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种族隔离时代的国家奉献世界杯盛宴的南非

发布人：admin　 供稿者：admin　 　　更新日期：10/05/06

文/刘泓

今年，世界杯足球赛首次在南非举办，也是这个赛事第五次来到南半球。6月，随着世界杯足球赛战幕的拉开，位于非洲最南端的南非将世人的目光不仅集中到颇具争议的球迷助兴喇叭“呜呜祖拉”，同时也获得了向世人展示人权和民主发展成果的最佳机会。经历过种族隔离阵痛的南非，正在寻求新的蜕变。

多族体社会

南非西濒大西洋，东部和南部濒临印度洋，北与纳米比亚、博茨瓦纳、津巴布韦和莫桑比克交界，莱索托和斯威士兰被南非所包围。

南非土地上最早的居民是3000年前以狩猎和采集为生的科伊科伊人（早期的欧洲殖民者称其为霍屯督人，这种称谓现在被认为是侮辱性的）、桑人（布须曼人）和班图尼格罗人。科伊科伊人生活在南部和西南部，桑人居住在北部和东北部。班图人生活在鱼河以北的内陆与东角沿海地区。

从17世纪中叶开始，殖民者在南非开展的殖民扩张活动，打破了该地区原有的族体分布格局，将其种族和民族成分改变得复杂起来。

1652年，荷兰殖民者在好望角建立了定居点。随后，荷兰移民不断迁入建立农场，将科伊科伊人的大部分土地和畜群据为己有。他们被称为“布尔人”，就是今天阿非利坎族的祖先。

1785～1806年，英国趁荷兰衰败之际占领了开普殖民地并进行扩张。布尔人大多被迫迁往奥兰治河和法尔河之间的地区，部分穿越德拉肯斯山移居到纳塔尔西北部。1852年和1854年，他们在班图人的土地上先后建立了奥兰治自治邦和德兰士瓦共和国两个国家。19世纪60年代，在金伯利和威特沃特斯兰两地分别发现了钻石矿和金矿。为争夺钻石和金矿产地，1899～1902年，英国人和布尔人之间兵戈相见（史称英布战争），布尔人战败，两个布尔人国家并入大英帝国。1910年，英国人将开普、纳塔尔、德兰士瓦、奥兰治合并建立了南非联邦。

由于历史原因，南非的族体成分比较复杂。其居民的种族成分可分为4类，即非洲人、白人、有色人和亚裔人。其居民的民族、部族成分则约有10余种之多。

非洲人是人口占绝对多数的族体，约占全国人口的70%，主要包括祖鲁族（南非第一大族，主要分布在纳塔尔省，分10多个支系，300多个部落）、科萨族（南非的第二大族，主要分布在开普省东部的特兰士凯，包括10多个支系）、茨瓦纳族（居住地为干旱草原，主要从事畜牧业）、佩迪族（分布在德兰士瓦的北部和东部，主要从事农牧混合经济）、索托族（分布在奥兰治自由邦，主要从事畜牧业）、聪加族（分布在德兰士瓦与莫桑比克交界处，同族大多数在莫桑比克一方，保留地被称作加赞库卢，主要从事农牧混合经济）、斯威士族（分布在德兰士瓦与斯威士兰交界地区，曾与布尔人展开过长期战争，保留地被称为斯威士，主要从事农牧业）、恩德贝莱族（分布在德兰士瓦北部与津巴布韦交界地区，同族大部分在津巴布韦居住，曾与布尔人多次发生冲突，主要从事畜牧业）和文达族（分布在路易斯特里恰特以北地区，保留地被称为文达，主要从事农业）。

白人指欧洲移民后裔及部分犹太人，占全国人口10%以上，分属3个族体，即阿非利坎族（旧称布尔族，南非第四大族，主要分布在西部，为荷兰移民后裔。曾与英国人一同对当地土著人实行种族压迫。操阿非利坎语，多信基督教。从19世纪开始，出现大农场主和工业资本家。与其故土已无直接联系。代表该族利益的国民党从1948年起执政，在国家政治和经济生活中的地位相当重要）、英裔非洲人（主要分布在东部，为英国移民后裔。曾与布尔人一同对当地土著人实行种族压迫。一直与英国本土保持着联系。近年来，有新移民迁入。操英语，主要从事工商业）和犹太人（主要聚居在城市。19世纪中期以前，主要包括英国士兵、法国犹太移民和东欧犹太移民。19世纪末开始，主要包括来自英国、德国等西欧国家的犹太移民。长期以来，地位优越，传统社会讲伊迪什语，通用英语和阿非利坎语，信仰犹太教，从事工商业和教育业）。

