；９款为恢复庆贺谢恩无

；需上疏旧制及题奏不许有繁词鄙亵之言；第３励端慎廉静之节，去虚浮怠玩之私”第０款要求官员“

“再次强调改革弊政意旨：一应弊政，诏书开载未尽者，陆续自行查议奏革，其凡可３１款以简洁方式，

②”纠官邪、安民生、足国用等项长策，仍许诸人直言无隐。以正士习、

徐阶更革嘉靖礼制的计划部分实现，部分因遭反对，经隆庆帝裁定而未实行。据《明穆宗实录》记

“载，隆庆帝即位后曾就如何更革嘉靖礼制下礼部会官详议。礼部上言：皇上嗣登大宝，遵奉遗诏，凡

一应郊社等礼，下之廷议，令参稽旧典，斟酌改正。中间如大享之礼、祈谷之祭与天地社稷之祀，原不系祖宗旧典及与古礼不协者，俱以厘正。惟此四郊、二祀，原为圣祖成制，臣等如旧请行。荷圣明允

”“又已修举，若复轻议更改，臣等未见其可。窃以为当如初议。隆庆帝裁定：殿门等名俞。北郊之礼，

③由此可以看出，”出自皇考钦定，郊坛分祀亦皇考议复皇祖初制，俱如旧遵行，不必更改。无论世宗遗

诏还是隆庆帝即位诏中关于更改嘉靖时期新定礼制的内容，主要是徐阶为主的士大夫所主张，隆庆帝本人初非力主者，后来也不坚持。这又为稍后高拱得以逐走徐阶埋下一个伏笔。第一类条款以更革为主题，第二类条款的主题是优恤臣民，但颇涉及对此前弊政的治理，第三类条款整肃吏治，依然体现对先前政风的诸多批评，并且措施相当严厉，依稀可见与稍后张居正时代整肃行政机关效能举措相似的意象。综合三类条款，更革与整治构成基本色调。从这种意义上说，隆庆帝即位诏及徐阶主持内阁的那个短暂时期的政令，为后来的张居正改革做了一定的铺垫。

二　万历帝即位诏与张居正改革

。隆庆帝临终召大隆庆六年（六月十日，朱翊钧即皇帝位，改明年为万历元年（１５７２年）１５７３年）

明穆宗实录》卷一，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壬子。①②　《

③《明穆宗实录》卷九，隆庆元年六月丙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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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孝宗托孤之后又学士高拱、张居正、高仪等，面宣顾命，令悉心辅佐东宫，遵守祖制、保固皇图”

一次皇帝临终亲自托付后事。隆庆帝殡天后发布的遗诏，大致宣布辞世、太子继位、群臣协心辅佐、丧礼悉遵遗制、各地宗藩不可离国、各地守土官员不许擅离职守等，并无特殊内容①。体现万历初年政

该诏策方针的最重要文件是由张居正主持拟定的万历皇帝即位诏②。除了说明新帝合法即位之外，

并未像隆庆帝即位诏那样明露更革姿态。此诏书关于大赦新政计４款数多于隆庆帝即位诏，从４款，

其次第看，构成一个完整的施政计划。

第１～９款为新君即位大赦蠲免的一般条款，其中第１款有值得特别注意处，文称：

至精至备，所当万世遵守。近年以来，有司不考宪度，往往自作聪明，任意更变。其有称为祖宗成　　祖宗成法，

法者，又多迁移出入，殊非祖宗立法本意，致令事体纷纭，军民惶惑，岂成治理？今后内外大小衙门官，务要仰求

明考成法，一一遵行。违者以变乱成法论。其有从前更变者，俱行查复。若果系时宜，不得不然，许详祖宗之意，

具事由奏请，准允乃行③。

如此，则这份在进入史家经常说的“张居正改革”时代之初的最重要文件，开宗明义申明的是不变成法。仅仅从文辞看，这样一条有可能意味着对徐阶主持的更改嘉靖礼法的反拨，但实际情况多半并非

无论其纯粹礼学意义上的合理性如何，但包含有诸多现实考虑，尤其是不如此简单。嘉靖礼法更革，

断提高其生父兴献王地位以及对大礼议牵动的政策和人事处理做历史定论的意图，因而带动诸多现实政治处理举措包含弊端。徐阶在隆庆初企图推行的是通过礼制等制度的重新考量对整个嘉靖朝的政策方针进行一番清理，把当时累积起来的诸多弊端加以革除。张居正是徐阶竭力荐拔的内阁主要成员，是拟写隆庆帝即位诏的意见参与者之一，应无针对徐阶政令加以反拨的意图。问题是徐阶对嘉

既为政敌利用来攻击他本人，也引起隆庆帝的猜疑，而且到万历帝即位靖时期政令的更革偏于尖锐，

之时，对嘉靖朝新制的重审已经进行数年，突出者已经更改，隆庆帝也曾作出有关裁决。所以到万历

命令终结此类举措，利于引导政局进入更稳定轨道，也可在徐阶、高拱相继主持内阁之后，显示出初，

新的姿态。张居正应早有改革的意向，但显然不打算摆明变法姿态，反而取高扬成宪的旗帜，在具体层面推行新政，策略甚为老辣。

第２款大赦各类罪犯，与前代即位诏大同小异。第３～５款优恤宗室，表达天子亲亲之义。第６款蠲免嘉靖四十三年、四十四年、四十五年和隆庆元年除金花银外其余应纳未纳钱粮。隆庆二年、三年、四年各免十分之三，淮安等遭受灾伤地区特全免隆庆二年、三年拖欠钱粮，以示优恤。第７、８两款