有色人指欧洲殖民者进入南非数百年间逐渐产生的特殊群体，属黑白混血种，人数约占全国人口的10%，为南非第三大族。17世纪后，由布尔人、英裔非洲人、科伊桑人、班图人、马来人和桑吉巴尔诸岛的斯瓦希里人等长期混合而成。有色人增殖较快，一直受白人种族压迫和盘剥。其政党“有色人劳工党”是南非政治生活中的一支力量。多数讲阿非利坎语，40％的人会讲英语。主要在工矿和种植场从事体力劳动，部分在城市从事服务行业工作。

亚裔人指欧洲殖民者从亚洲的一些地区输入的劳工的后裔，约占南非人口的2%～3%。主要包括印巴人（多为1860～1920年被英国殖民者输入的劳工的后裔，包括泰米尔人、泰卢固人、印度斯坦人、古吉拉特人和旁遮普人。除操本族语言外，一般通用英语，多数会讲阿非利坎语。主要信奉印度教，从事商业和手工业，备受种族隔离制度的压迫）和华人（主要居住在德班、伊丽莎白港和开普敦港等城市。多为英布战争后被招募到南非的华工的后裔。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许多华人经东南亚来到南非，其中部分人以经商为生。同其他非白人一样，备受种族隔离之苦）。

种族隔离制政策及其实质

英布战争结束后，英国人于1910年建立了南非联邦。为永远独占南非，白人开始推行极其反动的种族隔离制度，一系列种族隔离政策、种族歧视政策和种族灭绝政策随即开始付诸实施。黑人和有色人因此在政治、经济、文化、教育以及社会生活各个方面受到残酷的镇压和迫害。

“人口登记法”是南非当局推行种族隔离的主要措施。该项政策将原本属于生物学概念的人类的体质特征作为划分权利的依据和维护白人统治的途径。它将南非居民划分成白人、有色人和土著人三类进行登记，宣扬白人是高贵种族，居于其他种族之上，黑人种族低贱，处于社会最底层。

为维护种族隔离制度，将白人与黑人分隔开来，南非白人政府还推行了“通行证法”。规定年满16岁者必须随身携带“通行证”，内容包括持证人的照片、姓名、种族、性别、住址、身份证号码、出生时间和地点、结婚时间和地点等。黑人“身份证书”要加填种族、民族和部落名称，受雇单位名称和公章、雇主姓名和地址、受雇日期以及纳税情况等。凡违反“通行证法”的非洲人或被罚款、或遭监禁、或被强制到白人农场做劳工。

同时，南非白人政府还制订和实施了“种族居住区法“。规定黑人不得在白人区长期居住，不可与白人杂居，只能栖身于某些特定的区域。凡不属于特定种族地区的其他种族必须搬迁。被迫迁出者对其原有房产拥有所有权，但没有使用权。种族主义政权为迫使非洲人搬迁，随意转嫁人头税和罚款。为让白人尽可能地居住在自然条件较好的城镇及其周边地区，将原来已划归其他种族的地区改为白人区，黑人因此首当其冲被迫迁到偏远落后的地区。

此外，南非白人当局还推行了“黑人家园计划”。其核心内容是：所有白人都属于南非共和国公民；所有非洲人都分别属于本族的“黑人家园”中的公民，将来必须随着这些家园的“独立”而离开南非共和国。该项计划的实质是南非白人政府利用所谓的“黑人家园公民身份”取代南非国籍，使得南非成为单一白人政权国家。

后种族隔离时代的到来

作为人类历史上最反动、最野蛮的种族歧视行为之一，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自其产生起就受到国内有色人种的抵抗和国际社会的批评与制裁。在国内外重重压力之下，1978年上台的博塔总统，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缓解日趋紧张的种族关系。种族隔离问题的真正解决始于1989年就任总统的德克勒克。从1991年开始， 350多部种族主义法规被废除。

1994年5月，在世界舆论的反对和纳尔逊?曼德拉等黑人领袖的斗争下，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宣告结束。曼德拉及其领导的“非洲人国民大会”在大选中赢得了胜利，南非黑人掌握了政权。根据规定，联合政府由非国大、国民党和因卡塔自由党的部长组成，黑人在政权中拥有领导地位。除了上述三个政党外，议会中还包括民主党、自由阵线议会、泛非大会和非洲民主党在内的400名成员。

在种族隔离制度下生活了数十载的贫困的非洲人，对曼德拉抱有很高的期望。为缔造全民团结的氛围，曼德拉努力克服来自国民党和因卡塔自由党的反对与阻力，积极为新南非争取外来投资，竭力树立南非各族人民对新建民主制度的信心。

但是，后种族隔离时代的南非仍然存在严重的种族隔阂。种族隔离制度的废除并不意味着南非种族冲突的消失。1994年的民主化改革完成的只是制度的转变，种族隔离制度长期存在形成的不平等持续在非洲人中引起众多的社会问题。种族隔离时期形成的黑人抵抗文化演变成各种形式的社会运动，精神上的种族隔离在各个族体中久存难消。

应该说，新南非的族际关系要达到真正的和解和健康发展困难重重。族际关系的改善有赖于发展经济和解决黑白贫富悬殊问题，这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难以一蹴而就。同时，各党之间分歧尚在，国家发展资金不足，政治暴力冲突和白人、黑人极端分子的破坏活动时有发生。此外，中央和地方的关系一直没有理顺。其宪法一方面规定南非是一个统一的国家，一方面又给予地方包括制订自己宪法在内的广泛的权利。祖鲁族的自主意识较强，白人右翼一直要求建立“白人家园”，“黑人家园”的改造尚未寻得理想的模式，这类问题的长期存在会直接关系到新南非的稳定与发展。

奉献世界杯盛宴的南非

今天，南非黑人政府主政已16年，黑人的法律地位已与白人相同,新政府的积极补偿原则,使得黑人甚至比白人在就业和入读学校方面获得了更多的优势。然而,数十年的殖民统治、臭名昭著的种族隔离政策、黑白种族的长期对立，至今仍可以在南非的土地上看到种种痕迹。

作为2010年世界杯足球赛的承办国，南非在向世人奉献出一桌风味独特的饕餮盛宴的同时，也获得了向世人展示人权和民主发展成果的最佳机会。因长期执行臭名昭著的种族隔离制度，南非曾被国际奥委会禁赛，并被国际足联除名。然而，世界杯赛场里发出的呜呜祖拉的嘶鸣，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追溯起祖鲁人雅各布?祖马就任南非自种族隔离结束以来第四任总统那段权力和平交替的进程，体味南非进入民主时代以来的巨大政治收获，感知这个非洲最大经济体有目共睹的经济成就。然而，全球第一的犯罪率，高居不下的失业率，蔓延的悲观情绪，以及白人的移民潮等种种迹象似乎都在表明，后种族隔离时代的南非，离曼德拉当初歌颂的“彩虹之国”还很遥远，族际冲突依然是困扰南非的最大社会问题。

长期的种族隔离制度毒化了人们的心理，意识形态领域中种族歧视观念难以在一朝一夕间清除，被歧视种族的逆反心理难以得到理性的控制和引导，“黑人风暴”时隐时现。

政治上，白人正在被“边缘化”。 随着非国大等黑人政党获得越来越多的支持，白人逐渐被清除出权力部门。国家的发展模式受制于政治精英中黑人中上层阶级和以矿产能源联合体所有者为首的经济寡头们构成的统治力量。黑人中产阶级成为阿非利卡人的自然替代者。他们控制了国内实力强大的南非教会理事会和天主教主教大会, 并在政治上领导了颇有影响力的工会组织南非工会大会和全国工会理事会。

经济上，“积极的歧视政策”开始付诸实施。根据相关规定，黑人在白人公司承接政府的工程项目中必须占有25%——40%的股份，原来为白人垄断的矿产资源被收归国有。在黑人精英们看来，他们的使命就是尽可能地增加对自身的最大化赔偿，促使曾让其处于悲惨境地的人作出赔偿是其首要任务。曾做坏事者（曾掌控南非国家和该国商业活动的白人）因此必须将资源转移给受害者。

在社会生活中，法律虽然允许白人和黑人可同时出入各种场所，但是两个种族之间的真正交往却非常有限，彼此内心中的仇恨依然存在，富有的白人成为日益增多的刑事犯罪的主要受害对象。同时，在民主化改革之后，黑人和白人仍坚持使用种族隔离时代的斗争方式，社会失序的可能一直存在着。根深蒂固的种族隔阂非常容易将诸多社会运动的矛头指向种族差异。有些极端分子已经开始采取暴力行动，其中既有黑人也有白人。排外的暴力袭击事件时有发生。白人纷纷移居他国。

南非政府在种族融合方面所作出的努力是欠缺的。比如，虽然倡导多元文化共同发展，但是在经济发展领域里推行“积极的歧视”政策。虽然国家法令规定南非的文化政策不分种族、性别，但是在扶植文化产业发展方面明显偏向于黑人文化，等等。

种族文化的交融和差异需要更多的时间。南非多种族文化并存是客观事实。如何做到兼容并蓄、共同繁荣，直接关系到和谐的族际关系的建立。对于南非的种族问题，其前总统姆贝基的一段话很令人回味：“我们必须承认种族主义对我们社会在物质上、精神上、心理上和道德上产生的深远影响。我们也必须承认许多南非人仍然对种族主义感到痛恨和愤怒。”

“尊重差异，包容多样”是人类社会和谐发展的普遍规律。对后种族隔离时代的南非政府而言，实现真正的种族融合，维护国家稳定，仍然是其面临的主要任务。