织造官员，与先前累朝即位诏相应内容相似④。第９款专门处置蓟镇客兵撤回隆庆时期派出的采买、

这样一个重要但很具体的问题。明朝自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乱后⑤，每年调动其他地区军１５５０年）

队到蓟镇一带守边，费用既多且失于训练，诏令该镇通查兵员，训练当地兵士以减退客兵。此事本在

但列在大赦蠲免条款之末，表明张居正对于整理客兵乃至北边防务早有定见。较为具体层面，

此后各款次第，实际是按照六部执掌而列，展现出全面的新政风格和设想。

第１以严明吏治为主。第１第１０～１２款为吏部事，０款严内外文官考核之法；１款起废隆庆年间建言得罪诸臣中非挟私而才力堪用者；第１闲住、充军官员。这都表达出张居正时代整２款优恤致仕、

顿吏治的基调。

第１以减轻人民负担、简化税收程序、增收财政为着眼点。第１３～１９款为户部事，３款蠲免隆庆五年（以前各处该纳杂课；第１盐课司、提举司拖欠已经开中之外远年盐课，１５７１年）４款免各盐运司、

①（《。按，遗诏内容及分析，参见赵轶峰《明代的遗诏》西南大学学报》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六十一《江陵柄２０１０年第１期）

‘”（政》载，当时有太监冯保“矫传大行遗诏云：阁臣与司礼监同受顾命’中华书局１第９９７７年版，３７～９３８页）。其事未必可

靠，即或有之，也属将口头谕旨泛滥称为遗诏，不是正规文本意义上的遗诏。

②

③

④万历皇帝继位之际，发生张居正联合太监冯保排挤掉高拱之事，曾有诸多学者进行考察，此处不论。《明神宗实录》卷二，隆庆六年六月甲子。前曾提及此两款内容在先前即位诏中皆有，如此规则性出现的原因，应不仅仅在于采买织造作为弊政被一再革除又一再恢

复，还因为宫中采买、织造需要及式样等针对宫中特定人员，皇权转移之际，宫内人事、身份大有变动，故将先前采办结束。第７款停止采买珠宝及烧造时特别提到“及隆庆五年钦降式样烧造江西瓷器，诏书到日……”就透露出此中消息。

⑤嘉靖二十九年六月，蒙古俺答部举兵犯边，直抵北京城下，饱掠之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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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许小民销售纳剩余盐及自行煎办数量不多的盐斤；第１第１５款免除先年加派光禄寺厨料银两；６款令各处钞关原征本色者改征折色三年，接济边储；第１７款令查勘陕西沿边及两广等抛荒田地及各处

蠲免其该征夏秋税粮、农桑丝绢，听民承佃，三年后方许量行起科；第１荒闲官民田地，８款令清查各处

沿河、沿江、沿海洲荡涨出田地，计亩酌量升科；第１９款禁止有司于审编差役原有正数之外指称别项

已经展现张居正经济政策的基本内容。名色加派。这些条款，

第２以存恤、风化为主，丝毫不涉及礼制更革。第２０～２３款为礼部事，０款存恤鳏寡孤独废疾年

第２第２老之人；１款增各处儒学贡生员额以体恤积年挨贡不前者；２款重申禁止僧人指以戒法诱惑愚民；第２３款疏通武官诰敕因各处官员刁难不得续黄事。

第２以整理兵政及社会治安为主。第２４～３２款为兵部事，４款蠲免隆庆六年六月初十日以前未

第２征京营及各处骑操孳牧马匹倒失被盗应追买补及桩朋等银；５款令内外武职官非真犯死罪及事干

军机重情不宥者外，从轻处置；第２６款令各处衙门及兵备道将差占额编民壮快手放回各该州县操练防盗并切实举行地方保甲之法；第２第２沿海官将巡视城７款令地方有司严防严捕盗贼；８款令沿边、

谨慎守备；第２第３第３池，９款申严勾军之法；０款清理畿内民间养马赔补之弊；１款赦免两广亡命盗贼，许各回籍复业；第３山东都司隆庆六年六月初十日以前轻犯军职。２款宥免中都留守司及河南、

第３以清理淹滞、诬枉为主。第３３～３６款为刑部事，３款令清理归结系狱非干谋反叛逆剧贼应宥免案件人犯；第３第３４款令清理内外衙门在监死罪案件；５款令分别情由酌量宽免内外各衙门在监追

第３赃追责人犯；６款令在京缉事衙门不得贪功诬陷妄拿强盗妖言奸细名目人犯。

第３以宽免拖欠物料，减少兴作开支、与民休息为主。第３７～４１款为工部事，７款蠲免各处拖欠的隆庆五年以前工部本色物料；第３芜湖等地抽分厂物料中隆庆五８款蠲免拖欠供应内监取用南京、

年以前部分；第３有司所欠隆庆五年以前该造兵器；第４贵、湖广９款蠲免各处卫所、０款酌量宽免川、

夫价者；第４墩台、关隘、仓廒、漕河等外一切不急等处先年所欠采运大木价银、１款停止天下除城垣、

工程。

此外，第４第４光棍。是为此前２款开豁各处民屯田地税粮赔纳拖欠；３款令惩治各处地方奸猾、

，各款之补充。第４朝廷政事得失、天下军民利病”为明朝皇帝即位诏结末４款许天下军民上疏评论“

“於戏！缵大承休，惟奉累朝之成宪；布德施惠，用洽万国处皆有之条款。最后的结语亦有新政气象：

①”之欢心。将升大猷，在谨初服。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如此看来，万历即位诏是明代诸帝即位诏中与杨士奇主持的洪熙即位诏、杨廷和主持的嘉靖即位诏、徐阶主持的隆庆即位诏类似，同为最具有实质性内容的即位诏。而且，先前即位诏书虽皆关涉庙

但就庙堂着眼为多，万历即位诏则主要着眼于社会政策，运思缜密，次第严谨，措堂政治与社会政策，

，施具体，实际已构成张居正改革的宣言。然而奇妙处在于，张居正偏偏强调惟奉“成宪”刻意柔化了

改革的心理冲击力。

三　泰昌、天启帝即位诏中的颓势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丙申（二十一日）自１为明代居位时１６２０年）０岁即位的万历皇帝与世长辞，

间最长的皇帝。他即位时，辅臣张居正还能有心情和气势设计中兴的蓝图。到他去世之际，明朝已病入膏肓。此时目睹和实际主持皇权交接程序的内阁大臣也绝非徐阶、张居正这类大才气、大能量人物。史载，万历皇帝弥留之际，招至床前的重臣，有“英国公张惟贤、大学士方从哲、吏部尚书周嘉谟、户部尚书李汝华、兵部尚书黄嘉善、署刑部事总督仓场尚书张问达、署工部事协理戎政尚书黄克缵、礼

②。仅就身份而言，部右侍郎孙如游等”以内阁大学士受顾命的只有方从哲一人，其余则为六部长官，

且有两位为署职，一位为侍郎。之所以如此，并非如论者所说因为内阁地位下降而六部地位上升，而

①

②《明神宗实录》卷二，隆庆六年六月甲子。《明神宗实录》卷五九六，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丙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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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由于万历后期缺官不补，诸多重大职务岗位空缺。这个人事局面已是末世景象。万历遗诏及泰昌帝即位诏，依制应是方从哲为首、前列诸人参与意见而拟。万历时期有诸多弊政，其中最突出者如矿

奏疏留中，一直处于朝野抨击之下，新君即位，不能不改。故遗诏中有万历帝自责反省语，包括税监、

“比缘多病，静摄有年，郊庙弗躬，朝讲希御，封章多滞，寮寀半空，加以矿税烦兴，征调四出，民生日蹙，

①。八月初一日，边衅渐开。夙夜思维，不胜追悔……盖愆补过，允赖后人”新帝即位，所颁即位诏书，

宣布先皇去世，新君合法即位，并含“有怀兢惕，若涉渊冰”语，并无宏远气象。其后开列大赦新政条

凡铺叙４款，２条。

第１款赦免新君即位前官吏军民人等除极重大犯罪外大小罪名；第２款平反起用万历时期建言得罪诸臣。此皆遵历朝故事。第３～４款主要为蠲免条款，但因万历后期赋税正额不敷国用，已经加

“此时不得不行蠲免，但实际又无法蠲免，仅称将加派带征数做轻微宽减而已，其文甚为无奈：海内派，

即旧额征输，尚苦繁重。顷因东方未靖，势不获已，加派地亩，以给军需。言念民艰，深怀轸民穷财尽，

恤。今后各省直加派九厘地方，准免带征二分。加派一年者，免带征一年；加派二年者，免带征二年

②第……”仅免除万历三十五年至四十一年间的拖欠数，对万历四十二年以后７年来拖欠４款蠲免杂课，

的杂课并未蠲除，等于免了无论如何也收不上来的部分，有可能收来的部分并不免除。如此则泰昌帝即

、、位诏中主要蠲免条款为空做姿态，全无实惠。第５事涉王府禄米供给不时不６７款为体恤宗藩之政，

足、宗室名封拖延、宗室开四民之业、宗室轻罪宽免等，意在表示亲亲，但行文中却无处不露出艰窘情态。

第８～１包括令各级官员无需依前例自陈去留以取自上裁，俱各用心供职；今后０款为吏部所掌事，

用人毋拘资格；今后抚按官举劾及吏部升转优劣务求参综详确。这与万历帝即位诏借皇权转移而整饬

甚为苟且，无复振作意思。吏治相比，

第１其余作三年造完起解。万历四１～１３款为户部事。万历四十三年以前各处织造未完者减半，

。另有“其后一概不减，却还自称“以宽民力”应天等府万历四年、九年未完袍十三年以前仅仅减半，

，段”查系远年，一概停免；广西岁织葛布一百匹，相应免造。所涉微细，都是表示姿态的言语。万历三十五年至四十一年各省直等处额解物料本折拖欠者蠲免，其后尚有７年之额未提，自然照数征取。各

“，地应征解送十库钱粮自万历四十八年以前未解者暂停本色，以宽民力”折银“解送该部，充济边之

。这只是本色做折色而已，并未免除。用”

第１略加从宽处４～１８款大致关于下层吏治。包括各省直押解内库钱粮入京挪侵亏空得罪者，

司道府州县等官加意拊循民心，不得滥行罚赎、勒借军民、私派里甲、卖法鬻狱；令抚按不得于地方置；

差访拿人；酌量体恤致仕、闲住、充军官员；恢复内外文职官考满评为称职、平常、不称职三类之法。

第１第２第２９款令略增贡生员额以疏通儒学生员淹滞；０款令不得刁难武官诰敕续黄；１款适当

第２不得迁延发落；第２从宽处理内外武职官犯罪者；２款令尽快处置文武职官有犯者，３款令尽快处

置两京监禁各卫所拖欠漕粮等犯官；第２铺商夫匠等”拖欠工程物料者中逃亡产绝４款豁免工部“

——这也是蠲免不蠲免都无法收取者，欲以空言收取民心。第２者—５～２６款优恤兵兴以来战没军士，其田土无人无力耕种者所逋钱粮豁免，查给各兵实在亲属人丁耕种；东征战没军官所有田地自战没之时开始再免六年税粮。第２从宽发落；第２第２７款令录囚，８款从宽发落因赃在监人犯；９款令清理行

第３勘文武职官；０款申禁官员侵占克扣边镇军需及抚赏诸物额价。

第３具体内容有各该抚按官严督司道府卫州县缉捕盗贼，京师五城御１～３３款为强化地方治安，

史严拿无赖奸顽，禁止邪教、淫祠，僧道无度牒者还俗。

第３包括：禁止豪恶侵占苑马寺所隶牧军额设田土；蠲免各地拖欠４～４１款仍以赋税问题为核心，

中都留守司及河南、山东都司万历四十四年以前班军月粮，万历四十五年以后者照年追征；蠲免各处

以后年份不得拖欠；各处额编民壮快手不得另做差占，皆归卫所拖欠的万历四十八年以前岁造军器，

①

②《明神宗实录》卷五九六，万历四十八年七月戊戌。《明光宗实录》卷三，泰昌元年八月丙午。按，泰昌元年亦万历四十八年。

·５８·

本地为缉捕盗贼，并严保甲之制；严勾补军户人丁之法；酌量从宽发落万历四十七、四十八两年在京问过发配纳赎三年以下罪犯；参酌此前蠲免诏书，各省直各项钱粮酌量再加轻缓；蠲免万历四十八年以后北直隶涿州、良乡、固安、武清、永清、东安、香河、漷县、通州、三河等处卫屯军万历二十八年以后新增屯丁银。最后一款照旧是许天下军民对朝廷政事得失直言无隐①。

此即位诏文本与此前诸帝即位诏相比，最突出的特点是不再有长治久安的宏远伟略。这既体现在全文的气韵虚弱中，也体现在对于以往颇为注重的礼制与教养人才基本不论，于吏治无切实整肃举措方面。其次的特点是，涉及赋税蠲免的条款数多而无实惠，显然基于当时中央财政状况和民生状况，切实蠲免已经无法实施，然而朝廷却需要做此姿态以收人心，无奈之状可掬。再次是次第混乱，文辞繁复，甚至颇有不类即位诏书中应有的琐细说明文字等。当时有识者见此诏书，当可推知明朝大限不远。

泰昌帝在位不足一月，于万历四十八年（九月一日去世，三日后颁布遗诏，随后天启帝即１６２０年）

位，于是天下人民在大约一个月间便接到了两份皇帝即位诏书。

天启帝即位诏书首段，除依式通告先帝辞世，申明新君合法即位、改元、将行大赦外，并无特别内容。由于距离泰昌帝即位诏发布仅仅一个月，而且主持朝政的大臣并无变化，所以天启帝即位诏与泰

其大赦新政条款４在略增蠲免以示新君恩德之外，部分是重申泰昌帝昌帝即位诏基本精神一致，３条，

即位诏的内容，部分是对泰昌帝即位诏的补充。依次序连贯归纳起来，大致内容如下：

基本大赦蠲免条款：皇考登极诏书所载用人、行政、奖诫、兴厘务须遵承举行；不得以“时宜”为名

“新君即位前官吏军民犯罪，除十恶至死罪及永远充军人犯不赦外，皆得赦免；户任意更改祖宗旧制；

，兵、工二部加派二厘”除此前议将加派地方免带征二分之外，再将万历四部加派地亩银粮两次七厘，

十六年加派通免一年。

——以很多条款表达对作为明政权直接支撑阶优恤宗亲、勋臣、百官条款是天启帝即位诏的特色—

层的优待、体恤，以收其心。其中包括：不得稽迟宗室子女奏报名封；宗室犯罪发高墙监禁者酌情轻处发落；累朝及现在公主子孙各荫一子入监读书；勋臣袭封现爵者俱给应得诰命；五府并宗人戎政掌印

从优颁发两京及地方文武官员本身、父母、妻封赠诰命；两京三品以上文官从官有勤劳者加官衔一级；

优荫子入监读书；因建言废弃诸臣未尽起用者吏部题补复职；两京文武官员署、试职者准实授，但仍支署职俸粮；保护祀典所列祭祀坛宇；被黜职官及举监生儒吏诖误被革可矜者许自辩，奏请定夺。

其他为有关地方守备、体恤民艰、宽减杂项赋税、安抚民心条款，次第混杂，难以清晰分类。大致包括：清查各边镇额设兵马，常川训练，修葺城堡。查各边将士万历四十八年九月初六日以前战功未

未成丁、老、逃亡之役豁免。报者奏报。禁革各地衙门巧立名目加征赋役。有司各照保甲细查丁口，

禁有司借开荒、种树、积谷三事科扰人民。酌量提升宫内通事舍人、管领、军职等人职位。体恤褒奖王府官年老及长史三年无过者。酌量优待各类贡生。各地有司查明各卫所千百户等官嫡长子孙贫穷不

申呈奏闻袭替。军职降调病故者，其子孙可在原卫起送承袭带俸差操；终身充军能保勘起送袭替者，

年六十以上者，子孙可赴部替复祖职，未及六十者暂替所降职事。鼓励辽东、宣大、山西、陕西地方军

虏中”者率领亲识还乡。协调调度使用驿递原额站银。禁止各地衙门需索织造绸缎羊绒民先年流入“

机户。蠲免浙江、福建、南直各府织造岁改缎匹加羡。酌量宽减拖欠供应宫内料价等二年。重申蠲免各省直协济大工税银。禁止各地衙门受理私人向官府投送揭帖。酌情体恤太医院供事冠带医士、候缺及被诬革职年力未衰吏目、两京各衙门历事监生及承差。缩短两京商役轮编年份。因辽饷所收税契之法滋生弊端，今取消，民间买卖田产仍照旧例纳税。禁各监局增索解户。军民斗殴致死人命，除下手最重一人应抵外，其余共殴之人非执枪刀行凶者不许滥拟充军。今秋暂缓处决在监应决重犯，法司及差出恤刑官等并酌量从轻处置其他在监人犯。禁势豪混占他人开垦成熟水田。适量于此前蠲免额外增蠲各省小民拖欠钱粮。适量蠲减京城内外人民拖欠房号及京城廊店房屋现征租银者拖欠的税课。酌量宽减折征北直隶地区灾伤籽粒银，改直隶永平府当解纳惜薪司枣柴折色银若干，撤免西山一

①《明光宗实录》卷三，泰昌元年八月丙午。

·５９·

带煤税①。

如前所述，天启帝即位诏承泰昌帝即位诏之后仅仅一个月，大行皇帝即位诏公布的举措尚未推开，自然没有多少弊政值得借新帝即位诏更革，原来公布的大赦蠲免新政条款也尚未铺开，所以基本是重申

只是比泰昌帝即位诏更多关注琐细具体层面。就气象而言，尤显萎靡。与补充泰昌帝即位诏之政令，

四　崇祯帝即位诏全本及其末路情态

天启帝１委任宦官，摧残士大夫，反叛蜂起，边政５岁登基，７年后去世时不过２２岁。在位期间，

危殆，财政空虚，明朝统治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其遗诏将弊政全部归于身体不佳，且称因料理国事、忧劳多思而致不起②。朱由检就是在这种局势下，以藩王身份入承明朝皇位，次年改元崇祯。惨淡经营１李自成军队攻入北京，崇祯帝自缢煤山，明朝正统地位终结。失位、亡国之君，其史７年后，

多扑朔迷离。明代历朝官修实录，至天启末而止。崇祯朝政府档案也大多毁灭无传。晚明野史极多，号称不下千家，然而无实录，少档案参酌，私史、野史中长期不见有崇祯帝即位诏全本。在此情况下，曾有研究者认为，崇祯帝即位时本来就仅仅发布了一般即位诏的首段，即宣布合法即位的一段，并未公布大赦新政条款③。但崇祯帝在位１即位之际当有诏书公布天下，而一旦公布，就有流７年之久，

传，不至于全部亡佚不存。实际上，即使南明弘光小朝廷建立的时候，也颁布了含有大赦新政条款的即位诏书，仍可查考。该部分条款实在是明代历朝即位诏书中不可省略的内容。崇祯帝即位诏书全本可见于明人孔贞运编、崇祯七年刻本《皇明诏制》中④。该诏首段为：

缵承休烈，化隆俗美，累洽重熙，远垂万祀。我大行皇帝，仁度涵天，英谟宪古，励精宵旰，锐意　　我国家列圣，

安攘。海宇快睹维新，疆土勤思恢复，万机总揽，六幕禔庥。方启鸿图，忽宾龙驭。爰膺顾命，及予眇躬。惊闻凭

凛念承祧之重，而文武群臣及军民耆老，合辞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乃仰遵遗诏，于八月二十有四几之言，

日，祗告天地宗庙社稷，即皇帝位。以明年为崇祯元年。朕以冲人，统承鸿业，祖功宗德，惟祗服于典章；吏治民艰，将来宜于通变。毗尔中外文武之贤，谐予股肱耳目之用，光昭旧绪，愈茂新猷。所有合行事宜，开列于后⑤。多数晚明、清代史书对崇祯帝即位诏的记载，大致如上而略去最后“所有合行事宜，开列于后”语。其后大赦新政条款计５是明代皇帝即位诏中大赦新政条款最多者之一。因前此无人讨论，逐条概括如次：０条，

第１款，查实宗亲亲疏位数，以清理宗室名封，并许从事四民之业；第２款，酌量从宽发落凤阳高

第３款，内外文武官员取消因改元自陈、考核，用心供职；条４款，各衙门紧要墙内拘禁之宗室犯罪者；

奏章不得稽延；第５款，各地有司用心征收、拨给各地王府禄米；第６款，公侯驸马伯并内外文武官员、旗士等如非干系内供边饷钱粮，准照旧支给；第７款，武官因失误而无其他犯罪停俸者准支俸；第８款，免各省逋欠夏税秋粮及杂项税课一年，南直隶、浙江等十三省免天启元年的，北直隶八府免天启二

《明熹宗实录》卷一，泰昌元年九月庚辰。

《明熹宗实录》卷八七，天启七年八月乙卯。

》（《参看张哲郎《从明代皇帝之即位诏及遗诏论明代政权之转移（下）国立政治大学历史学报》第１一文。５期，１９９８年５月）

文中解释，该“即位诏后面不像前面诸帝的即位诏有开列几十条合行事宜，据起草即位诏的内阁首辅黄立极说，这些嘉惠百

。张先生所见，姓的条款，在先帝熹宗时之德政，已有照顾，所以就省略了”主要是明朝灭亡以后所撰《明书》及《崇祯长编》中

涉及崇祯帝即位的记载。其中《崇祯长编》所载崇祯帝即位诏书仅有首段，其后的确有黄立极在天启七年九月辛未日的一段

“‘相关语：大学士黄立极等上言：臣等按，累朝登极诏书，列圣旧章，意专及民。而先帝大霈，并在京文武诸臣，另有赏赉，以

敕谕行之。今臣等所拟诏书，上尊列圣，而加恩群臣一节，另拟敕谕以进。其赏赉差等，悉依旧贯，仍采先帝登极诏款列之今

’”［谕赏格之前，以昭我皇上祖述宪章之美。帝是之。崇祯帝即位诏见《崇祯长编》卷一“天启七年八月丁巳”条（台北，中研院

。前引黄立极语见《］史语所１崇祯长编》卷二上“天启七年九月辛未条”黄立极为启祯之际内９６２年校勘本明实录之附录本）

阁首辅，观前引语，可知为主持起草崇祯帝即位诏书者。但该语意在说明即位诏内未及如何赏赉群臣事，将另拟敕谕，以行赏赉，并不表明崇祯帝即位诏未含大赦新政条款。《明书》则在所载崇祯帝即位诏首段之后，略去大赦新政条款，接诏尾感叹

“语。感叹语为：於戏！际兹景命维新，嘉与更始。鉴于先王成宪，庶永无愆。乃若宣布诏书，俾阻深之咸耀；匡扶不逮，使次

”（《第而可行。惟尔百司，与朕一德。播告天下，咸使闻知。傅维鳞：明书》卷五五，丛书集成初编本，上海，商务印书馆１９３６

。年版，第１０８４页）

④①②③该书在清朝遭到禁毁，现可见于四库禁毁书丛刊及续修四库全书，同为影印原南京博物馆藏崇祯七年刻本，本文引出该诏文

，字出自续修四库全书本。另有嘉靖十八年刻本《皇明诏制》八卷（现收入四库全书存目丛书中）所收诏制止于嘉靖初，与崇

祯帝即位诏无关。

⑤《孔贞运：皇明诏制》卷一〇，上海古籍出版社２续修四库全书第４第４００２年影印本，５８册，２２页。

·６０·

年的；内宫物料则南直隶、浙江等十三省免万历四十六年的，北直隶真、保、顺、河、广、大六府免万历四十七年的，顺天、永平二府免天启二年的，以后年份照旧征解；第９款，免天启元年以前拖欠加派钱粮；第１免万历四十八年以前拖欠的金花银；第１免天启元年以前各地永折及因灾折收银两；第０款，１款，

清查民间丁口，蠲免无丁而被追缴丁银者；第１禁有司不得于征收赋税中加重科罚；第１１２款，３款，４款，酌量从宽处置各省直运粮官因漂流挂欠降级追索者；第１侵盗漕运钱粮者宽限半年赔补；第５款，

万历四十八年以前侵费在官钱粮已故产绝者家属豁免，内有因事损失坐赔监禁五年以上者豁１６款，

免；第１解官、解户解到绢布式样不合者酌量从宽验收；第１两京各衙门商役适当宽减；第７款，８款，

巡盐御史设处及时给付盐商引价银，以免亏减边储；第２在京各衙门从公审实殷实民户充１９款，０款，

不可卖富差贫，并及时给付钱粮工食；第２酌量从优录取贡生；第２仍禁邪教，并不当商役，１款，２款，

得私创寺院；第２五个月内保送宗室子女名封并加优礼；第２严格保护祀典场所；第２３款，４款，５款，酌量体恤太医院医士；第２酌量缩短两京各衙门历事监生、办事官吏等历事时间；第２中式６款，７款，举人轻度违规者准予参加会试；第２酌量从优给予万历三十三年以前降调两广等处军职人员子８款，

孙袭职资格；第２调剂使用各地驿站银两并申严用驿开支；第３赦免天下官吏军民人等十恶９款，０款，

第３沿边、沿海军镇非实授千把总中选优实授；第３酌量优礼五品以上武官不赦以外犯罪；１款，２款，

年过六十岁以上者；第３严厉缉拿强盗妖言奸细；第３酌量从宽审录发落在案未断人犯；第３款，４款，

酌量从宽审录发落在监人犯；第３清理从宽发落被参处内外官员；第３侵盗钱粮已赔３５款，６款，７款，

纳者从宽发落；第３许死罪犯人有八十岁以上祖父母、父母者奏请存留养亲；第３天启六、七８款，９款，两年在京审判纳赎日久无可抵赎者释放；第４酌量从宽发落现监禁追赃人犯；第４查审在押０款，１款，待处决老疾废瞽者释放；第４官员犯赃追无可追者开豁；第４在监已审定人犯翻案查有冤情２款，３款，

第４铺窑车户人等拖欠钱粮、人亡产绝者豁免；第４浙直木商拖欠年久、物故产尽者者释放；４款，５款，

许豁免；第４不许再度佥派曾承办三殿大工铺商车户夫匠，两窑柴户产尽身逃者找完欠价后豁６款，

免；第４浙江、福建、苏松常镇徽宁扬广等处拖欠万历四十八年以前岁造缎匹蠲免；第４蠲免７款，８款，各地拖欠天启元年以前应解送四司物料；第４各地运送内库钱粮入京解户挪用侵费，被押追比五９款，

年以上、未完及身死者从宽发落；第５今后官员俱需守节去私，并许天下人言事。结尾为：０款，

嘉与更始。鉴于先王成宪，庶永无愆。若乃宣布诏书，俾阻深之咸耀，匡扶不逮，使次　　於戏！际兹景命维新，

第而可行。惟尔百司，与朕一德。播告天下，咸使闻知。天启七年八月二十四日①。

此诏大赦新政条款所及内容与天启帝即位诏大致相同，部分条款文辞直接从天启帝即位诏转来，各款次第亦不分明。其比较突出的特点，一是特别注重收拾各阶层人心，包括宗室、文武官吏、军人、商人、市民、医士、生员等。然而当时四面楚歌，内外空虚，朝廷所能给予的恩惠大多为空名，如画饼充饥。二是蠲免有真心而无实惠，所涉杂项钱粮、课程、劳役名目既多且细，但所蠲免的多是拖欠年久而无法征收的税课；至于赋税中最主要的两税，最多免至天启二年，仍有地方只能免到万历四十七年以前欠

——这意味着崇祯帝即位时相关地区人民有累积８年欠税者，额—而朝廷仍将追征；至于晚近５年正税，并无一地蠲免。三是大赦天下等主要条款一般都在诏书最前数款之内，此诏后置至第３不知０款，

还是认为大赦已经不及其他前置条款更为紧迫。四是此诏与徐阶主持拟写是拟写者条理混乱所致，

的隆庆帝即位诏或张居正主持拟写的万历帝即位诏相比，皆是眼前具体迫切事务，未及长谋远虑；若将此诏与天启帝即位诏比较，又比天启帝即位诏用心细密，推测当是崇祯帝本人认真推敲修改过的诏书文本。五是启祯之际，魏忠贤未倒，政局颇为诡异，崇祯帝即位诏于庙堂、宫闱政治并无一词。

五　结　　语

隆庆帝即位诏鲜明表达了重新审定嘉靖时期新定礼仪制度的方针，并公布了旨在更改嘉靖时期弊政的诸多政策措施。其中严格整肃吏治、强化行政体系效能等方针为稍后的张居正改革做了铺垫。

①《。孔贞运：皇明诏制》卷一〇，第４此处“若乃”二字，前引傅维鳞《明书》作“乃若”３０～４３１页。按，

·６１·

万历帝即位诏回避更革语句，标榜遵守成宪，但实际已铺开张居正改革的基本方向，运思缜密，系统表达了对整个行政系统进行改革的总方略和多种具体措施；在经济政策方面，虽然还未涉及一条鞭法，但对清丈土地、整顿赋税、简化赋税征收程序等已开始有所安排。泰昌帝即位诏公布于万历长期弊政之后，虽然重申了万历遗诏中公布的停止派出矿监税使弊政的命令，却并未表达出实行全面整顿、恢复行政能力的魄力与意图，其蠲免赋税的条款也缺乏实惠。天启帝即位诏距泰昌帝即位诏仅约一个

大致重复泰昌帝即位诏而略做补充，其各类惠民措施都缺乏实质内容，已经明显露出王朝没落的月，

颓势。崇祯帝确曾公布包括大赦新政条款在内的即位诏，且其大赦新政条款多达５超过其先历０款，

口气略有振作意思，特别注意朝即位诏相应条款数。该即位诏之发布距离天启帝即位诏发布仅７年，

可能经过了崇祯帝本人的润色，但并不具有恢复气象。其蠲免赋税皆系陈年久欠之收拾各界人心，

处处露出拮据不得已状，这对于人民，乃如同画饼。数，

整体回顾明代诸帝即位诏书，应特别强调如下几点：第一，即位诏是明代国家政治运行至皇权转

肯定不只是官样文章。第二，每次皇权转移之际，皆为明朝政局、人事、政策移之际的重大政策文本，

方针调整的重大节点，因而是研究者探究、理解明朝政事的关键点。第三，明代历朝即位诏中的大赦新政条款，都比较系统地反映了当时国家政务与民生的突出问题，尤其是当朝者当时考量的重点问题。第四，内阁为主的士大夫是所有即位诏拟写的主要人群，他们曾多次试图通过即位诏书调整前代

甚至借机限制皇权或者推行改革，因而即位诏背后常常隐含着士大夫与皇帝推行或累积形成的弊政，

皇权的政治博弈。第五，洪熙、嘉靖、隆庆、万历诸帝即位诏是明代历史上最具有政治文化意义的即位诏，其公布之际，也是明代庙堂政治历史具有特殊含义的时刻，从士大夫政治与皇权政治的纠结角度看，尤其如此。

收稿日期　２０１３—１１—０５

作者赵轶峰，历史学博士，东北师范大学亚洲文明研究院教授。吉林，长春，１３００２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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ｓｅｎｓｅ．ＴｈｅｅｎｔｈｒｏｎｅｍｅｎｔｅｄｉｃｔｏｆｅｍｅｒｏｒＴｉａｎｉｒｏｕｈｌｒｅｓｔａｔｅｄｗｈａｔｅｍｅｒｏｒＴａｉｃｈａｎｓａｉｄｉｎｈｉｓａｃｃｅｓｓｉｏｎｅｄｉｃｔ　　　　　　　　　　　　　ｐｑｇｙｐｇ　　

，ｗｉｔｈｓｏｍｅｓｕｌｅｍｅｎｔｓｄｅｃａｉｎｏｆｒｏａｌｗａｓｃｌｅａｒｌｒｅｖｅａｌｅｄｉｎｉｔ．Ｔｈｅｅｎｔｈｒｏｎｅｍｅｎｔｅｄｉｃｔｏｆｅｍｅｒｏｒｏｗｅｒ　　　　　　　　　　　　ｐｐｙｇｙｐｙｐ　　

，，，Ｃｈｏｎｚｈｅｎｗｈｉｃｈｈａｓｆｉｆｔｃｌａｕｓｅｓａｉｍｅｄａｔｒｅｓｔｏｒｉｎｓｏｃｉａｌｓｕｏｒｔｂｕｔｈａｄｌｉｔｔｌｅｅｆｆｅｃｔ．Ａｌｌｔｈｒｏｎｅｓｕｃｃｅｅｄｉｎｅｄｉｃｔｓ　　　　　　　　　　ｇｙｇｐｐｇ　　　

ａｒｅｋｅｄｏｃｕｍｅｎｔｓｉｎｕｎｄｅｒｓｔａｎｄｉｎｔｈｅｃｏｕｒｔｏｌｉｔｉｃｓａｎｄｏｌｉｔｉｃａｌｃｕｌｔｕｒｅｏｆｔｈｅＭｉｎｄｎａｓｔ．Ｔｈｅｓｃｈｏｌａｒｏｆｆｉｃｉａｌｓ　　　　　　　　　　　　－ｙｇｐｐｇｙｙ　　　

ｒｅｒｅｓｅｎｔｅｄｂｔｈｅＧｒａｎｄＳｅｃｒｅｔａｒｉａｔｕｓｕａｌｌｔｏｏｋｔｈｅｏｏｒｔｕｎｉｔｉｅｓｏｆｄｒａｆｔｉｎｔｈｅｔｈｒｏｎｅｓｕｃｃｅｅｄｉｎｅｄｉｃｔｓｔｏｃｈａｎｅ　　　　　　　　　　　　ｐｙｙｐｐｇｇｇ　　　　

，ｅｘｉｓｔｉｎｂａｄｏｌｉｃｉｅｓｅｖｅｎｔｒｉｅｄｔｏｌｉｍｉｔｒｏａｌｏｗｅｒａｎｄｃａｒｒｏｕｔｒｅｆｏｒｍｓ．ｓｏｗｈａｔｂｅｈｉｎｄｔｈｅｅｎｔｈｒｏｎｅｍｅｎｔｅｄｉｃｔｉｓａ　　　　　　　　　　　　　　　　ｇｐｙｐｙ　　

ｃｏｖｅｒｅｄｓｔｒｕｌｅｂｅｔｗｅｅｎｓｃｈｏｌａｒｏｆｆｉｃｉａｌｓａｎｄｉｍｅｒｉａｌｏｗｅｒ．　　　－　　　ｇｇｐｐ

【责任编辑　惟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